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
第二天清晨。
俯臥在旅店軟綿綿的地毯上的江一在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一瞬間，首先接受了來自靈魂深處的一連串拷問。在回答過“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麽”如此這般亙古不變的終極疑問之後，江一終於姑且算是理清了現在的狀況，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把目前還在昏睡狀態的庫蕾雅叫醒。
昨天和克羅艾的促膝長談進行得太晚，不過好在克羅艾還算是個有人性的，最後的最後終於同意把江一放回去自我調整。剛剛收到過精神上一萬點暴擊的江一先生這才得以片刻的安眠，姑且算是回了回那個被稱作“夢魘”的神奇生物打掉的血條。
話說回來目前的狀況下豈止是這個神秘的夢魘，整個事件都像在迷霧籠罩中一般渾濁不清。
庫蕾雅的狀況比江一料想的要好上許多。至少在江一解開她身上的刻印法陣的時候，她就已經從屍體狀態滿血滿藍原地複活了。其實這也應該在意料之中，畢竟庫蕾雅這次被封印隻是莫名其妙地自己發了狂，並不像上次一般受了嚴重的外傷。胳膊腿都完好無缺，五髒六腑也沒什麽大問題，叫醒就行了。
江一唯一擔心的問題是喚醒的一瞬間，庫蕾雅再次陷入狂化。不過他擔心的這件事情並沒有發生，庫蕾雅醒過來的時候隻是茫然地環視了一圈四周，然後定定地看著江一，一句話都不說。
江一猜想現在的庫蕾雅應該也陷入了“我是誰這是哪我要幹什麽”的靈魂拷問之中。
他坐在床邊抬了抬手，用盡可能輕快友好的語氣開了口：“早上好。”
“嗯。”庫蕾雅倒是保持著一貫的風格，沒有什麽奇怪的變化，“我怎麽了？”
看著那雙緊盯著自己的綠眼睛，江一雖然明白對方是真的很想知道事情的起因發展**結局，可無奈其實他也隻看了個後半段，對於庫蕾雅突然狂化的事情簡直是一無所知，這才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我比你還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總之就是在戰時之鈴那二人組把我們兩個分開問話的功夫，你突然就暴走了。”
庫蕾雅先是意義不明地“啊”了一聲，短促而有力，接著整個人慢慢縮成了一團，抱著頭像是在努力回想著什麽事情。江一不敢出聲打斷這家夥的思路，隻好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給線索。
庫蕾雅想了好半天，才用異常不確定的口氣猶猶豫豫地說了兩個字：“聲音？”
語尾還是語調上揚的。
“聲音？”江一跟著重複了一遍，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眨巴眨巴眼睛望著庫蕾雅。庫蕾雅用力甩了甩頭，像是想把什麽東西從自己的大腦中趕出去一樣，再看向江一的時候已經換了一副表情。
就像是對於什麽事情終於做好了覺悟想要邁出新的一步一樣。
“沒什麽，已經過去了。接下來我們該去哪，出發吧。”
她說著就要起身下床。
江一瞬間恐慌了，連忙站起身來，伸出兩手攔住庫蕾雅的動作，連聲說道：“慢著慢著慢著，究竟發生什麽事情了，你先大致給我透個底。別這樣好嗎，萬一我不在的時候你又突然發作了，實在是怪嚇人的。”
這話說出口江一立馬覺得自己豪氣衝天，仿佛自己就是那一根中流砥柱。
庫蕾雅看著江一，語氣頗為誠懇：“相信我，真的沒事了。我記得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然後背上的那個封印突然就有了鬆動的跡象，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而那個聲音……”
她說道這裏停了一下，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接著說道：“很像是你的聲音。”
江一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庫蕾雅“嗯”了一聲：“所以隻要是你不給我添麻煩，應該就沒有再出現這種情況的風險。”
江一瞬間覺得六月飄雪竇娥冤，剛想開口為自己辯解兩句，卻猛然間想起事件發生當時自己這邊的情況。那時是正夏拿給他一張在何適前輩的失蹤現場找到的神秘標誌的照片，他看了照片感覺自己好像想起了什麽事情，還沒等說出口確認一下便覺得視野一片模糊，然後就聽見一片嘁哩喀喳轟隆轟隆的巨響，戰士抱走了。
“搞不好可能還真是我捅出來的幺蛾子。”江一老老實實地承認了。他快步走到桌邊，拿過一張便簽紙和筆筒裏的鉛筆，刷刷刷地畫了幾筆，覺得足夠表現那個圖案的神韻之後便遞給了庫蕾雅：“關於這個圖案你有什麽記憶沒有？”
江一覺得自己應該是有記憶的，隻不過因為靈魂轉換的混亂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庫蕾雅隻看了一眼：“這不是那個酒吧的標誌嗎。”
“呃……”江一語塞，“是挺像，但是有點細微的差別。這是在何適前輩的‘那間’辦公室找到的，正夏把他拿給我的時候，我覺得好像是想到了什麽東西，又模模糊糊地想不起來，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你的封印才出現了裂痕，然後，boom。”
江一誇張地做了一個示意爆炸的手勢。雖然實際發生的事情並不是爆炸，但是就從破壞力的角度而言，其實也已經相差無幾了。
庫蕾雅果然又認真了一點看了看那個歪歪扭扭的圖案，沉默半晌之後才勉強憋出四個字：“靈魂畫手。”
江一絲毫不感到沮喪：“人總是有所能為有所不能為的。像我這般多才多藝，要是連畫畫這種技能點也點滿了的話，該有多少人因此而丟了工作啊。”
“無業遊民還真敢說。”庫蕾雅不動聲色地吐槽，“不過應該就是這個原因。你精神力的鬆動直接影響了我身上的封印，這才……”
江一頭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從庫蕾雅方才的話中，他好像得到了什麽信息。
“你這話的意思，就好像是在你身上的封印一直是有我的精神力存在的，也就是說，現在的我其實不是完全體的我，要加上你身上的那半部分才是？”
沒想到庫蕾雅表現的比江一還要驚訝：“怎麽，我以為你知道。雖然開始的事情我不怎麽記得了，但是為了封印我，你確實是在我身上花掉了半數以上的精神力的。”
這種事情你不說我怎麽會知道嘛。江一腹誹著。
然而這個埋怨的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
“在封印的狀態下才能保持心智完好……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江一問道。他突然覺得對於眼前這個人、或者說外形像人的東西，自己根本就是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