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嵐聽到這,也笑了笑道:“大叔,這句話算你說對了。我本來就是婦人,婦人之仁倒也不新鮮啊。”

加藤看看她,卻沒有再揶揄什麽,“今晚我會夜探黑脛巾居所,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麽。”

“大叔。”緋嵐按住了他的手臂,“夕子已經出事了,我不想讓你也折進去。”她定了定神,放開了手,“我相信你‘飛加藤’不是浪得虛名,隻拜托你一定要小心一些。我覺得黑脛巾的首領安部,也不一定是吃素的。”

掩在麵罩下的表情並不明了,雖然已經年近四十歲,他的眼神卻銳利依舊。歲月在他身上隻留下了成熟,可眼角的皺紋卻暴露了他的漸漸衰老。他沒有回答什麽,甚至連點頭都沒有,隻是匆匆一瞥便消失在夜色中。

加藤也好,政宗也好,至少他們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麽。那這麽沒用的自己呢?隻會說些漂亮話,光吵著要救夕子,可是到底要怎麽做?就呆在這裏發呆嗎?

緋嵐到底還是坐不住了,她起了身,提了燈籠準備出門去找政宗問問到底情況如何。可就在她要跨上騰霜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入耳中。她趕忙迎著馬蹄聲跑過去,發現來人果然是政宗。

“情況怎麽樣?”

政宗被夜幕中突然冒出來的丫頭嚇了一跳,驚魂未定似的做了個深呼吸。“緋嵐你別急,我見了安部問了此事,他說……隻聽見爭吵。”

“……爭吵。”緋嵐猶豫了一下,反問道,“為什麽爭吵?”

“……這他也說沒聽清,隻聽在吵,然後……”

“等一下……等一下……”緋嵐努力在腦海裏還原出情境。“再吵,幾個人?”

“他說外邊亂成一片的——那麽就是……”這下子政宗也意識到了什麽。

“我們應該好好整理一下思路,這事情好像沒有那麽簡單……”緋嵐將政宗引進屋子坐定。“殿下,我們姑且不說她們在吵什麽,首先,我們知道她們在吵架。那麽命案也應該是吵架引起的,我沒說錯吧?”

“不錯。”

“那麽重點是在——”

“安部所說的‘亂成一片的沒聽清是什麽’。”政宗道,“如果亂到聽不清說什麽,那麽應該周圍有除了夕子和死去的那人之外的其他人在。”

“對,我要說的就是這個!”緋嵐接茬說道。“都是忍者,黑脛巾也算是精英忍者隊,再怎麽不濟夕子也不至於將她一擊致命,再說,吵成一團也應該有人拉架才對,那為什麽是吵了好久就發生了命案?”

“到底還是隱藏了一個最重要的環節……”

緋嵐接下來喃喃道:“而且就算真的打起來了,黑脛巾一致對外的話,也應該是夕子寡不敵眾才對……”緋嵐話一落地,便驚愕的盯著政宗,而對方也迎上她的視線。

“你的意思是,她們很有可能是——決鬥?”

“若是這樣的話……若是再有生死契約的話,夕子就無罪了啊!”緋嵐前傾身體捉住了他的衣袖,燭光映在眼中,搖曳著希望的火焰。

“話雖是這麽說,可是若是根本沒有立沒有生死契或是已經被銷毀了,那又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辦……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麽辦……”緋嵐被這突如其來的假設問懵了,呆呆的垂下頭,手中卻緊緊攥著他身上的布料。

政宗也發覺這話說的不對,連忙伸手握住她的拳,“沒關係,還有我嘛……”

“殿下——我真是沒用……自己什麽都做不好……”

“都說了,你還有我。”政宗凝視麵前的少女,“我會幫你的。”說著,圈住她的身體將她攬入懷中,可再碰觸她的後背的時候,指尖卻穿過布料感到一抹濕潤。而她的身子也隨著微微一顫。“緋嵐,你後背的傷你不是說自己處理得好嗎?”青年趕忙放開了她,看看指尖粘著的絲絲半凝固的暗紅血液。

“我哪有心思管它。”緋嵐低頭卻沒有看對方。

“我給你拿了藥……”青年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上了藥傷好得快些。”

“嗯。”緋嵐想要拿過藥瓶,可是卻發現他沒有給的意思。

“緋嵐,你沒有侍女,現在連貼身的女忍者都不在。一個人怎麽上藥?”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我幫你吧。”

“那就麻煩了……”她倒是順從的點了點頭。將發辮吊得更高一些,讓出傷口的位置。“嗯……你可以上藥了。”

“你得把衣服脫了才對吧——”政宗這話一出口也覺出了尷尬,假咳一聲,“那——”

“也對。”倒是緋嵐回頭看了看他,又垂眼看看傷口,“要不然塗上的藥晚上脫衣睡覺的時候又要擦掉了那太浪費了……”說罷,爬過去扯了睡覺用得被子過來,隨即解開腰帶,鬆開了衣裳。

“喂你還真——”政宗難以置信的盯著麵前這麽一豪放姑娘,而緋嵐倒是有些奇怪的回過頭對上他的視線。燭光昏暗,那熟悉的臉模糊而朦朧。

“怎麽了?不是要上藥嗎?”她倒也沒想其它,“悠,幫我拉一下衣領,衣服不知哪裏好像有點沾到傷口脫不下來了。”

“悠?”那青年一愣。

又是這個名字,那個她口中的悠,到底是什麽人?他和緋嵐……又是什麽關係?

“呃……殿下,對不起……”緋嵐這才驚覺認錯了人,羞紅了臉聳聳肩。

政宗沒說話,隻是伸手幫她輕輕將衣服脫下。入了冬,天氣涼了。脫下了衣服,緋嵐隻得抱著被子,總算是得了一絲暖意。他擦拭傷口的動作盡量放得很輕,凝固的血液和尚未愈合的傷口在昏暗的燈下在她**的後背如同毒蛇般蜿蜒,他甚至有些害怕她因為疼痛微微的顫抖了。可她卻咬緊嘴唇,終是一言未發。

“緋嵐,疼的話我會輕一點的。”

“不疼……我在想,夕子一定比我疼得多……”

“別再想了。”

“嗯……”她伸手接過他遞來的繃帶卷,從自己身前繞過又再另一側遞還給他。“殿下——”

“為什麽,你可以用名字稱呼藤五郎【成實】甚至小次郎【政道】,卻唯獨以冷冰冰的‘殿下’來稱呼我?”

“因為你是我主公啊,哪有直呼其名的道理?”她笑笑,扯了扯他為她披上的外衣裹住身體。

“罷了——隨你喜歡吧。”政宗沒有反駁什麽,轉而問道:“你經常提起的那個‘悠’又是什麽人?”

“……”緋嵐的身體不由得微微一震,“悠是……”被這麽一問,她倒也被問懵了。雖然互相如此在意,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說過對方就是自己的戀人。這樣的二人,又算是什麽呢?

“他是我的——青梅竹馬。”

“原來如此。”他起身,微微帶起他身上淡淡的煙草香。“我先走了,你早點睡,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夕子的事情我會幫你,你不要太擔心。”

“殿下,在此謝過了——”她回身叩首道。

“謝什麽,你答應我的事情可別辦砸了就好。”腳步聲越來越遠,她才直起身來看著搖曳的燭火發呆。通明的萬家燈火一盞一盞的熄滅,隻剩下天上繁星和她一起感受黑暗的漫長。夜已深了,更聲敲已了三遍,就在四更就要敲起的時候,門外傳來輕輕的一句。“怎麽還沒睡?”

她抬頭,望向門的方向,緩緩道:“在等你。”門外的忍者聽了這麽一聲,也沒搭腔,默默拉開門進屋。“情況如何?”

“我去查了一下,命案地點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可是我感覺這個跡象很像是單打獨鬥——”

“跟我想的差不多,我覺得很有可能是決鬥,所以……”她上前道,“所以我們隻要有那張生死契就能證明她的清白!”

“生死契……”加藤皺了皺眉,從腰間取出一個小布包,放在二人麵前,輕輕打開,“怕是……被燒掉的這東西就是生死契……”

“什麽!”緋嵐怔怔的看著那近乎已經燒成灰燼的碎紙,目前能辨認的,卻僅剩得下二人的名字。

已經燒成灰燼的生死契,又能證明什麽呢……

緋嵐沉吟片刻,“大叔,你有沒有聽到黑脛巾眾有什麽風聲?”

加藤搖搖頭,“能有什麽風聲,再說我就算聽到了也做不成證供。”

“罷了,等天亮我去想辦法見見夕子。”緋嵐將那碎紙重新包好,“問問看她記不記得生死契上到底寫了什麽。”

“你的意思是偽造一份?”

“反正原稿已經被燒了,死無對證。”

加藤還是沒有說話,也沒有做任何批駁,隨即消失在夜色中。

而緋嵐依舊靜坐著,看著天邊星辰已漸漸變得的稀疏,月色淡了。不覺間已經五更天。

天也盼亮了,緋嵐趕忙去找政宗要了封信作為證明,方才馬不停蹄的去了監牢見到了夕子。一聽見有腳步聲,她本來閉起的雙眼微微張開,看到是緋嵐,不由得皺了皺眉,看著她冷聲道;“你來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