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城,高貴奢華的天守閣內。

那青年坐在案前,提起了筆,卻遲遲不落。

“殿下,”暗門拉開,有傳令通報道:“他們回來了。”

秀次這才在文書上輕輕一劃,斜眸道了句:“讓他進來。”

傳令禮罷,關上了暗門。片刻之後,暗門再次打開,一個黑衣鐵麵人影款款而入。走到秀次麵前站定,懷中打橫還抱著一個半身鮮血的女子。

“殿下。”鐵麵人悶悶的開口道。“正如您所預料的一樣,她的身邊防衛很少,也不曾逃跑,所以抓住她不過是輕而易舉。”

秀次頷首,起身走到他的身邊,望著他懷中那緊閉雙眼麵色蒼白的緋嵐,方才嘴角一挑,笑歎道:“雲緋嵐,我們還真是很久沒見了——躲我躲的很辛苦吧?”他伸出手來,竟愛撫一般的用指骨輕輕撫摸她的側臉。“你以為你很了解我?”

你以為,我不抓你是找不到你?你以為我找到你了卻不動手是因為想搶你的孩子?

笑話。

我搶你的孩子又有什麽用處?我承認當你的麵親手殺了那個嬰兒似乎也很有趣,不過再怎麽有趣也完全抵不過你給我的價值。

就知道你會怕我搶你的孩子,才讓我如此輕鬆抓你入手啊!

秀次冷冷的將視線撒在她的身上,“她還沒死吧?看起來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你先把她送下去,然後找個醫匠給她調理。”他如此吩咐著,“我不想她這麽快變成一具死屍。”

“是,在下馬上去辦。”他回答著,轉身要走,卻又被那人呼住。

“政道,”秀次開口說著:“你親愛的兄長可能很快就要來了,請務必準備好,好好‘款待’我們的貴客。”

“是,請您放心。”如此說罷,他才得令退去了。

而就在秀次剛剛落座會去,提起筆來蘸飽了墨汁,在硯台刮了不足三下的時候,卻聽傳令再次上報:“殿下,伊達大人已經入城,過一會恐怕就要前來謁見。”

他冷冷一哼,幹脆將筆丟在一旁。“既然是他已經追來了,那我好像也沒有什麽十足的理由將人家從邊地奧州再趕回去,拒之門外的話,未免太不給我們這貴客的麵子了。”

伊達政宗,我可是壓好了籌碼,就等你來了。

也僅有數分鍾的等待後,正門緩緩一拉,隻見那青年端坐在門口,朝他施了一禮。

“政宗大人,我剛剛還說起過您。”秀次的臉上依舊那一襲幹練的笑意,“許久不見,也不知道最近最近身體如何?”

“很好。”他答道:“承蒙殿下抬愛,如果關白殿下的貴體安好,那可是天下的福氣。”

秀次的嘴角下意識的一勾,隨即笑道:“政宗何時變得這麽生分了,我們私下裏可用不著如此客套。”

“君臣之間,禮節可不能免。”政宗臉上雖是笑的,可眼神中卻隱隱的透出淡淡的慍氣。

“哦哦對了,說起來我還沒有恭喜你呢。”上座的關白突然大笑幾聲,裝出一副果真是剛才知曉的樣子:“我聽說你剛剛做了父親?話說回來,您的正室也即要臨盆了吧?”

“……已經生下了。”政宗強壓這火氣,依舊是陪著笑道。

“哦?是小公子還是小公主?”

“是個女孩。”他答著,隨即話鋒一轉,“想必您的手下,也和那孩子有過一麵之緣,我沒說錯吧?”

秀次聽了,隻是好笑的微微將眉一揚,隨即幹笑道:“不錯,確實有這麽回事。”毫不避諱,也沒有任何辯解,卻點頭承認了。

“那麽,現在孩子的母親,是不是就在你的手上?”政宗的臉上沒有了半分笑意,“請現在把她還給我。”

真是直白呢。

秀次心中不由得歎了句,可還是笑吟一聲:“如若您說的是最上雲姬,那可卻是就在這裏。”他頓了頓,“可是政宗大人這話說的未免有些奇怪,您和雲禦前已經離婚,既然已經賜了這一紙休書,那為什麽還要死死地抓住她不放呢?”

他一聽提出了休書一事,下意識嘴角勾了勾,“關白殿下,我很好奇,您何時聽說過我們離婚了?我和她根本就不曾離婚,不過是因為一些瑣事鬧得不愉快,情感不和就暫且分居而已。是誰在一直傳這種無聊的訛言?”

“根本沒有還是不敢承認?”秀次似乎自信滿滿的反唇相譏道:“難道需要我將最上雲姬手上所持的休書拿出來一驗真偽嗎?”

“如果您拿得出來,在下很樂意見見你們所說的我寫給她那休書,究竟是個什麽樣子。”

秀次抬手響指一聲,卻聽側屋拉門緩緩而啟,侍童雙手捧著一封薄信款款走入,直至在秀次麵前跪下,將那信箋封上。他揚手拿過,當著政宗的麵取過,抖開薄紙。“如此親筆寫就,您難道就不認了麽?”

“親筆寫就?真是笑談!”政宗突然張狂的笑了幾聲,“關白殿下,那封休書不過是她一氣之下自行所寫,您可要仔仔細細的好好看清楚了,這根本就不是我寫的。”他微微一頓,“而且就算是她寫的,沒有我的花押署名,這和一張廢紙也沒有任何區別。”

那俊俏青年微微一怔,這才發覺以前自己所得的那有著政宗花押的文書已經徹底的被掉了包!計中計,環套環。秀次這才意識到,麵前這青年也並不是個匹勇之夫!

真是有些輕敵了。

秀次看著那文書片刻不語,這時政宗卻一把奪過那信箋,放在燈火之上緩緩點燃,“拜托殿下您下一次,就算是作假,也要做得漂亮一些!”嘴角上揚的微笑是如此的囂張。而這時秀次才意識到,那封休書在火焰的溫度上,上麵的字跡竟緩緩的現了形!

火舌很快吞沒了薄紙。政宗依舊是笑望著他,此刻的眼神之中已然充滿了挑釁,“關白殿下,扣留大名的妻室聽起來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所以請快些將她還給我,免得關白您被天下人所不齒。”

秀次本來錯愕的神情,在此刻卻漸漸回歸成笑意:“政宗,你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