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緋嵐這算是娶了親,可是實際上娶沒娶差別並不大,日子還是一樣的過,一家四口人——緋嵐和夕子姑且算是一對。那麽加藤大叔則算得上是緋嵐的嶽父,那阿初呢?說好聽點,應該叫吃白飯的吧——啊?您說這也不算什麽好聽的?那你還想怎麽稱呼他?其實也對,阿初也不算不幹活,隻是默寫了一本又一本的詩詞歌賦放在那裏等著落灰。您說這一家子除了忍者就是武士,一個個全都是舞刀弄槍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誰能有心思看那玩意兒?

不過好在阿初吃白飯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太久,就在緋嵐和夕子婚後不久,就連蜜月——好吧如果有的話——就連蜜月都沒度完,阿初就被政宗賦了職,雖然官不大,那份薪水倒總夠他自己一個人生活了。按照政宗的強烈要求,他也不能繼續住在她家了。這麽說也對,人家緋嵐少說也是新婚燕爾,雖然說法有些略微的坑爹,不過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夕子便特意做了些好吃的,大家坐在一起好好吃個飯,算是給阿初送個別。飯畢,夕子跟著阿初去幫忙收拾新家,緋嵐自己則鬱悶的窩進屋裏。在百無聊賴之中,久違的提筆寫了封信給三成。“他搬出去住了,家裏又少了個人,有點寂寞呀……”寫完便交給了加藤,自己則趴在被子裏,抓起身邊的《源氏物語》隨手翻了幾頁,便覺得無聊,看著看著就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天都黑了,暗色的天幕隻剩下太陽紅褐色的殘影,可月亮還躲在朦朧中看不見蹤跡。緋嵐起身揉揉眼睛,剛想起床去點油燈,卻隱約覺得這屋中似乎還隱匿著另一個生物的呼吸——有妖氣!?還未等她喊一句“何方妖孽看老衲降妖除魔!”卻被那人先一把捂住了嘴巴!

緋嵐頓時覺得這個動作好生熟悉喲,隨即,理所當然似的,一隻手臂就這麽好無懸念的環住了她的腰肢,將她攬在懷裏。緋嵐正琢磨著到底是誰這麽大膽子敢來對她搞夜襲,卻感覺那人似乎側過了頭,將腦袋埋在了她的左肩窩輕輕的吻著。這一係列親昵的動作讓少女不由得微微的打了個寒顫,剛想一記肘擊先伺候過去,卻感覺摩擦她皮膚的不隻是那人的嘴唇——還有一點布料的觸感。

布料?

緋嵐這下子馬上就猜到了摟著自己不撒手,已經二到無極限敢來這裏對她動手動腳搞什麽突然襲擊的貨色到底是誰了。她微微側頭躲了躲,扣住對方的手腕開口道:“殿下,你放開我。”

那人一聽緋嵐開口,反倒是鎮靜得很。雖是沒有說話,卻聽他冷哼一聲,反而將她抱得更緊。

“殿下!你今天是發什麽瘋!”她極力掙紮,可不料對方用足了力氣將她禁錮在懷中,不許她逃脫。“殿下你放手!你這個二貨我讓你放手你聽不見是不是!要是再不放手小心老子再給你咬個牙印啊!”緋嵐雙手扣住對方的手腕,扯到嘴邊。可意外的是,那人並沒有對此做出任何反抗。

不對——

他不是口口聲聲說不想被再咬一次了嗎——這難道不是那個死獨眼!?

緋嵐略一側身,抬手就是一記肘擊。她這次被占足了便宜,就算是那個二貨主公,那揍這一下也是罪有應得!沒想到的是,對方似乎早就察覺到了她的動作,閃身躲開了攻擊,同時也鬆開了她。那人毫不驚慌的站起身來,在黑暗中,帶著些挑釁的站在那裏居高臨下的凝視她。

月亮升起了,青白色的光芒順著紙門窗欞湧入房間。緋嵐的眼睛似乎也能適應了這種程度的黑暗,她抬眼望去,那人的身材、五官雖然看不明細,但也算是可以模糊辨認。一身熟悉的暗色和服,合度束起的長發,微揚的唇角,俊朗的容貌。甚至還有戴著眼罩的眉眼間那不羈的痞氣。

不——不對,他應該不是政宗才對——難道說——

“我以為你會讓我繼續下去呢。”那人似乎笑了,依舊絲毫沒有顯出任何驚慌,倒是去取了燈來點上。自己解下眼罩,嘴角依舊保持著那帶點壞帶點痞,卻又帶著自己殘存的一點溫柔的淡然微笑。

“政道,你為什麽要扮成你哥哥的樣子。”緋嵐望著他,卻依舊驚魂未定,“你這是要做什麽!”

“我隻是很好奇,你跟兄長到底發展到哪一步了?”他玩味的看著緋嵐,“不過看起來,似乎遠不及我所預計的。最上雲姬,你果然還是給我留了機會呢。”政道的笑容更深了幾分,笑彎了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說說看,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

“政道,你變了,變得好可怕——”

“我是變了,但我和兄長變得更加相像了。”他頓了頓,那攝魂似的桃花眼一揚,似乎在等她的回答,“你害怕承認這個事實。”

“為什麽要刻意變成殿下的樣子,我——我還是更喜歡以前的你。”

政道一聽,故意裝出驚訝的表情,“哦?我真沒想到你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榮幸。”他似笑非笑的望著她,“那你的意思是——想讓我變回以前的樣子咯?”

“那樣不是很好嗎——”

“不愧是兄長座下的毒蜘蛛啊。果然事事都為兄長考慮——”他頓了頓,開口道:“緋嵐,我記得你對我說過一句話——你說‘政道你就像是一塊磚,哪裏有用往哪搬’對吧?”

“……我……我當時是開玩笑的你別介意——”

“不,我現在覺得你說的很對。我不過是兄長用來一統奧羽的一件工具罷了,按照我的血統,娶親,入贅,再將其納入伊達家的版圖,上次蘆名縱使失敗了,可他的計策卻依舊就不會改變,這是我永遠逃不出的命運。緋嵐,你覺得這個世界公平嗎?”

“這——”她猶疑了片刻,繼而道:“你的兄長失了一隻眼睛,而你失了家督之位——命運應該是公平的吧?”

“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公平過。”政道依舊是喜慍不變,嘴角甚至還掛著淡淡的笑意,“我和兄長相比,隻比他幼了不到一歲。而這一年的時間,卻讓他高高在上,讓我一無所有。你說這公平嗎?你可能會說他是嫡長子雲雲——不過緋嵐,為什麽你們可以忍受他的殘疾,卻不能忍受一個幾乎和他同齡的人接任重位呢?”

“政道,事已至此,你還能怎麽做?”緋嵐打斷了他,“我是殿下的臣子,不管如何我都要忠於他,立長不立賢,這是自古以來流傳下來的宗法。我尊稱您一聲二公子,你就應該明白現在局勢已定,還是有非分之想比較好。”

“我以為我變成他的樣子,你就會喜歡我更多一些。”

“可是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

“你在說謊。”政道壓低了聲音,湊到她身邊,卻字字清晰:“雲緋嵐,你一直期盼著著有朝一日能嫁入伊達家,代替愛夫人成為正室夫人。”

“你在說什麽!我根本就沒有過這種想法!”

“還是說,你隻是想做伊達家家督的夫人,而家督是誰無關緊要?”政道在她耳邊輕輕地笑道:“不要反駁,因為母親大人早就知道了你的想法,要不然不會讓你做了最上家的公主,給你如此高的名分。說白了,你注定是要嫁進伊達家,成為兄長或是我的妻子。”他彎唇一笑,聲音中帶著些蠱惑。“或許也可以說成,我們兄弟倆誰娶了你,誰就是伊達家的家督。”

“不可能——政道你記著,伊達家的主人是政宗殿下,不會易主!”

“哦?既然這樣,你可不可以嫁給我,然後試試看伊達家到底會不會易主?”他玩笑道。

緋嵐向後躲開幾分,幹脆站了起來,“政道說夠了沒有,說夠了就給我離開這——”她低下頭望著那燈影中相似的輪廓,冷聲皺眉道:“政道,我——雲緋嵐也好,最上雲姬也好,我不是你們兄弟相爭的籌碼,你給我記好了。”

那坐著的青年倒也不生氣,反而也站了起來。“兄長怕是已經對你表明心意了吧,”他嘴角一勾,如同他哥哥一般痞痞的淺笑道:“這我倒是猜到了。他說他喜歡你,他想娶你,對吧?”

“夠了——”

“你難道真的當真了?可笑——真可笑。”政道沒有理會她灼人的視線,反而轉身走向了門口。“緋嵐,別說我沒提醒過你,我這些話你還是好好記著罷。”他停了下來,微微側過頭道:“兄長不可能沒有私心,他說他喜歡你,也許——也許是真的喜歡,不過之外呢?和最上家的聯姻,保持毒蜘蛛的絕對效忠。你倒是可以自己算上一算,這些因素到底都占了幾成。”

“你什麽意思——”

“不過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政道開了門,月光如雪傾瀉而入,將他的影子拖得修長。“我覺得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懂我要說什麽。”說罷,那長長的影子便離開了月色,融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