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瞬間一刻,竟然也能思考很多東西。

這一箭,似乎是在麵前靜播了慢鏡頭一般。無論是準星、力道或是氣勢甚至用猜,緋嵐都能猜得到,這到底是誰發出的。

除了政道便不可能會有別人,他也許一直在跟著自己,直到見到了政宗方才射出那一箭。

這一麵,算是見了。這一箭,也怕是躲不開了。

近乎絕望的閉上了眼,此時卻傳來一聲脆響。她微微一怔,張開眼,卻瞧見自己麵前竟攔著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

“哦呦,這不是小雲嘛,很久不見了。”那忍者回過頭來,聲音幽幽的透著遮麵傳來。

“忍者——忍者先生。”她突然如此說了一句,意識到能這麽稱呼她的人本來就很少,剛剛又遇了信繁,難不成麵前的就是——“霧隱?”

“記性不錯,但可惜沒什麽可獎勵的。”霧隱剛剛拔了忍者刀抽開了那支箭,現在收刀回鞘,“嘖,不過我也隻是替信繁殿下辦事,沒必要惹上什麽太大的麻煩,快走幾步回去吧,我也該走了。”說著,來不及緋嵐回答,就真的“任務完成了”似的輕輕一躍,躍上了樹梢,隨即潛走不見了。

就在這個功夫,政宗已經跑了過來,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攬在懷裏。若是霧隱沒有出手,她可能此生都沒有機會再享受這個擁抱。

驟然入鼻的,依舊是那熟悉的煙草香。

已經足足半年都沒有見了。

來不及抬頭確認那人到底是胖了還是瘦了,緋嵐卻隻覺耳側風聲呼嘯,然後則是政宗身後的一名侍從哀號倒地。

緋嵐看得真真切切,那一支箭已經射穿了他的喉嚨。

“真是可惜。”政道在不遠處把玩著手中的箭羽,玩味道:“如果剛才沒有那野猴子搗亂,我就能好好欣賞一下你親眼見到最心愛的女人死在麵前的美妙表情了。”

聽到他聲音的時候,政宗的身體也不由得微微一僵。望著那個從夜色中走出的身影,那人臉上依舊罩著一張鐵質的麵具,此時不由分說抬起手來將手中的弓拉成滿月!

他趕忙抱著緋嵐側身一躲,可那箭鋒依舊擦傷了他的左臂,刹那間染紅了衣袖。

“……小次郎,你果然還活著。”政宗說著,鬆開了懷抱將她護在身後,凜凜的開口道。

“嘖~兄長,我以為你會先誇我一句我的弓箭術又有長進了。”政道冷笑一聲,“以前你躲得過,現在恐怕你是躲不過的。”他再次拉弓,瞄準了政宗的方向。

政宗見躲將不過,本想抽出刀來要去砍那即將飛來之箭。可意外的是,政道卻將手一抖,利箭飛出,再次獵殺了政宗帶來的侍從!

他帶來的人不多,算上他自己也隻有五人,這下則立刻減損有二。政宗見了,隻一揚手令他們退下,而這時一支箭已經脫弦而出,政宗躲閃不及,抽出脅差擋住箭鋒猛然推開,可這一箭力道極大,他手上一麻,短刀墜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這是怎麽了,兄長。”輕佻著言語,每一句都帶著囂張的笑音,“兄長不是很厲害的嗎?不是以前還說我是花架子功夫嗎?怎麽現在連區區一支箭都能讓你的刀脫手啊。”

政宗遲遲沒有說話,隻是握緊了刀柄,手起刀落,麵前僅餘一根斷箭。提刀衝去,速度極快,緋嵐隻見銀光一閃,刀尖折射了刹那月華——隻瞧政宗抬手劈了過去,將他手中的弓橫截成兩段,同時刀尖一挑,也將他臉上麵具削去。

“明明都認出了是你,可為何不以真麵示人,小次郎,你——”他的話卡在了喉間,隻盯著那麵具後的一張殘破不堪的臉。月光灑下,照清了他臉上交錯的道道傷疤。方才驚愕道:“你的臉——”

“你該不會是嚇壞了吧。”他說著,也拔出腰間的利刃,毫不猶豫的揮砍過去,兩刃相撞,迸濺出冰冷的火花。冷冷的挑起嘴角,勾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緋嵐遠遠的看著,不由得緊張得抓起衣角——自己一直害怕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兄弟之間,到底還是要兵刃相向。

脫力的跌坐在地上,望著二人用著相似的劍術將手足至親逼向絕路。

不得不說,政道的成長讓他很意外,勉強架住他襲來的寒光,可又見他刀鋒一閃,先在政宗側腹橫過一道淺淺的傷疤。

很難贏。

政宗微微將眉一皺,捂了傷口退後了幾步。

他已經熟悉了本家所學的劍術套路,自然也會反其道而行之!政道很了解自己,可就糟糕在自己卻對他一無所知!

緋嵐見政宗的動作,雖然遠遠地看的並不明晰,可已經意識到他似乎是受了傷,揪著衣襟咬著下唇努力不讓自己呼喊,生怕自己一絲聲音都會讓他分神。

“兄長啊。”他將長刀一甩,漓漓血滴落在地上,刀麵不留半分。“你們以前總是說我弱氣說我嬌貴,”他頓了頓,嘴角的笑意襯在臉上更加猙獰,“可是你現在看看你自己,兄長你才是養尊處優的小少爺啊!”

政宗將手中的刀攥得緊了,抬手橫握,方才冷冷道:“不得不說,你這三年確實長進了許多。比起當年的不成器,可算是好得多了。”

“你不知道這三年我是怎麽從死人堆裏爬過來的。”他提起手中的利刃,指向了他的手足血親,“這都是拜你所賜,我要把我這二十多年所受的痛苦,全都加倍奉還!”

刀光交錯,將月色砍得細碎,那兩道人影交疊在一起,來來回回。

政宗可能是怕牽連到她,頻頻將他引得更遠,緋嵐看二人的身影也越發模糊,本來光線就不甚明亮,這樣又拉遠了距離,再加上兄弟倆身形相近,站在一起好似雙胞胎一般!這樣一來她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哪道影子屬於殿下,誰又占了上風?

戰況一時膠著,遲遲看不出勝敗所趨。而緋嵐現在能做的,也隻能絞著手指望著那兩個身影默默祈禱。

突然,二人的動作卻定格了下來,地上的影子清晰的見著刀鋒直抵一人的喉間,而那把刀的影子,在月下拖得修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