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

細碎的月光透過煙塵順著縫隙侵入了狹小的空間,卻像極了繁星萬點。

政宗鬆開了緋嵐的身體,但後背碰觸到方椽的時候,卻不自覺的發出了一聲悶哼。看來傷的不輕。

“政宗殿下,疼的話就別動了,萬一……萬一是骨折了錯位的話會更麻煩的!”緋嵐扯扯政宗,將青年拉向自己。他動不了,緋嵐自己這個位置則是完全就是被卡在了角落,現在伸一下腿都很困難。而政宗就算能動,這個受傷的情況估計也推不開那些碎磚瓦——

她想到這裏,不由得歎了口氣——看來隻好等別人來救了。

結束了思考,下意識的抬起了頭,卻借著那點點亮光看到政宗那張湊近了被放大的臉——碎發微微擋住了俊眉,墨色的眼睛靜靜地盯著自己,嘴唇抿了抿,勾出一個淡淡的笑。

被這廝笑得有一瞬間的失神,趕忙挪開了視線。

“閉上眼睛。”他突然這樣開了口,夜語呢喃。

還未及閉上眼睛,一根手指就托起了她的下巴,隻是感覺到嘴唇上傳來一陣溫暖的觸感,輕輕摩挲她有些顫抖的唇。在黑暗中,緋嵐就算不閉上眼睛,也基本什麽都看不見,而在這一瞬間,卻也順從的閉上了眼睛。但那溫度很快散去,緋嵐也緩緩睜開了眼睛。盯著那人的方向。

“別怕,有我在呢。”政宗的手臂輕輕地環住了她的腰,將她再次攬入懷中。

“不許死……”緋嵐抓住了他的衣襟,閉上了眼睛,傾聽著對方的心跳。

“嗯。”

“不許死……”

“嗯。”

“不許死……”

政宗卻感覺胸前一陣溫熱,嘴角彎了彎,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嗯。”

在片倉等人將二人解救出來的時候,還理所應當似的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緋嵐已經睡著了,而青年眯著眼睛看看他們,微微笑著,“噓~”將手指豎在唇邊,輕輕地說著,“輕一點,別吵醒他。”

天正十三年,北陸、近畿發生約為裏氏7.8級地震。史稱北陸、近畿大地震。

當黑夜散去,耀眼的陽光重新充盈她的視線,遙望天邊的——好吧,那其實是夕陽。

緋嵐自己碎碎念著我就是沒出息那又怎樣,爬起來抻了個懶腰,整理好衣裝爬——是的,爬出了門。看看膝蓋淤紫的傷痕手臂上的擦傷,這才稍微想起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政宗殿下!

連滾帶爬跑到政宗的房門前,緩緩拉開,卻看到那人趴在鋪好的被褥上,滿身的繃帶。

“悠——”身影又一次重疊,仿佛這裏不是白雪環抱的小濱城居所,而是在醫院的病床。緩緩的走近,伸出手,想要撥開他有些淩亂的墨色發絲,卻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不……不對,他不是悠——

可是——

所幸撥開政宗額發的動作很輕,沒有吵醒他。而緋嵐幹脆跪坐在他身邊,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

高傲的奧羽之王睡覺的時候似乎也不怎麽老實,可能是因為後背的傷,還時不時的皺皺眉頭哼唧了幾聲。

緋嵐看他睡著那可愛樣子,真的很想找支毛筆把他的臉化成大花貓~

而事實上,她確實這麽做了——

“殿下!~”一聲柔弱的女音傳來,隨即拉門就被拉開,緋嵐趕忙把毛筆藏在身後,依舊保持跪坐的姿勢,望著來人。

她似乎跑得很急,進了門扶著紙門依舊在喘,長發垂腰,額發修剪得體。淡淡的妝容,一襲梅花留袖長而及地,美得如佳人出畫。

就是這位素雅美人,閃著亮眸,看看還在昏睡的政宗,又看看緋嵐,趕忙整理了一下衣著,欠身微微一禮。“夫君勞煩你照顧了。”

緋嵐猶豫了一下,看看被畫成大花貓的政宗,又看看美得像從畫中走出來的女子,也趕忙叩首行禮。“雲……雲緋嵐見過愛姬夫人!”

“原來你就是緋嵐。”愛姬笑了笑,把她扯了起來,“緋嵐君請多關照。”

被這麽客氣的對待,緋嵐實在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腦袋瓜兒,不小心餘光又瞟到了那隻還在睡的大花貓,很費力的把已經到嘴邊的笑容壓回去。“愛姬夫人,您怎麽來小濱城了?”

“我也是聽說昨晚發生了地震,夫君好像受了傷,放心不下就來看看了。”愛子也坐了下來,“緋嵐君你沒受傷吧?”

尷尬!怎一個尷尬了得!要是被政宗的老婆知道他是因為救自己而受傷的,那小美女還不得撓死我?“啊那個,還好啦啊哈哈,我身體很好的啊哈哈——”緋嵐一邊冷汗一邊裝傻的打著哈哈,順便一點點的往後蹭啊蹭,不過這一挪地方兒可就糟糕了,政宗那大花貓臉一下子就暴露出來了!

“哎……?”愛子顯然是發現了,還饒有興趣的湊了過去。

“那個——不……不是我畫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先把毛筆丟掉我就信。”愛姬依舊笑眯眯的看著緋嵐。

緋嵐看看手裏的筆,絕望的垂下腦袋,“愛姬夫人,我真的是太無聊了而已我沒有對主公不敬的意思——”

“筆給我~”

“哎?”緋嵐還沒緩過勁兒來,卻看愛子抓起筆,把剩下的幾道花貓胡須畫在了政宗的臉上。

“完美了~!”

“……夫……夫人……”緋嵐有一種找到知己了的趕腳,但很快又不由得扶額,這可是堂堂大名的正妻啊,這麽愛玩真的大丈夫?

“噓~夫君要醒了喔。”愛子放輕了聲音,“緋嵐君,你去打盆水來。”

“是,明白了。”

於是緋嵐這盆水十分及時,愛姬把大花貓的臉擦得差不多幹淨的時候,我們的大花貓也終於睡醒了。

緋嵐和愛子相視一笑。

果然沒發現~

大花貓——我們還是叫他政宗吧,那麽政宗殿下迷迷糊糊醒來就看見這兩個女人一副奸計得逞的壞笑,不由得脊背發涼。

“你們笑什麽,還有,愛子我不是告訴你不用來了嘛,這麽遠的路還跑過來幹什麽?”愛姬趕緊把他扶了起來,緋嵐則很有眼力價兒的倒好茶水送過去。

“聽說殿下您受傷了嘛,妾身不放心所以就來看了。”她接過緋嵐遞給她的茶,送到政宗嘴邊。

“一點小傷,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嘛。”政宗被這無微不至的伺候弄得頗是不舒服,自己拿過茶杯喝了一口,喝水的時候又瞟了瞟兩個女人——依舊是一臉壞笑。

他放下了茶杯,歎了一口氣,“說吧,你們倆犯了什麽錯誤?今天怎麽突然這麽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