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嫂的喪事辦得很簡單,一來是因為王嫂在京城舉目無親,除了杜鵑,根本沒人來送葬;二來,王嫂是沒有配過夫家的,連個祖墳也沒有,墨傾城物色了許久,才在城北的墳場買了塊地給埋了。

看著杜鵑整日以淚洗麵,墨傾城心裏也難受,忖思了良久,她決定給杜鵑尋門好親事,也算是告慰王嫂的亡魂。奈何思來想去也沒有合適的人選,門檻高了吧,怕人瞧不起杜鵑,門檻低了吧,又怕委屈了杜鵑!一來二去,就耽誤了下來。

天氣漸漸回暖,院裏的花兒也競相開放。

可巧,今日杜鵑在後院摘了幾朵桃花戴在頭上,墨傾城瞧見也來了興致,忙命她多剪幾株來插在瓶子裏。

見杜鵑噙著笑去了,墨傾城方才搬出個藤椅靠了下來,一麵懶洋洋地曬著太陽,一麵思索著怎麽對付劉清,正要眯著了,燕兒卻一語驚醒了她。

“夫人,外麵有個叫傅欣的姑娘說是您的舊識,要來給您請安!”

傅欣!墨傾城皺皺眉,努力在腦海裏思索著這個名字。

“請進來吧!”不知什麽時候赫連成已經出了書房,站在了墨傾城的身後,手裏還拿著條毛毯,“別看太陽大,溫度卻還沒起來,小心著涼!”說著,就細心地將毛毯搭在她身上,末了還溫柔地吻了吻她微微泛紅的臉頰。

燕兒見狀,臉上一窘,忙轉身去請傅欣了。

“哪裏就這麽嬌弱了!”墨傾城溫柔一笑,心裏甜蜜無比,挪了挪身子,騰出點空間給他,開口道:“你也該曬曬太陽了!”

皇上病了這麽些日子,沈穆塵名義上在監國,實際上很多事都是他嶽丈洪太傅和赫連成在打理,一文一武,倒也應付得來。

赫連成看著那緊窄的藤椅,挑了挑眉,一手抱起她然後躺了上去,“這樣才舒服!”

墨傾城壓在他身上雖然覺得無比柔軟,可又不好意思,一張俏麗的臉不由自主地掛起了兩朵紅暈,嗔怪道:“叫人瞧見了不好。”

“怕什麽,自家院裏還怕人笑話不成!”赫連成緊緊摟著她的腰,輕輕在她耳邊吹著熱氣,弄得墨傾城哭笑不得。

“明兒就是嫆兒出行的日子了,你可要抽出時間陪我去送送她!”墨傾城掙紮不起,隻好軟軟地靠在他胸膛,任由他摟著。

“這是自然!”赫連成溫潤一笑,大手撫上她的發絲。

跟在燕兒身後,傅欣卻是有些緊張,長這麽大她還沒見過如此氣派的府邸,就連丫鬟小廝的氣質都比尋常百姓高出一截,難怪都說大戶人家的丫鬟比普通小姐還金貴呢,光看這帶路的燕兒姑娘便覺得這話一點兒不假!

遠遠地傅欣看到墨傾城依偎在赫連成的懷裏,心下羨慕不已,臉上卻沒表現出來,依舊笑意吟吟。

聽到腳步聲,墨傾城趕緊推開赫連成站了起來,整了整外衫,朝傅欣看去。隻見她穿著身穿一件淡黃色的棉衣,裙上係著粉色的綢帶,烏黑的秀發用一個小巧紫色的簪子盤上,素淨又淡雅,臉上洋溢著似有似無的微笑,眼裏略顯自卑。

這時墨傾城才想起來她是當初赫連成在客棧救下的女子,史德村村長的女兒,那次大雪封山,是她帶著大家進得村。

“將軍,夫人!”傅欣率先開口,溫婉一笑。

“傅姑娘!”墨傾城也瑩瑩開口。

赫連成卻是不慌不忙地起身,禮貌性地衝著她點頭一笑。

傅欣臉上一紅,移開熾熱的眼,拉過身後的男子輕聲說道:“今日我和弟弟受史德村村民所托,特意來拜謝將軍和夫人當日雪中送炭的恩情,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

傅敀有些拘謹地朝墨傾城和赫連成微微點頭,算是行禮。

墨傾城還沒注意到她身後的男人是傅敀,上次見到他時,他被鄭劍一行壯漢打得氣息奄奄,今日見著,他不但病態全無,還透露出一股天真的男子氣概。墨傾城不禁大量了他一眼,他睫毛輕輕顫動著,嘴角微抿,彎出一道優美的弧度,剔透的深棕色眼眸像是最純淨的琥珀,透出一股童真,帥氣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雖然偏瘦的身子略顯虛弱,卻為他增加了一份書生氣息,倒也不失為一個美男子。

“哪裏的話,屋裏坐吧!”墨傾城一掃而過,不著痕跡。

四人很快進屋坐定,燕兒適時倒上茶水。

“不如嚐一嚐我們帶來的筍翠茶吧,這是今年新焙的,雖然不名貴,卻也是村民們的一點心意!”傅欣從傅敀手裏接過茶盒遞給燕兒。

燕兒看了一眼墨傾城,墨傾城微微點頭,她方才接過茶盒,笑著說:“早就聽說史德村的筍翠茶醇香甘甜,不巧今日姑娘就送來了,回頭燕兒也要找夫人討一杯嚐嚐!”

“什麽好東西,我也要嚐嚐!”杜鵑拎著一籃桃花*微微的走進來,在看到傅敀後,原本粉嫩的臉蛋更加緋紅,把發髻上的桃花也比了下去,她十分不自然走過來,輕聲說道:“原來有客人在!”

傅敀看見杜鵑後也呆呆地愣在那,一時移不開眼,直到杜鵑走近,他才慌忙咳嗽了一下,斂神垂下眼。

“你呀!”墨傾城見狀嬌噗一笑,心下已有了主意,“不如就在這裏泡,大夥兒都嚐嚐!”

燕兒也是一笑,朝外麵招招手,早有丫頭拎著熱水過來了。

墨傾城打開茶盒,一陣沁人心脾的清香撲鼻而來,既不像玫瑰花茶那麽濃鬱也不像鐵觀音那般苦澀,清香中帶著淡淡的香草味兒,她滿意地點點頭,“聞著倒是不錯!”說著,便撩了撩袖子,露出青蔥的玉手撚了一小把兒分別放進六個杯子裏。

燕兒提起壺倒一杯,頓時芳香四溢,整個屋子裏都充溢著茶香。

赫連成見墨傾城讚不絕口,也迫不及待地嚐了一口,“果然是好茶!”他挑了挑眉,露出一抹淺笑。

杜鵑也端起一杯嚐一嚐,味道還真不錯!

燕兒見狀也伸手去端,卻因水太燙,晃**了一下,灑出了一點。

“且慢!”燕兒正要喝著,傅敀突然出聲阻止,他眉鋒微微皺起,聲音有些尖銳,大家都嚇了一跳。

傅欣詫異/地看著傅敀,“怎麽了,弟弟?”

傅敀伸手撚起燕兒茶杯外麵沾著的一片茶葉,凝眉審視了片刻,鎮定地說道:“這裏麵有貊草!”

“怎麽會呢?”傅欣仔細地看了看那片灑出的茶葉,也蹙起眉頭,“的確是貊草!”

“什麽是貊草?”燕兒有些驚訝地看著傅欣,看他們姐弟倆的樣子,感覺這貊草似乎不是好東西!

“貊草是一種外形酷似於筍翠茶的灌木,兩者極易混淆,但它卻不能飲用,是一種極強的毒藥,要是服用超過一錢,便會中毒,中毒者神誌不清,頭昏腦漲,還會產生幻覺,想必是村民誤把它當成了孫翠一起烘焙了!”傅敀麵色凝重地說著。

杜鵑麵紅耳赤地看著傅敀,心裏的敬佩又多了幾分。

“啊?”燕兒一聽趕緊放下茶杯,還好自己沒喝!

赫連成聞言也皺皺眉頭,放下茶杯。

隻有墨傾城麵不改色,忽然心生一計,她轉了轉眼眸,淡笑著說:“史德村素以種植茶葉為生,茶農是萬萬不會弄錯的,應該是哪個不知情的小孩誤放進去的!”

傅欣點點頭,有些尷尬地說道:“為了安全起見,這盒茶葉夫人還是扔了吧!”

“扔了多可惜!”墨傾城不以為意,淡笑一聲,“既然傅兄弟認識貊草,叫他挑出來便是,剩下的茶葉一樣能喝!”

“傾城說的是!”赫連成也讚同道:“就這樣白白扔了,倒枉費了你們的一番心意!”

不等他們答話,墨傾城便吩咐燕兒道:“快去拿兩個鐵盤來!”

轉身又對傅欣說道:“你們茶店的生意怎麽樣了?”

傅欣看了一眼傅敀,臉上又泛起欣喜的笑意,“茶店已經關了,弟弟去年十月份參加了科考,前幾日皇榜下來,弟弟中了舉人,如今府邸已經賜下來了,過幾日就把爹娘接過來!”

“那真是恭喜呀!”墨傾城勾唇深意一笑,眉腳便揚開了。

傅欣也應著笑著,她一向都已這個弟弟為驕傲的!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燕兒已經取了盤子來,滿滿一茶盒茶葉倒進鐵盤裏,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那就麻煩傅兄弟了!”墨傾城將鐵盤推到傅敀麵前,又朝杜鵑叫一聲,“杜鵑,還不快去幫傅公子的忙!”

杜鵑看了一眼墨傾城,羞怯地走到傅敀身旁,扭扭捏捏地分撥起來,傅敀拿眼瞧著燕兒,隻覺得心跳都慢了半拍。

“不知傅兄弟是否有了婚配?”墨傾城不經意地問起。

杜鵑手裏的動作一滯,看向傅欣,傅欣隻道是墨傾城要給弟弟介紹姑娘家,一時喜不自勝,要知道將軍府打交道的可都是非富即貴,要真是能攀上一門好親事,也算是幫爹娘了了一樁心願,她隨即燦笑道:“我這個弟弟一心隻讀聖賢書,如今也十七了,卻隻知道整日悶在家裏,夫人若是有合適的人家,不妨給他介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