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次接住撲過來的緋嵐,笑道:“看來還真是老鄉!”

緋嵐一下子就覺得命運待她還是公平的,沒讓她缺胳膊少腿沒讓她挨餓受凍反而是成天有好多基友啊不,好朋友一起聊天工作,身居高位衣食無憂,現在還讓她碰到了和她一樣是穿越過來的老鄉!這個故事可真是圓滿到爆了!緋嵐之前的猜測此時終於變為現實,她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秀次,你啥時候穿越過來的?”

“嗯,應該是前年吧。”他思索著,“有些記不清了。”

“哦!咱們差不多!”緋嵐拍拍他的肩。

“你們兩個在說什麽?”三成被晾到一邊表示略有壓力,“還有,秀次你好像知道剛剛緋嵐說的是什麽?”

“秀次當然知道!”緋嵐插話道,“哪像你沒有知識也沒有常識!”她好不容易逮著了機會,挖苦道:“連電視機都不知道,虧你還是從五位下的治部少輔!真丟人真丟人!”

“……為什麽我一定要知道電視機是什麽……喂,秀次,你真的知道?”三成皺眉,問向一邊。

秀次看看緋嵐,也打定主意想要耍耍三成,便點頭笑道:“是啊,我當然知道咯,不僅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呢!難道隻有三成你不知道?”

看到秀次一本正經的表情,三成也不由得犯了猶豫。想他自小勤奮好學,師從竹中重治,文韜武略也學了不少,雖然不能說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至少也算是通曉古今,如今卻被人鄙視不知道這“電視機”是什麽東西,搞得他也夠鬱悶的。

不過他也真的真的不知道電視機是什麽東西,畢竟那玩意是他死後幾百年才發明出來的。

後來,心氣極高的三成實在是不甘心被二人這麽諷刺,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所有人都知道電視機是什麽隻有他一個人蒙在鼓裏,於是找來最親近的家臣島左近,下了好大決心開口問道:“左近,你——你知不知道電視機是什麽?”

三成麵前名為左近的壯漢一臉茫然。

“你不知道?”三成訝然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左近一看主子的反應,趕忙叩首道:“我真的不知道。”

“哦……”三成點了點頭。“那左近,你去給我問問,是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電視機是什麽!”

左近也不知道這主公今天是哪根筋搭錯了,也不敢反駁,隻得乖乖領命。而直到島左近將詢問的結果回報給三成,告訴他沒人知道電視機是什麽玩意兒的時候,三成才意識到自己原來被那兩個人聯合起來耍了一回。此後,電視機這個詞就成了石田治部的忌諱。其實這也不算什麽,畢竟那個電視機還沒發明出來的年代,誰會像緋嵐那般透漏天機呢?

而自從這之後,緋嵐和秀次也總黏在一起,畢竟同為穿越之人,好不容易碰上個老鄉,怎麽都覺得格外的親切。而二人也總是在海灘上嘻嘻哈哈的講述各自穿越後的趣事,這一下秀包好像也就不敢再招惹緋嵐,可是大家漸漸的發現,石田治部少輔臉上的笑容似乎越來越淺了,目光中的殺氣也越來越重了,脾氣也越來越火爆了。隻不過沒人敢問是不是他大姨夫來了——咳,如果這麽問的話會被殺的吧。

晚春的海邊,海風還是有些涼,二人坐在石頭上邊嘮著閑嗑邊曬太陽——真是莫名的有一本雜誌的感覺——哦我忘了說,那本雜誌叫《退休生活》。甭管緋嵐和秀次退沒退休,反正閑來無事曬曬太陽也補鈣——不不,我沒說他倆是老年人,真的。二人慵懶的伸個懶腰,捶捶膝蓋,開始嘮起了家常——

“秀次我跟你說,我就是因為墜海才穿越的呢!”

“這麽不小心?”秀次笑問。

“還好啦。”緋嵐笑著,卻不肯說出具體緣由,既然已經穿越到這裏,她就想將以前身為殺手的一切都全盤摒棄。沒有人知道她以前的過往,更沒有人會提及。在這裏,她單單是個武將,是伊達家的家臣,似乎這樣就足夠了。一切重頭再來,這是上天給她的絕好施舍。“那秀次你呢?你又是怎麽……”

“我是從高樓上掉下來了。”秀次也笑得有些尷尬,“也不是自殺,隻是——算是腳滑了一下。”

緋嵐點了點頭,沒有追問。

“對了,緋嵐,你想過要改變曆史嗎?”半晌,秀次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麽一句。

“想啊!怎麽不想!”緋嵐不假思索道:“既然讓我們穿越到這個時候,當然就是讓我們有所作為咯!要不然怎麽不讓別人穿越,偏偏是我們呢?”她笑著看看秀次,“對了,秀次,你本來就叫秀次的嗎?”

他卻搖搖頭,“不是,我和你不一樣,我是隻有靈魂穿越過來了,附身在這個名為秀次的少年身上。所以一覺醒來,我就變成秀次咯。”他聳聳肩。

“誒?那……那你以前叫什麽名字?”

“罷了,以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隻要知道我現在是羽柴秀次就好了。”他笑道,“我也應該感謝上天給我這個重新年輕一次的機會呢。”

“……秀次,怪不得三成總說你老氣橫秋的!”緋嵐大驚,“秀次你多大啦?”

“20歲呀。”他微微眯起漂亮的杏仁眼,微笑道:“不過實際年齡的話,你應該叫我大叔了呢。”

“哎?”

秀次依舊是笑看緋嵐,也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這樣平靜的生活又過了幾日。這天清早,遠藤的一嗓子就當是她的叫早鬧鍾。“緋嵐,殿下又來信了喲……”

“算了我才不想看呢!”

“那我替你拆開看看咯?”

“不行!!!”她趕忙從遠藤手中將信奪走,卻看都沒看就塞進懷裏。離開奧羽已經將近一個月,也不知道那邊的形勢到底如何。也不知道他打了勝仗沒有,是不是又趁著人多欺負人家,這麽不人道的話,等到緋嵐回去可要好好損他兩句。

“緋嵐?”

“啊?秀次早哦!”她趕忙打著招呼。雖然二人已經異常熟絡,但政宗的來信還是讓她心裏的大石頭放不下來。來信之餘,是不是又提醒她這個人質的身份當得合不合格呢?

“緋嵐好像很高興的樣子?”秀次有些驚訝。

“怎……怎麽?高興不對嗎?”緋嵐也被問得一愣。

“奧羽出了那麽大的事情,難道你主家沒有來信?”

“什麽?到底出了什麽事?”

秀次歎了口氣。“你的消息怎麽還沒有我的靈通?你難道真的不知道蘆名佐竹等家又糾結了近萬聯軍,在郡山大兵壓陣麽?”

“沒關係,奧羽又不是沒有兵——”

“可是……說伊達大人本陣……隻有六百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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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再給緋嵐大人寫信?”

“是啊。”他放下筆,將信折了幾折。“寫完了,派人給他送去。”

“殿下和他說了要動用他的騎鐵隊了麽?”片倉道。

“騎鐵隊?”政宗劍眉一揚,“你在說什麽?誰說要動他的騎鐵隊了?”

“那現在大敵當前,騎鐵隊卻派不上用場?殿下,您這不是和自己過不去麽?”片倉俯首道,“殿下,現在這個狀況,伊達家腹背受敵,兵源不足,後方被大崎相馬最上牽製——”

“你說的那些我都知道。”他抬眼看看片倉。“所以說教什麽的就免了吧。我之所以不肯動騎鐵隊,是不想被那些人看扁了。”他頓了頓。“毒蜘蛛雲緋嵐帶兵去了九州,副將遠藤也走了,騎鐵隊現在群龍無首,無人帶領。他們是想趁著緋嵐不在的這個機會入侵。哼,別以為我沒了騎鐵隊就不能打勝仗。”政宗冷冷道:“就算不用騎鐵隊,我一樣也能稱霸奧羽。”

“殿下……這未免太冒險了。”

他勾起嘴角,笑道:“不冒險就一點就不刺激,那這仗打得還有什麽意思?哦對了,小十郎,聯軍有多少人?”

“八千。”

“哦?那我這宮森城裏,還有多少部隊?”

“六百騎。”

政宗又笑了,“這些就夠了,讓將士們準備一下,隨我出發。”

“殿下!”

政宗沒有說話,依舊是笑著,抓過他的紫色水紋陣羽織,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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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秀次走後,緋嵐緊張的拆開信,可和上封信類似,內容無非又是些風花雪月之流,甚至連他出兵的消息都沒有提及。

“緋嵐,米澤城的櫻花開了,很漂亮,可惜你沒在我身邊和我一起賞櫻。這可是我今年最大的遺憾。不知道你在九州可好?想必有你九州,九州的櫻花一定開得也異常美麗吧。”他再信裏如此寫道。信封裏,悠悠的飄下一片枯萎的櫻花瓣。

“死獨眼……你以為報喜不報憂……我就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我是你的家臣,我用不著你來保護我啊……”她看著信,輕聲呢喃道。

人取橋三倍於己的兵力,他戰得遍體鱗傷。那如今——

他躺在雪地上,那耀目的紅色從他身體中散出,淋漓了奧羽冰封的土地——這成了緋嵐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場景,埋葬不掉的夢魘。她怕了,她怕她再回奧羽的時候,米澤城已經淪為他國封地,怕那方土地早已沒有她的容身之所。怕他已經身首異處,信中所言的遺憾成了此生的遺憾。

她將自己團成一團,縮在被子裏,閉上眼睛躲避黑暗的侵襲,嚐試著驅散恐懼,就此成眠。

“殿下,我回來了!”

“哦?九州回來,真是辛苦了。”麵前的獨眼青年叼著煙杆,吐出一口煙圈,融在夕陽的暖光中。“來~我來看看,胖了還是瘦了?”他起身,走到她麵前,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也不記得寫信給我,我都想你了喲~”

“倒是你,報喜不報憂,你知不知道我在九州多擔心你!就不能說實話嗎?”少女沒有反抗,隻是嗔怪道。

“說什麽實話?寫信告訴你‘哎呀不行了郡山這邊我守不住了喲~’這樣嗎?”他半開玩笑似的說道。

“……不過,你沒事我就(放心了)——”話還沒說完,緋嵐卻見他身上竟噴出血來!不僅他的身上一片殷紅,自己的衣衫也濺上了他的血。而麵前的政宗,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嘴角依舊掛著笑,可很快,嘴角也流下了一道鮮血。讓她錯愕的是,政宗身上滴下的鮮血竟刹那間變為片片櫻花,落地即枯萎。而那獨眼青年也一如枯萎的櫻瓣一般,倒地化為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