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3
克羅艾就這樣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地在“幸運犬”的本部安頓下來了，連帶著亦步亦趨跟著她的那兩個機械人偶。何適對於把人偶也留了下來這件事給出的理由是“給你們防身用”，盡管這句話槽點無數無從吐起，但是在江一表示反對之前克羅艾已經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把他沒說出口的“異議阿力”將死在了懷裏。
這個女人絕對比她表現出來的樣子更在意那兩個人偶的死活。
江一本來指望著另外兩位成員能夠提出一點反對意見，讓他得以名正言順地把人請回去。然而在聽說了這件事之後，沙羅隻是聳了聳肩，明確地表示了“反正我隻是偶爾來坐坐，你們願意留宿誰與我無關”。海謝爾還要更過分一點，在江一哭喪著臉向他求救的時候，那人居然故意做出一副沉痛的口氣說了一聲“深表同情”，問題在於他當時臉上的表情完完全全就是在幸災樂禍。
這個家夥果然不是人，江一憤憤地想著，是惡鬼。
克羅艾就這樣占據了那間偶爾使用的客房。其實這個家夥姑且還算是一個不錯的房客，每天在外麵的時間比留在本部的時間總長還長，平時根本遇不到，自然也就沒有矛盾。江一覺得除了偶爾自己晚上出來上廁所的時候，會被一左一右守在客房門口進入休眠模式的那兩尊嚇到之外，克羅艾在這個房間裏幾乎就是沒有存在感的。
隻有一次他忍不住問了那個女人平時都在做些什麽，克羅艾笑得一臉鬼畜地回答說你區區一個流魂真的想知道我最近正在做什麽事情嗎，嚇得江一連連否定了自己剛才的問題。
差點就忘了雖然這個人現在看起來完全就是五講四美好房客的樣子，其實她還是“落月之丘”那條看見穿越者就想咬殺的狂犬，“黑火”克羅艾·費奇。
除去偶爾會亮出獠牙的貌似人畜無害的房客之外，對於江一來說，回到本部之後經曆的這段日子簡直是平和的有點不像是真實的。海謝爾和沙羅最近都在忙著搞自己的事情，無業遊民江一自然就受到了冷落，連帶著庫蕾雅也閑了下來。
恰好這段時間找上門來的委托也不是很多，大概都是一點雜七雜八的小事情，兩個人姑且還算是能維持日常開銷。對於江一來說，這樣平和的日子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情。
隻是有一件事一直積在他胸口，揮之不去。
上次的事件雖然姑且得以圓滿解決，名為“夢魘”的黑影惡魔不再橫行於市，疑似幕後黑手的兩個人雖然沒有落網姑且也浮出水麵，相關物品也已經由“銀十字”統一回收進行分析處理。但是在夢魘事件解決之後，庫蕾雅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什麽都不肯說，裝若無其事又裝不像，這個人究竟是要幹嘛。”江一曾經這樣嘟囔道。他也想過直截了當地向當事人詢問是不是分頭行動的時候曾經發生了什麽事情，可一想既然庫蕾雅不肯主動說，自己湊過去問又未免顯得太不知趣，這才壓下膨脹得已經快要爆開的好奇心，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
然而在回來的第四天，庫蕾雅居然自己向江一提起了這個話題，打了江一一個措手不及。
那天江一正抱著一杯暖手作用大於飲用作用的咖啡縮在沙發裏看電視，庫蕾雅突然也端著一杯咖啡坐到了江一旁邊的位置上。
江一馬上往旁邊挪了挪，給庫蕾雅騰出更大的位置。
兩個人沉默無言地用十分相似的姿勢抱著被子看電視，然而沒有一個人的心思在電視內容上。
過了好一會，庫蕾雅才勉勉強強地開口說道：“我有事情想要問你。”
江一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嗯”地應了一聲，雖然目光依然粘在電視畫麵上，但是整個人的全部神經都跑到了靠近庫蕾雅這邊的右耳上。
“是有關……前幾天的事件……”
庫蕾雅的話還沒說話，聽到這幾個字的江一瞬間就激動了起來，情不自禁地放下了杯子，整個人都轉了過來：“我就說你最近一點時間看起來都不怎麽在狀態，一猜就知道當時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是不是分頭行動的時候身體還沒有完全調整過來沒打過人家結果愛欺負了？這種小事你直接跟我說就好我們隨時打回去啊。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告訴我我幫你開導啊，作為一個……”
“……我還是回去了。”庫蕾雅黑著臉打斷了江一的話，站起身就要走。
江一伸手一把拉住作勢要離開的庫蕾雅，突然換上了更加嚴肅認真的麵孔。
“別走。”他輕聲說，聲線是平時難得一見的低沉，“最近這幾天你看起來有點怪異，我很擔心。有什麽事情的話，希望你告訴我。”
兩個人這樣默默地對視了一會。
庫蕾雅終於重新坐回到自己剛才的位置上，同時不忘伸手把咖啡拿了過來。
“你已經知道了了跟這件事逃不開關係了。”猶豫了一下，她決定從事情的始作俑者開始講起，“那天我遇到了了的時候，他的樣子很奇怪。就像是知道我過去的事情一樣。”
江一在聽到“我過去的事情”這幾個字的時候先是一愣，完全沒有領會精神，隔了一小會才明白庫蕾雅說的大概是她在與自己這一群人相遇之前的事情。
“你曾經說過你……”
“是的。我對於自己曾經是什麽人這件事完全毫無印象，甚至連自己是不是人這件事本身都是個值得商榷的問題。在遇到你們之前，我的過去混沌一片，遇到你們之後，也是你們慢慢地耐心地教會我怎麽做一個人這種事情。老實說，真的很感謝。”
庫蕾雅這樣坦率地說著，江一聽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擺了擺手說道：“這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別在意——反正也不是我教的。”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句倒是老實的大實話。
“但是在見到那個被何適先生帶走的女孩的時候，我突然就感覺的，那個人應該和我是一樣的……‘東西’。”
“東西”這個詞是她斟酌了一下之後說出來的。這個觀點本身對於江一來說並不新鮮，他已經從克羅艾那裏聽到過類似的事情。
“所以……如果那個女孩是了了他們和他們背後有可能存在的那個組織的工具的話，是不是我也……”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這裏停了下來。江一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如此動搖的樣子，第一個想法居然是“這個家夥最像人類的時候原來是現在這種時候”。
“你……”他開了個頭，但是卻不知道怎麽接下去。雖然知道庫蕾雅心中可能藏著什麽事情，但是他卻沒有料到竟然這麽沉重的一個猜測。
言語是無力的。就算他是個不說話會死的話嘮，此刻的江一竟然想不出什麽能夠開解庫蕾雅的方式。
而就在這個時候，像是有誰特意來解救他一樣，門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