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墨傾城躺在床榻上小憩一會兒,醒來時卻見燕兒立在一旁,似乎有話要說。

“燕兒,將軍回來沒?”墨傾城揉了揉眼睛,翻下床。

“還沒!”燕兒看了一眼墨傾城,欲言又止。

“可打發人回來過?”墨傾城微微凝眉,難道宮裏出了什麽事?

“沒有,不過大皇子府倒是派人來了!”考慮了片刻,燕兒還是決定告訴她。

大皇子府?墨傾城有些驚悸不安,麵色凝重地說道:“可是大皇子妃派來的人?”自從劉清住進大皇子府後,她就開始擔心她們娘倆會對安嫆不利。

燕兒一雙烏黑的眼睛直直地瞅著墨傾城,小心翼翼地說:“是側妃的人,說是······墨老爺沒了!”

“什麽時候的事?”墨傾城驀然怔了怔,墨儒文不是被關起來了嗎,難道他畏罪自殺了?不可能,以他的性格,哪怕能多活一秒他也不會放棄,況且,他犯的並不是死罪,皇上既然下旨抄家,就說明不會再追究此事了,等時間一到,自然會放了他,他完全沒自殺的理由。

“半個時辰之前!”見墨傾城坐到桌旁,燕兒趕緊捧起桌上的茶壺,輕輕地蓄起一杯遞給她。

墨傾城彎彎的細眉微微皺起,接過燕兒手裏的茶輕抿一口,陷入了沉思,前前後後不過才兩天的功夫,墨家就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真讓她有點難以接受。雖說墨家對她不仁不義,可好歹墨儒文也當了自己十幾年的爹,就算他們再無情,也算自己的半個娘家。

“聽說墨夫人痛不欲生,已經完全不能理事了,側妃對這方麵又完全沒有經驗,所以想請夫人去主持葬禮。”燕兒那亮如明月的眼眸凝望墨傾城,雖然她平時也很厭惡墨傾舞,但今日看在逝者的份上,倒也沒表現出太多的不滿。

“大皇子不管這事嗎?”墨傾城有些詫異,她跟墨家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於情於理,墨傾舞都不該讓自己去幫忙。

“這就不知道了,那丫頭還在外麵等著,要不把她叫進來問問?”燕兒瞥了她一眼,試探著問道。她知道夫人跟墨家關係不好,所以之前沒有直接把那丫頭帶進來。

墨傾城點點頭,撫了撫衣袖,說道:“既然等了這麽久了,就讓她進來吧!”

燕兒答應著出去,不一會兒就帶進來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頭,那丫頭穿著一件素色的長棉衣,簡單地梳了兩個髻,模樣還算端正,她一看到墨傾城便倏地跪在地上,眼淚像湖水一樣淹沒了她澄澈的眼珠子,“大小姐,求求您幫幫二小姐吧!”

“你是······”墨傾城一聽見她叫自己大小姐,不覺多大量了她兩眼,隻是看著眼熟,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奴婢杜鵑呐,大小姐您不記得奴婢了嗎?”那丫頭擦了擦眼淚,又往前挪了幾步,好讓墨傾城看清楚自己。

“你是王嫂的三女兒?”墨傾城俊眉一擰,自己出嫁前,杜鵑剛去墨家伺候,這兩年她倒是長開了,自己都快不認識她了。

“正是奴婢!”杜鵑見墨傾城認出了自己,高興地笑起來,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你們不是被劉清趕出墨府了嗎,她怎麽又使喚起你來?”墨傾城驚詫地看著杜鵑,將她扶起來。王嫂是娘在世的時候親自挑的嬤嬤,娘一去,劉清便以手腳不幹淨打發了她們母女倆,按理說,她們應該恨死了劉清,現在又怎麽會替她們來求自己幫忙呢?

杜鵑覺得心裏挺酸,淚珠像兩條小蟲子,沿著雙頰爬下來,“當年我和娘被趕出來墨府以後,家裏便斷絕了經濟來源,老爺知道後,特意送了銀子來,還給我們安排了一家鋪子幹活。雖然我們怨恨夫人,但老爺是個好人,大小姐,雖然您現在不是墨家的人了,但看在曾經在墨家生活了十幾年的份上,您就送老爺最後一程吧!”

“大皇子呢,他不管嗎?”墨傾舞蹙著眉,嘴角微微下沉,她有些動容了,雖然劉清和墨傾舞常常算計自己,墨儒文也很冷漠,從來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但就像杜鵑說的,自己也在墨家生活了十幾年,如果這個時候自己袖手旁觀,真要被外人說成是不孝不義了,就連將軍府恐怕也會蒙羞!

“大皇子最近因為刑部的事脫不開身,便要正妃協助打理,可正妃身子不好,已經被接回安家了,側妃又不想外人外人幫忙,所以便想讓您代為打理。”杜鵑低著頭,聲音裏夾雜著濃濃的鼻音。

墨傾城的薄唇微微揚起,冷笑一聲,什麽外人不外人,不就是缺銀子嗎,墨家到底也是大戶人家,凡事都講究個排場,辦起葬禮來自然也不能含糊,大皇子已經空虛了,別說沈穆齊沒有那麽多銀子,就算他有,也未必肯拿出來。墨家早已經孤立無援,想必也沒人願意出份子,所以才想起了自己這個養女,說到底,自己不也是個外人!

“杜鵑,你老實告訴我,這是劉清的意思還是墨傾舞的意思?”墨傾城的臉上閃過一絲陰沉。恐怕這不是墨傾舞的主意吧,墨傾舞心高氣傲,讓她求人比登天還難,更何況是求自己這個她一直想置之死地的人!

“是······是夫人的意思”,杜鵑俏麗的臉龐微微變色,身子便是一僵,趕緊解釋道:“夫人雖然心腸不好,但也是為了老爺!”

“既然是她有求於我,怎麽不親自登門?”墨傾城的眼中露出一絲笑意,突然撫了撫衣袖,邁步走向軟榻,瀟灑地一甩衣袖在榻旁坐下,“杜鵑,她對我娘做的那些事,你不是不知道,她若想求我幫忙,就必須拿出些誠意來,現在她打發你個丫頭來當和事老未免太不明智了!”

杜鵑被說的啞口無言,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麵色極不自然,眼裏的慌張和無奈一覽無餘。

“傾城!”一道沙啞做作的聲音突兀的響在空氣之中,墨傾城抬起頭就看見劉清滿臉疲憊,眼睛紅腫地走進來,她愁眉雙鎖,神情憂急,顯然是在為墨儒文的葬禮著急。

“夫人······”杜鵑低低地叫了一聲,無助地看著劉清。

劉清厭惡地看了她一眼,心裏暗暗咒罵道:“來了這半天功夫也不見回去,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其實她早就知道墨傾城不會這麽輕易就答應自己的請求,所以才先派杜鵑來軟化墨傾城,待時間差不多了,自己再服軟,若是墨傾城還不動搖,那被罵的就不隻墨傾城自己了,還有整個將軍府,想必墨傾城不會這麽沒有分寸!

墨傾城清冷如月的眼眸中閃爍著冰冷的亮光,她也不起身,靠在榻上懶懶地說:“墨夫人事先過來怎麽也不通報一聲,我也好派人去接您!”

劉清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和不甘,生硬地扯出一抹微笑,柔聲說道:“不敢勞煩!”

算她識相,墨傾城挑著眉,嘴角笑的妖豔勾人,她慢悠悠地起身,踱到桌子旁,提起茶壺倒了一杯水,笑著道:“坐吧,先喝杯茶,嚐嚐我們將軍府的茶比起墨府的如何。”

劉清猶猶豫豫地坐下,端起桌上的茶輕抿一口,嘴角含笑道:“還是將軍府的茶好喝!”

“自從我嫁到將軍府以來,墨家還是第一次有人過來呢!”墨傾城勾唇深意一笑,這話分明是在說劉清無事不登三寶殿!

“之前我們老爺一直在忙傾舞和大皇子的婚事,我身子又不大好,所以一直沒有過來!”劉清的笑容僵在臉上,輕輕地將茶杯放在桌上,生怕驚到了墨傾城。

她今日點頭哈腰的模樣跟平時的神清氣爽,簡直判若兩人!沒辦法,為了老爺的葬禮,她一定要忍住這口氣。

看到劉清這幅模樣,墨傾城頓時覺得解氣多了,她薄唇微微揚起,帶著溫柔的笑意,卻又顯得冷漠無比,“也是,墨傾舞才是墨家真正的小姐,我隻是個養女,你們有什麽理由來看我呢!”

“傾城,之前的事是我不對,你就看在死去的老爺的份上,幫我們這一次吧,老爺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寧了!”劉清說著,突然臉色一變,深陷眼裏露出傷心愁苦的神色,淚水就嘩啦啦地流了出來。

“罷了,既然夫人這麽說了,我又豈有不幫的道理?”墨傾城意味深長地笑著,暗沉的目光愈漸淩厲。

“我就知道你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也不枉墨家養了你這麽多年!”劉清臉上的淚已經消失不見,臉上依舊是平日裏假惺惺的笑。

墨傾城薄唇淺揚,頗有些無奈地說道:“主持中饋的事我一竅不通,您掌管墨家多年,葬禮還得由您來執掌大局,我會讓府裏的大管家鍾盛給您打下手,銀子和人手方麵您不用擔心,隻管跟鍾管家開口便是,這也算是盡了我的一份心!”

劉清一聽眉開眼笑,暗沉的眸子頓時閃著興奮的光芒,墨傾城插不插手無所謂,隻要她拿出銀子就行,本來她也沒指望墨傾城真能幫上什麽忙!她強顏歡笑著說了幾句感激的話,便匆匆拉著杜鵑回大皇子府了。

墨傾城看著她因激動而有些慌亂的背影,冷笑一聲,她們之間的事恐怕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