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海謝爾離開總部的時候，心裏是帶著一股火的。
僅僅是滾動新聞裏那幾個冷冰冰的字，就讓他想起自己數日之前墜樓喪生的那名好友。
雖然現場調查之後的結果表明，好友是自己跳下去的。但是海謝爾比誰都清楚自己的那個朋友絕對不可能尋短見，就算是尋短見，也絕對不會選擇跳樓這麽沒有美感的自殺方式。
因為那實在是一個喜歡華麗的麻煩事情到了極致的人。那個人對於麻煩事情的喜歡已經到了哪怕一個人在家、哪怕隻是想喝一杯咖啡，都會用上一整套魯貝戈德堡機械。如果機械有哪怕一個環節出了故障，那個人哪怕是放著咖啡不喝也要先修理機械再說。
像這樣的一個人，怎麽可能用跳樓來結束自己全是麻煩事情的一聲呢。
這件事情發生在幾天之前，大概就是江一剛剛離開樂羊跑去輝城的那一天。之後因為江一那邊的事情緊急召喚，海謝爾並沒有趕上參加那個好友的葬禮。這件事情他本身其實並沒有太過在意，因為海謝爾想的是揪出讓好友喪生的那個人，給好友報仇才行。
偏偏今天就讓他看見了，因為高空墜落而亡的人並不止自己的好友一人的消息。而且恐怕正如他之前所預料的，這件事果真是有能力者做背後推手，在暗中作祟。
這次更是收到了從官方發出的信號。這種機會，海謝爾怎能輕易放過。
銀發的魁梧男子在小巷中穿行。他的腳步極快，背挺得極直，目光炯炯有神，注視著前方。沿路碰上兩個海謝爾的粉絲，那兩個小姑娘看樣子本來是想尖叫，求簽名求合影的，但是硬生生被海謝爾周身彌散的氣場嚇得縮了回去，再不敢湊上來。
她們遇到的並不是搖滾樂手海謝爾·希斯，而是“毒蛇”海謝爾。
海謝爾大步流星地走著。他現在的感覺非常好，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耳聰目明感，而這種耳聰目明更是給了他一種“世間事盡在我掌握”的神奇錯覺，連皮膚下潛藏著的那四條毒蛇也開始蠢蠢欲動。
他在這方麵並不是菜鳥，知道這種錯覺有時會麻痹人的神經，減低人對周圍突發狀況的反應速度。他一麵注意著不要被這種脆弱的興奮感繳械了警覺心，一麵享受著這種如同嗑藥了一半的暢快感，向某個早已諳熟於心的地方走去。
海謝爾是要去找一個相熟的情報商。
像他這樣喜歡追求刺激、又時不時接下一些奇怪委托，總是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人們，大多都有那麽一兩個相熟的情報商中間人。雖然有組織容身的能力者中，很多人都能借助組織的力量獲取需要的情報，但是對於在情報這個環節上顯得十分薄弱的“幸運犬”來說，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更何況海謝爾現在要跑的，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隻是“私事”而已。
從最近的傳送站台出來，海謝爾已經到了那名中間商藏身的那座公寓樓下。那個人曾經煞有介事地對海謝爾說，做自己這種事情就要藏在人多的地方比較好，這樣被殺了也不至於爛成一堆白骨也沒人發現。
海謝爾當時隻是嘲諷了他，說光鮮亮麗的死法並不適合在黑暗中行動的老鼠。
仰頭望了望總共二十四層的公寓樓。嗯，很好。非常適合高空墜落，足夠醒目。
他伸手剛要推向公寓最外層的玻璃門，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警告讓他像是觸電了一樣，瞬間收回了手。
背後有人。而且很強。
海謝爾急忙轉身。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正站在他身後，大概兩米遠的位置，麵無表情。
“你能看見我。”那個女孩子說。
海謝爾沒出聲。有一條毒蛇已經探出頭來，順著他的脊背遊上他的肩膀，將自己醜惡的三角形扁腦袋搭在他的肩頭，噝噝地吐著暗色發黑的信子。
“你能看見我。”那個女孩子又重複了一遍。聲音空靈。
那是一個很奇怪的女孩子。她光著腳站在地麵上，隻穿了一件底部有些開線的白色罩衣。對於她看上去就屬於嚴重營養不良的瘦弱身形來說，那件罩衣實在是顯得太過肥大，就好像隨時都能從肩膀直接滑落下來。身材平板得像是完全沒有發育的女孩子也長著一張過分瘦削的臉，尖尖的下巴好像會戳傷人一樣。少女瀑布一般的黑色長發沒有得到精心的修理，雖然直而順滑，但是尾端參差不齊，最長的已經長到了少女的腰部，最短的剛剛能勉強夠到耳朵。
而少女的半張臉就被遮擋在這造型詭異的秀發之後，露出來的另外半張臉除了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膚色之外，還有異常嚴重的黑眼圈掛在少女臉上，看上去讓這樣一張本可以稱之為清秀的臉顯得更加陰鬱。
然而這些海謝爾統統沒有注意。他第一眼隻看到了那個少女細弱的右手腕上殘存的半個抑製手環。
那手環已經停止工作了。
這個奇怪的女孩全身都在源源不斷地向外散發著“精神力”。控製不住自己的能力、一直在逸散能量的有兩種人。其之一便是新生的能力者，對於他們而言，如果控製和使用自己的能力是一個全新的、未知的領域，需要不斷地鍛煉，一段時間之後才能掌握。
而其之二便是，他們的能量已經充盈到無法被自己的軀殼完全收納，隻能一直向四麵八方逸散多餘的能量，這才不會因為能量過剩而使身體陷入崩潰的境地。
眼前的女孩不是第一種。
海謝爾直覺之下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盡管有著柔弱少女的外表，站在麵前的絕對是個不容輕視的強者。
而對待強者，最正確最有禮數的處理方式就是認真迎戰。
海謝爾剛要先發製人，卻聽見那女孩子又開口了，聲音聽起來有些高興。
“真好。那你就陪我玩吧。我叫月中雲，你叫什麽名字？……不過不知道也不要緊呢。屍體先生。”
海謝爾的身體突然失去了控製。
準確地說，是他的身體被另外的什麽人的意識占領，做出了某種奇怪的回應。
尖銳的刹車聲。撞擊聲。
全身上下的劇痛。
真遜。海謝爾這樣想著，沉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