政宗一行而來,帶來的可不僅僅是金平糖。

他夜半就要歸去,也交托紅脛巾阿梅等人在暗中保護。同時也留給緋嵐一把長刀,好歹算是利器,萬一有所不測,也能用來防身。

她推開劍柄,那寒涼的金屬泛著紅光,通體修長,瞧著倒是漂亮得很。要不怎麽說都喜歡收藏日本刀呢?這賣相就很讚嘛!

刀上沒有銘刻,也不曉得這刀到底是什麽名字。

要說這武器的命名,倒也很有考究,像慶次大叔的“朱槍”那算是比較平普的名字了,像家康座下的猛將本多忠勝的“蜻蜓切”倒算作誇張流,道雪老爺子的“雷切”那算是寫實派,不說其他,就說自己那把“吉光骨食”走得就是文藝路線,而自家殿下那“景秀”【注:這個景是通假字,同‘影’。】就有點誇張寫實兼具偽文藝了。

說回這把沒有刀銘的良刃,看起來倒是和影秀有幾分相似,估摸是自己總拿他的刀把玩,也猜出自己是個什麽喜好。

可是拿了刀又有什麽用呢?已經有紅脛巾和夕子的保護,也用不著自己拚殺。

莫不成要用它切蘿卜麽?

緋嵐沒出息的想道。

秋日的和風溫涼拂麵,依舊帶著那未遠的殘夏韻味。出了門去院落裏走一走,也算是稍微做些運動了。也不知是那金平糖到底是什麽靈丹妙藥,有了糖果的陪伴,似乎她妊娠的孕吐症狀竟也緩解了不少。

真算是醫學奇跡。

可就在她悠然散步的時候,隱約的溫風卻吹來一抹淡淡異樣的氣息。

有人在。

她下意識以為是紅脛巾,便沒有呼喝,可就在這時、隻在一個轉身的刹那,那抹氣息又驟然消失。

不可能!若是紅脛巾,應當不會有這麽大的動作。她們頂多是遠觀,是決不能讓自己察覺氣息的。

待到夕子外出歸來,緋嵐沒敢隱瞞,將事情盡數告訴了她。“我懷疑是他找到我了。”

不消多說,夕子也知道緋嵐所說的“他”到底是誰。隻是點了點頭,“我先去問問阿梅那邊今天探查到了什麽風吹草動,若是你能覺察到那個人的存在,我想她們也應該有所行動才對。”

可夕子回報的消息,卻並不讓人樂觀。阿梅雖然也感覺到確實有人出沒,可卻捕捉不到半點影子。

除了逃,也就隻能是逃。

近半年的光景匆匆過去,從懷上孩子兩個月到如今的七個月,短短五個月,便搬了三次家。

現在作為孕婦的特征越來越明顯,大著肚子也禁不起折騰,這一次幹脆隱居山中,臨近鳴瀨川,草草築屋,搬遷而入。這一次近乎斷絕了和外界的所有來往,為了不被秀次發覺,就連政宗也不再前來探望,隻焦急的等待著這個孩子的降生。

山中的春天遲遲的來了。

前些日子便聽說,那貓夫人在小濱城生下了一名小公子,緋嵐的心裏自然是有些不服氣。可就算是長子,那個孩子也隻是庶。既然政宗已經答應給她腹中的孩子以嫡子的名分,這樣想來,心情也倒是沒有那般壓抑了。

山林轉綠,蒼翠疊巒、鬱鬱蔥蔥很是好看。緋嵐本身體型柔弱,現在這下挺著大肚子重心也常有不穩,虧的還有阿梅等紅脛巾的貼身照料,要不然隻有夕子一個人怎麽也都忙不過來的。

“那個貓夫人這回又要神氣了。”這是緋嵐今天第三次說起貓夫人,“不就是生了個兒子嘛,我都能想得出她現在那副樣子!”明明政宗的女人不止她們兩個,可讓緋嵐真正當成情敵的,卻隻有那位“影後”。

夕扶著她在林中散著步,聽著她來來回回的嘮叨、還要一句句的附和,也真是蠻辛苦。“是啦是啦,咱們也生個男孩兒,到時候可就是嫡長子,她那算個什麽嘛。”

“兒子!你一定要給為娘爭氣!聽見了沒有!”說罷,還在自己肚皮上輕輕一拍。“……哎呦好疼——”

然後被踢回來了。

這娘倆在這種互不吃虧的問題上,倒是相像之極。

要說這孩子也怪,平時也感覺不到伸胳膊動腿張牙舞爪,唯有在緋嵐輕輕拍一拍自己肚子的時候,這才被叫醒了似的,狠狠地踹她幾腳。

“這廝真是個除了吃就是睡的懶貨!”緋嵐如此定義道。

夕子聽了還是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沒好意思打擊一句:還不是像你?

“兒子你聽媽跟你說,你媽我這輩子毀就毀在不是個爺們兒。”她依舊是一臉不著調的大言不慚道:“要不然早就泡遍天下美人兒了,你看你夕子阿姨長得多漂亮,那是我媳婦!——哎呦!”

“……少說兩句憋不死你。”夕子不忘用眼神剜了她一眼,“這孩子也真是倒黴,碰上你這麽個娘親。”

“你這不懂,這叫胎教!”緋嵐依舊念念有詞,揉揉被夕子敲疼的腦袋,又將爪子覆在了肚皮上,“兒子呀,以後一定和你媽我好好學學,可別像你那不正經的爹!”

我看大殿可是比你正經多了!

夕子再次扶額,在心裏默默吐槽。

不過話又說回來,雲緋嵐這號小操蛋,若是再生出個小小操蛋來——

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二人有一搭無一搭的閑扯著,而就在這時,夕子回頭看路的刹那,竟見不遠處一根樹枝無風自搖——

糟了!

她在心中連呼不好,慌忙讓緋嵐在原地佇立,自己立即去追,可對方顯然也是一流的忍者,腳程顯然更不在夕子之下!翻跳林間,頃刻幾下便沒了蹤影。

沒有抓住對方,那緋嵐的行蹤很快又要暴露,現在她那個樣子,恐怕是逃跑都不靈便,更禁不起再多一次的搬遷——

“夕子,沒捉到就算了。”她幽幽的說著,臉上卻沒有半點驚慌。“他早晚會找到我的。”

“可你會有危險!”

緋嵐隻是搖搖頭,“還沒到時候,他不會那麽早動手的。”淺眸一轉,卻將嘴角一勾,“他現在不會讓我死,之前他說要報複殿下,但我想現在他更想先殺死的是我肚子裏的孩子。如果我是秀次——我一定會這麽做……”

風起兮,葉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