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啊。”江一說。
沉默。氣氛再一次出現了僵局。
雖然明白這種情況下自己應該說一些場麵話，例如“聽到這樣的消息我很抱歉”之類的，或者“這實在是個悲痛的消息之類的”，但是當事人並不在場，而傳達這個消息的第三人沙羅又始終是那一張事不關己的冷漠麵龐，說的多了江一覺得好像顯得自己很矯情一樣，話到嘴邊總是說不出口，隻能不疼不癢地說了個“啊”。
發現聊天到這個程度大概是告一段落了，沙羅站起身，最後又深深地看了江一一眼：“找人的那個任務，祝你好運。”
江一隔了一秒鍾才明白沙羅的意思，連忙叫住那個打著哈欠就要回到自己房間裏去的小小少女：“喂喂喂，等一下，這個任務你們都不幫忙的嗎？”
沙羅停住腳步，偏過頭打量著江一：“那個人說可靠的是你不是我，那是你接的任務，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江一泄氣道：“不是吧，你該不會是在介意這種事情吧。你不是‘銀十字’的人嗎，應該會有很多找人的手段之類的吧，比如街頭監控的儀器什麽的，市民ID登記係統什麽的……”
江一絞盡腦汁地思考著曾經讀過的賽博朋克係科幻小說裏可能出現的控製市民的要素。沙羅聳聳肩，打斷了江一垂死掙紮一般的發言：“本來是有。但是我剛剛說過了，因為涉及人權的問題，這些計劃幾年前就被投票叫停了。以及我就是在介意這種事情。加油吧，‘可靠的’江一先生。”
江一絕望地以手覆麵：“該死的人權。第一次聽說賽博朋克係的反烏托邦講人權的。”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沙羅語氣輕快地說，“我去享受假期了。再次祝你好運。”
目送著少女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的房間，終於認清了這個人似乎真的不會對自己伸出援手這個事實之後，江一死心地收回目光，然後可憐巴巴地看著庫蕾雅。
庫蕾雅像是一尊石像一樣坐在沙發上，一直一言不發，直到與江一視線相對的時候，才輕聲說了兩個字：“有事？”
“你……”江一猶豫了一下，“算了，你好好養傷。”
庫蕾雅也沒推辭，點了點頭：“好。”
現在的庫蕾雅早就沒有了最開始相遇時那種氣勢洶洶，像是隨時想要弄死江一一樣的氣勢。尤其是在知道了她與自己之間不管是誰都說不清道不明、但是又有著某種深刻的羈絆的關係之後，現在的江一看庫蕾雅時心情總是複雜的。
他幾乎可以肯定，就算庫蕾雅處在現在這種病怏怏的、需要強行打起精神才能保持“看起來正常”的狀態，如果他有需要的話，隻要說一聲，眼前的這名戰士不惜生命也會為自己完成。這並不是毫無理由的自我膨脹，而是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和了解，江一從她行事的方式上得出的結論。
這名戰士，有著比誰都無法相比的執著和驕傲。而保證自己的安全，恐怕就是她的驕傲的一部分。
無關什麽綺麗的私人感情，僅僅是身為“一把刀”的驕傲而已。
而作為一把刀，庫蕾雅顯然也在恪守“令行禁止”這樣的本分。這才會在江一說出讓她原地待命的話時，毫不猶豫地說了一個好。
刀認主了。這種感覺實在是有些微妙。
江一輕咳一聲，試圖掩飾尷尬：“那好吧，你自己好好休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就一定要告訴沙羅，請她幫你看看。我先出門了。”
並沒有預想中的“您慢走”，江一有些失落地離開了“總部”。
不過也對，自己養的是個戰士，又不是女仆。
“幸運犬”的總部設在一家小中式快餐店的二樓，有一條鐵製外樓梯從地麵一直連接到總部的門。江一把著雕花鐵藝的扶手欄杆，磨磨蹭蹭地走下樓梯，腦海中卻空空****的沒什麽主意。
這是要到什麽地方去找人啊。
他雙腳剛接觸到地麵，思維還在高空飄著的時候，便聽見一個少女的清亮的聲音在叫自己。
“江一哥！你回來啦！”
江一尋聲望去，看見是個穿著圍裙的小姑娘，看上去有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嬌小的像是隻小鳥，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江一認出這是樓下這家店店主的女兒，名叫陶雙，今年剛滿十八周歲，開朗熱情，經常和住在樓上的自己碰麵，偶爾會聊上兩句，關係還算不錯。
“啊，回來了。”江一爽朗地笑著，試圖按照自己在遇上這種鄰家妹妹時的一般情況做出反應，免得露出馬腳。
“今天這麽高興，是遇上什麽好事情了呀。”小姑娘眯著眼笑著，顯得十分俏皮可愛，“剛才海謝爾哥來我們店裏買東西，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們回來了。”
江一心裏說著哪裏有什麽好事情，從今天早上開始就一直是麻煩事。
“昨天晚上回來的，可能也是當時太晚了。”江一說。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江一突然想到眼前這個姑娘是快餐店的服務生。雖然店不是什麽全世界連鎖的不得了的大店，但是人來人往的客人也見過許多，根據武俠小說裏“每到一處先找客棧店小二套情報”的江湖生存敵意法則，江一還是掏出了口袋裏的照片，遞了過去，想著碰碰運氣。
“雙兒，給哥看看，對這個人有什麽印象沒有。”江一問。
陶雙接下江一遞過來的照片，眉頭微蹙，端詳了一會才搖搖頭，有些遺憾地回答：“沒有。這是誰啊。”
也對。如果有這麽順利的話，江一反而要懷疑信息的真實可信度了。
“有個委托，要找人。好像是叫技師什麽的。這已經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照片了。”並沒有感到多沮喪失望，江一輕描淡寫地回答。
陶雙聽聞露出很興奮的樣子，“啪”地一下在胸口擊了個掌：“啊，我懂了，是找失散多年的家人這種任務吧。如果是‘技師’的話，不如去那種手工藝者協會問問呢？”
盡管江一並不認為那個麵相刻薄惡毒的女人會有這樣正直老實的家人，他還是沒有反駁陶雙的話。
“協會？在哪？”江一問道。
陶雙眯著眼睛，笑得不可描述：“果然沒有庫蕾雅姐在身邊的時候，江一哥什麽地方都找不到呢。就在從這個路口下去兩條街然後左拐走到下一個路口看到一個寫著北方建築的大樓向右拐然後再走過兩個十字路口有一個圓盤小廣場……”
江一連忙要了一張紙，把陶雙說的話一點一點地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