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嵐的手臂輕輕環住他的脖子,將腦袋埋在他的肩窩,呼吸就暖暖癢癢的吹在他的側頸。他不免有些緊張,僵直的身體和僵硬的表情卻不由得讓背上的少女吃吃的嘲笑著。他被她笑得頗為不自在,便悶悶的問著:“你笑什麽。”而她卻不答,隻是伸出手指戳戳他肌肉僵硬的臉頰。

看來,是在笑這個了。

這一來,那青年顯得更加緊張了,默默低了頭隻顧走自己的路,而背上的少女便也停了笑,用手臂環緊了他的脖子。走在微涼的初冬,似乎隻有二人相接的體溫才是最暖的錯覺。

“成實!要撞樹了!!好好看路啊!”緋嵐驀然大呼小叫道。

“嗯?”他被寂靜中的一嗓子嚇了一跳,抬頭去看,發現麵前哪裏有什麽樹!隻有小徑彎彎曲曲延綿遠長。這下子他才知道又被她擺了一道,扭過頭去,才發現緋嵐早就笑吟吟的盯著他,好死不死那笑容卻一點都不猥瑣,倒是純良得很。這少見的純淨微笑離他的眼是如此的近——一瞬間的恍惚。

放慢了腳步,隻是感覺那抹淡淡的笑容離自己越來越近。他也鬼使神差一般微微側過頭去,直到唇齒相接,溫暖了對方的舌尖。不知她是把手臂勾得更緊了,還是太過專注,成實隻是感覺連空氣都變得稀薄。麻雀翻飛,風過樹梢已全然聽不見,能聽到的隻有二人漸漸合而為一的心跳。他腳下的步子越發的慢了下來,幾乎已經要停住了,可就在這時他也感覺緋嵐似乎有些掙紮的想要逃開——“牆……”這是在他的側臉撞到一個堅硬物體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個字。

好在是他走得慢,反應也快,所以就算是猛烈的晃了幾晃,但好險算是沒有摔倒。緋嵐見了也隻收死死的摟住他的脖子,要知道,如果成實再摔一下,那先遭殃的肯定是自己。再這麽摔下去,不殘也夠她的嗆了。

“噗……哈哈哈!”等到成實穩住了身體,繼續趕路,緋嵐這時也憋不住,揉著剛才撞痛的額頭,笑得囂張。“成……成實我就說走路的時候要專心看路嘛!你看我說什麽來著,沒撞上樹,到底是撞上牆了吧!”她倒是把責任推得幹幹淨淨,絲毫沒有半點自責的意思。成實聽了,也不理,隻是板起臉來不說話。而緋嵐則依舊踢著腿笑得前仰後合。“成實,我發現我的預言真的超準!”

“再吵吵鬧鬧的我就撒手把你丟下去哦。”

“唔!”緋嵐一聽這話,更是死死的摟住成實的脖子,“都說好以後不摔我了!成實你可不能言而無信!”

“那就老老實實的給我安分一點。”

緋嵐趴在他的背上,嘴上是老實了,可是手上卻依舊毛毛躁躁。卻見她伸出手指,輕輕戳戳他臉上剛才撞牆撞出的淡淡紅記。成實皺了皺眉,歪過頭企圖逃過,但她卻依舊鍥而不舍的輕輕戳著。“嘿,疼不疼?”

“你的額頭還疼麽?”

“不疼了呀,揉揉就不疼了,我幫你揉揉?”還未等成實反駁,緋嵐的爪子已經拍在了他的臉上,用足了力氣揉了幾把。

這哪裏是揉揉就不疼了,這分明就是越揉越疼的好不好?

成實懶得吐槽,也就任由她的胡鬧。

再次抬頭的時候,已經到了緋嵐的宅邸,他突然覺得這一段路實在是太短——若是能再稍微走得久一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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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嵐就這麽莫名其妙的舊傷未愈又來新傷了,醫匠看過也說沒有大礙,隻能靜養。不過她倒是毫不在意受傷的事情,反倒是覺得借著這個機會又休一回病假什麽的真是太棒了。

“所以——這次又是怎麽回事?”政宗戳著趴在被子裏的緋嵐,“怎麽又傷了背?”

“嗯——摔倒了,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摔傷了。”她大大的微笑道:“其實就是上次受傷之後疏於鍛煉,身子也沒有以前那麽硬實了,摔一下就摔成這樣真是有點丟醜。”

“自己摔的?”政宗聽語,微微揚了眉,複述道。

“是啊,自己摔的,那你以為啥?”緋嵐又是笑,伏在被子裏打了半個滾兒。“殿下你以為呢?我被誰揍了?”

“成實。”

“喂喂……你從哪聽到的謠言——”緋嵐頗有些不滿的翻了個白眼,“殿下你也太不信任我了!”

“現在還要狡辯!?”政宗似乎微微動了怒,伸出手來扣住她的手腕,一拖而出。“那天很多人都看見了,成實也跟我說了實情。為什麽隻有你是這個態度?”

“我——”緋嵐語塞,“我”了半天,最後一拍被褥,憤然道:“成實那個不仗義的小子!有沒有搞錯啊!這還沒嚴刑拷打呢就當了叛徒了!”

獨眼青年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我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懲處他,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說著,也彎了嘴角,輕輕戳戳她的額頭。

“我知道我知道嘛,你可喜歡成實了!”緋嵐一聽這話,身體裏的腐女之魂立刻就燃燒起來了。

“你別總拿成實開我的玩笑。”政宗突然鬆了手,她便軟趴趴的“哎呦”一聲摔在他的膝蓋上,除了骨骼相碰咯得有些痛之外,現在的緋嵐倒是像極了肉肉的蠕蟲。

“好了不說這些,”蠕蟲幹脆趴在他膝蓋上,懶得動彈,“殿下,政道回來沒有?”

“還沒。”政宗覺得緋嵐這一陣頗有些反常,“怎麽一直問小次郎的消息?你和他之間難不成出什麽事嗎?”

“其實倒也沒什麽——”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半嚐試的問道:“殿下——你有沒有覺得政道他——變了?”

聽了這,政宗似乎是不信的,卻見他微微皺了眉思索一陣,卻搖了搖頭,“沒有吧,我沒有感覺他有什麽變化——”但他也覺得緋嵐這話也應該有所根據,便追問道:“你看出什麽了嗎?”

“呃——不,也沒什麽。”緋嵐覺得這恐怕是自己的錯覺,畢竟政宗是他的兄長,理應比自己要熟悉他的多。自己弟弟是個什麽品性,她想政宗心裏應該是有數的。那麽既然身為至親的政宗都說“沒有什麽變化”那恐怕是自己真的誤會了什麽。

也許政道隻是對她的態度產生了改變,並不會威脅政宗的家督之位。伊達政道還是那個伊達政道,他所希望的也是能輔佐兄長治理好伊達家。或許隻要能得出這樣的結論,緋嵐就能放下心來,不再擔憂了。

“緋嵐,到底政道和你——”

“沒事沒事,我就是問問而已嘛……”緋嵐打斷了他的提問,倒是緩緩的從他的膝蓋上爬了下來,縮回被子裏。

這一係列的小動作讓政宗覺得她像極了一隻——蝸牛,就這麽軟軟的蠕動著回了自己的殼兒。縮在裏麵任憑他怎麽敲都不肯冒頭了。他看著被子裏縮成的一團,倒也好笑的彎起嘴角,丟了句“你好好養著”,沒等到任何回答便徑自出門離開。

幾場小雪之後,總算是有了些冬天的氣息,緋嵐的傷雖然已經是好得徹底,但還總是免不了要借著傷病的緣由偶爾偷個懶,或是有什麽看起來可能很辛苦的任務幹脆轉嫁到成實身上了。成實可能還是介意上次“不小心撞牆”的事情吧,讓她總是感覺他在相見的時候有些羞澀。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也就好了些,也算是受盡了緋嵐的欺負,姑且是習慣了她女人的身份。

至少現在的成實,是不會再那麽輕易的露出一副見到小怪獸的表情了,這也算是一大進步罷!

天氣漸漸的冷了起來,緋嵐也更加喜歡宅在被窩裏不喜歡出門——或許真的到了應該冬眠的時節了。可每每這個時候,卻總有各式各樣的人打斷她的冬眠計劃。有來探病的普通青年,例如鬼庭大人;有來問候的文藝青年,例如片倉大人;還有來湊熱鬧的2B青年,例如原田宗時。倒是應有盡有,可最煩的還是有人趁機摟摟抱抱來蹭豆腐吃的——對!別傻笑了!說的就是你!你這個二貨主公!

而這一天,來的人卻完全是排除在這三類青年之外了。阿初以前就來過幾次,也知道她的傷根本沒那麽嚴重,這次拉開門看見還在被子裏縮成一坨的緋嵐,不由得有些尷尬的趕忙將門拉上,站在門口說道:“緋嵐,你還是快些起床把衣服穿好吧。”

也不知道他這算是迂腐還是不習慣她一貫的邋遢,一言蔽之,則是身為大明官宦的張建初,見了雲緋嵐之後整個人生觀,綱常觀都全盤扭轉了。

緋嵐也怕阿初在外麵站著,那本來就不結實的身子骨凍出個好歹來,連忙套好了衣服,說了句:“進來吧。”等阿初進屋坐定,緋嵐依舊在不慌不忙的整理著衣領,“阿初,怎麽突然想起來過來看我了?”

“什麽叫突然想起看你了。”阿初無奈的搖搖頭,“你過日子都過糊塗了嗎?你難道不記得今天是冬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