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嵐一愣,“你別亂說,我跟他就是主仆關係而已。”

“可是你不是他的小姓嗎?”駒姬微微皺了眉,側頭問道。“那不就相當於他的——”

“所以說不是這樣啦……”緋嵐趕忙擺擺手,臉上也漫上一點霞色。“我跟他什麽都沒有!!真的!你不要相信那種小道消息啊!好歹也得聽聽當事人辟謠嘛!!”

“真是……有一種越描越黑的感覺呢。”她笑道。“不過你不覺得那位大人對你確實有意麽?”

“……我都沒看出來,真虧得你還能看得出來……”她低頭嘟囔著。

“多簡單的道理。”駒姬笑笑,“你覺得他為何讓你做最上家的公主?”

“這不是東夫人的決定麽……”緋嵐想到這裏,不由得歎了口氣,“看來果然是又被這娘倆合起來耍了一回。”

“哦?這麽說連東夫人都喜歡你?那你還怕什麽,現在還不出嫁,小心過了適婚年齡沒人要了喲。”駒姬難得的打趣道。“我都看明白了,讓你做了最上家的公主,這麽一來你嫁給那位大人也算是門當戶對,而且若是結婚了,那也算伊達和最上的再次聯姻。無論是對誰,這都是一門絕好的婚事。”

“我才不嫁那個死獨眼。”她歎了口氣,望著駒姬,“莫名其妙的被嫁掉,就把女人當成一件東西一樣,想聯合誰就送出去給誰,你不覺得這樣實在是太過分麽了?小駒,如果是這樣的婚姻你也甘心麽?”

“不甘心又有什麽辦法呢。”她遙望那一輪明月,“女人不都是這樣的麽?”

“所以就要抗爭啊!我是絕對不會甘心的!憑什麽讓我嫁給誰我就嫁給誰?這種事情應該自己說得算才行!小駒,這你得聽姐姐的!要不然以後嫁錯了人,後悔了都找不到哭的地方!”

“可是父親大人……”

“沒事沒事~你還有雲姐我呢!”說罷,一把摟過身邊的女孩,“放心吧~小駒嫁人的時候,雲姐一定給你好好參謀參謀~若是那最上老爹不同意,我肯定幫你~”

駒姬隻是笑著,不搭腔。

緋嵐提心吊膽的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看到依舊活著的最上老爹,心情還是很難形容的。可是夕子一晚沒出現,可不代表一直不會出現。這讓緋嵐實在是苦惱的很。又是一天渾渾噩噩,依舊什麽都沒有學到似的,搞得駒姬也鬱悶了。不過好在沒有個期末測試,這學生學成啥樣也不會有人來驗收,這讓姐妹倆釋然不已。

夜幕再一次降臨了下來,駒姬睡得很早,緋嵐則依舊是提心吊膽的,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卻在這時聽見叩門聲。

“誰?”她坐起身體,抓過一件羽織披在身上。才緩緩道,“進來吧。”

那人拉門進了屋子,在昏暗的燭光中,並不能看得明細。隻見一團黑影朝她移動過來,走進了,才發現對方一身黑色忍者裝束,而小腿上幫著紅色的綁腿。緋嵐細看那來人的眉目,卻有幾分熟悉,但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緋嵐大人,這麽晚實在是打攪了。”她叩首道。

“您是……”緋嵐猶豫了一下,詢問道:“您是紅脛巾的首領,安部梅?”

那女忍者點了點頭。

對於這個阿梅,緋嵐還是知曉的,身為黑脛巾首領安部對馬的女兒,又肩負著女忍組織紅脛巾的首領,如果沒有她上次出手相助,夕子恐怕早就死在牢獄中。而就因為上次的事情,阿梅對夕子非常欣賞,二人隨即也成了莫逆之交。她這次造訪,多半就是為了夕子的事情吧!

“緋嵐大人,關於夕子的事情,您可以放心了。”她緩緩道:“她答應我不會傷害最上義光,但想一個人出去闖**一番,希望您不要去找她。”

“……”緋嵐歎了口氣,“也罷,讓她自己闖一闖也未嚐不是什麽壞事吧。”她看著麵前的女忍者,“阿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不是真的因為夕子的家族受到最上家的迫害,她才會做出這樣偏激的事情來?”

名喚阿梅的女忍者低下了頭,“其實應該早些告訴緋嵐大人您,可是一直沒有機會說。”她頓了頓,“我曾經在她隨身的物品中,發現過……天童家的印信。”

“也就是說……”緋嵐猛然想起駒姬跟她講過的最上家的曆史,訝然的盯著麵前的忍者,錯愕道:“夕子她很有可能就是‘最上八楯’之首——天童家的公主!?”

緋嵐麵前的黑影,抬頭看看她,卻不置可否。

“阿梅,怎麽?難道不是這樣麽?”緋嵐追問道。“那如果不是,她又為何會有天童家的印信?”

“一紙印信,隻能證明她的血脈。”阿梅道:“她跟我說,雖然她生在天童城,可在她出生後不久,她的父親就去繼承了天童家的分家——東根氏。”

“這……原來她的父親不是天童賴澄,怪不得……若是是天童賴澄的子嗣,政宗殿應該知道的,他若是知道,應該早就跟我說了才對。”緋嵐皺了皺眉。

“我知道的也不過這些。”阿梅叩首道。“這些話本來應該是夕子向您講明的,可是她實在是沒有勇氣再回來。我想,還是給她一些時間吧。”

“……也好。”懸著的一顆心,漸漸放了下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若是你哪天再見到夕子,記得替我向她道歉。”

“……你也有你的苦衷,人在這個位置,身不由己吧。”

緋嵐搖搖頭。“不,是我太自私。”

女忍者聽聞,卻什麽都沒有再說,深深行禮,隨即出了門。

門外,依舊是月露微凝,寒霜滿地。

史書記載,室町幕府應永年間,最上直家仿效寒河江大江氏的分置庶子支裔於各地的做法,以或是入繼或是建城的方式,將次子賴直置於天童,三子氏直置於黑川,四子義直置於高櫛,五子兼直置於蟹澤,六子兼義置於成澤,其後的三代家督滿直也仿照直家將次子滿基置於中野,三子滿賴置於大窪,四子滿國置於楯岡,分封的這些庶子而後成為地方上各分家的祖先,而這些分家後來又協助本家控製著最上領,其後再進一步的分家,加上吸納的其它地方豪族,便形成了強大的國人眾,其中天童、延澤、飯田、尾花澤、楯岡、長瀞、六田、成生八家合稱“最上八楯”,是最上國人眾的主力。而其中的天童氏,乃是八楯的筆頭。賴直於永和元(1375)年將本據由成生楯移往天童城,這一支遂稱天童氏,同樣仿照主家的作法,天童賴重也將三子滿長配置於上山、四子賴高配置於東根,五子賴種配置於鷹巢,由此也確立了三個庶家,加上最上八楯中的延澤氏、成生氏一直從屬於天童氏,這樣的組成使得天童具有僅次於宗家的力量。

天正初年,東根賴景因為上一代東根氏當主賴息無嗣而向天童本家討來作為養子繼承家業,東根賴景一直是八楯中最忠實的反義光派。麵對這頑強的反對者義光在許以繼承東根氏之巨利後連賴景的家老裏見源右衛門景左也成為了義光的內應,最後在東根賴景迎擊來攻的最上軍時帶頭叛變,導致東根城陷落,賴景橫死。

推算起來,國破家亡的時候,夕子不過四五歲的年紀,這又是怎樣一種悲戚的光景?

她不想再思考下去了。

緋嵐靜靜地坐在門內發呆,徹夜無眠,而她不知道的是——夕子就坐在門外,在考慮見她時的措辭。

不覺間,夜盡了。

門外的人起身,她看看緊閉的屋門和隱約亮了一夜的燭火,轉身消失在晨輝中。

再也沒有回頭。

緋嵐來駒姬這裏學禮儀已經足三天了,政宗的部隊也準備好了跋涉回到自家城池。緋嵐作為最上雲姬,也該是離開山形去米澤的時候了。這幾天的共同生活,駒姬教會她的那些禮儀基本上是左耳進右耳出,反而是緋嵐嚴重影響了駒姬,本是溫柔內斂的性格,也被緋嵐磨練得時而活潑起來。真不曉得這到底算是好還是壞。

擁抱和寒暄過後,緋嵐也該上路了。而身為最上家的公主,不管怎麽著,都要風風光光的回去。緋嵐早早換上一身華麗的深藍底描金牡丹紋長振袖,望著麵前所謂的“轎子”一臉糾結。

尼瑪這是轎子!!這破木頭箱子尼瑪這叫轎子!?坑爹啊!!

這破玩意跪坐在裏麵大不了不就是跪坐嘛!?尼瑪看起來好憋屈啊!

倒是政宗走過來,看著半石化的緋嵐,詢問道:“雲公主,怎麽不上轎呢?”

看起來跟棺材似的連棺材都不如尼瑪這破玩意你坐啊??

緋嵐側頭,盯著麵前的獨眼青年,一把拖過來背過人去牢騷道:“看起來太憋屈了我不要坐!”

“……這怎麽行……”

“你看那破木頭匣子!那是人坐的嘛!?”

“喂……怎麽說話呢怎麽不是人坐的了,女人不都是坐這樣的轎子麽?”政宗也一挑眉。

“殿下我跟你說哈,”緋嵐又把政宗拖遠了些,小聲道:“現在毒蜘蛛的知名度那麽高,不出現會被人懷疑的!”

“……隨便找個人穿上你的衣服戴上你的麵具不就得了,我看遠藤就行。”

“才不行!你就不會說放進轎子裏麵一個人偶嘛?!”緋嵐急的直跺腳,“反正我不要坐那個轎子!!要不然我就騎馬!騎馬總行了吧?”

政宗聽聞又是猥瑣一笑,“這可是你說要騎馬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