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瀾依看見那滴淚,徹底心慌了。

“彥琛,彥琛,你不要哭,不要哭,彥寒還在對不對?彥寒還在啊——你哭什麽啊?不要哭啊,走,我們把他去救起來,走啊——我答應過他的,我答應他等你來了我們就去救他,現在你來了,我們去救他,走——”

蘇瀾依突然止住了眼淚,躺在祁彥琛的懷裏死死抓著祁彥琛的手臂,拉著他要往懸崖那邊過去,去救祁彥寒,她絮絮叨叨說著,不停地說著,就是不肯停下來,似乎一停下來就會失去什麽。

祁彥琛心痛地看著懷裏的小人,她全身都止不住地顫抖著,她的臉上還有些血跡,混著淚痕狼狽地橫亙在她的臉上,睫毛下的大眼睛裏滿滿的都是不可置信。她的手死死抓著自己的衣袖,嘴裏不斷說著去救彥寒。

這時候的心痛是無以言喻的,祁彥琛隻感到心一陣撕裂,生生地流著血。

“彥琛,你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你是他的七哥啊,你是他最愛的七哥啊——你怎麽忍心不去救他呢,我們一起去救他好不好?好不好?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啊——”

彥寒是父皇的一個美人生下的皇子,從小在宮裏其他的皇子公主就看不過他,都欺負他。祁彥琛至今還記得自己初次遇見他的時候,他穿著一件單薄的衣服,蹲在牆角哭泣的樣子。那時候的他不知道承受了什麽,隻是哭泣著。

看見那樣的他,祁彥琛就心疼了。這樣的一個小孩子……自己已經是皇室的悲哀了,從小就不被重視,似乎是一直處於一種被拋棄的狀態。在那個小小的彥寒身上,祁彥琛悲戚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不想讓悲劇重演,於是他用盡自己最後的溫暖去守護他。

可是,他還是……

“瀾依——”

祁彥琛沒有說什麽,他閉了眼睛在蘇瀾依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吻,兩滴淚落下來滴在了蘇瀾依的臉上,還是溫熱溫熱的。蘇瀾依怔怔地感受著那綹最後的溫暖,從自己的眼瞼上一點點滑落下來,一點點滑過臉頰,每滑過一寸肌膚,就是一陣沁骨的寒意。

她終於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了祁彥琛,歇斯底裏哭起來。

“啊——啊——啊——彥寒,彥寒——不要走——我不要你走——啊——不要——彥琛,我疼,我好疼啊——我好疼啊——”

蘇瀾依一隻手狠狠捶打著胸口,豆大的淚珠從眼睛裏流出來,灼傷了祁彥琛的心。他緊緊抱住了蘇瀾依,把她捶打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裏,這時的她好無助,好讓人心疼。他知道她需要大哭一場,她需要淚水的宣泄。

蘇瀾依把所有的鼻涕眼淚都擦在了祁彥琛的身上,這個男人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莫名其妙來到了這樣一個異世,他是第一個見到自己的人,第一個被自己記住的人,可她卻是帶給他災難最多的人。

想起幾天前,自己和彥寒還在篝火旁吵著鬧著,幾天前他還痞痞地笑著,幾天前他還被自己用燒焦的野雞砸了一下頭,幾天前他還一身的狼狽出現在自己麵前,幾天前他還振振有詞地質問著自己。

“你說,我是你的朋友,你不覺得我做你的朋友很可悲嗎?”

“可是為什麽七哥可以跟你一起走,我卻不可以?”

“小依,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我不討厭你的。”

“小依,我沒有不理你,沒有不理你啊……小依……”

回憶一湧過來,一下子就淹沒了蘇瀾依。

“那你,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祁彥寒。”

“祁彥寒?嗬嗬,既然你救了我,那麽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好朋友了好吧?嘿嘿,你好,我叫做蘇瀾依,很高興認識你。”

“我以為你們都被我的魅力迷住了啊,都呆呆地不說話。怎麽回事啊?不過,那就這麽說定了,你是我蘇瀾依來到這裏的第一個朋友。”

“好,第一個朋友,姑娘爽快!”

“那好,我的好朋友,那我們就一起喝茶去,怎樣?”

“……”

記憶裏,他的笑容還是那樣鮮明的,記憶裏他還是那樣陽光燦爛地對著自己笑著。蘇瀾依哭了很久很久,終於體力不支,她太累了,於是在祁彥琛的懷裏睡了過去。

祁彥琛心痛地撫摸著眼前的人,那在短短時間內就憔悴了許多的臉龐,此刻還掛著晶瑩的淚珠。臉上髒髒的都是一些血跡和淚痕,她睡著了。

她實在是太累了,祁彥琛輕輕抱起她,壓製住心裏那股悶悶的感覺,他帶著她來到一條河邊。撕下了衣服上的一小塊布,他開始為她擦拭起臉來。

有太多傷心的事,太多無法承受的事,就讓我替你背好不好?

祁彥琛把那塊小布浸了水,動作輕柔地擦拭著蘇瀾依的臉,把她臉上那些殘留的血跡都輕輕抹去了,拭去了眼角的淚痕。她安睡的容顏依然是緊皺著眉頭的,鼻子還有些抽泣著,她連睡夢中都在哭泣嗎?

眼角瞟到了她手臂上和手腕上的傷,已經凝固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睛。是疼到心裏去了啊,所以身上的一切傷口都成了點綴。祁彥琛閉了一下眼睛,生生咽回去那抹悲傷,開始為蘇瀾依清洗傷口。

擦拭到手臂上的時候,睡著的蘇瀾依感覺是突然受到了侵犯一般,整個人狠狠顫抖了一下,有些瑟縮地朝著祁彥琛靠過去。

祁彥琛不敢用力,輕輕抱住了懷裏的人,給她一個溫暖厚實的依靠。

“瀾依——瀾依——我的瀾依——”

嘴裏輕聲呢喃,他把她放在自己的懷裏,兩個人安靜地坐在河邊。

陽光從雲層透出來,戰戰兢兢地灑在了河麵上,鋪了一層的金光閃爍。那些明晃晃的光點溶解了陽光,順著盈盈的水波上下浮動著,放在祁彥琛身邊的一把全部是血的劍此刻安然躺在兩人的身邊,那上麵的血跡已經結了塊。

祁彥琛兩眼不離地盯著那把劍,紫色的眼瞳裏寫滿了陰冷。陽光下的他,全身都是血漬,籠罩在金色的光芒裏,卻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隻是冰冷的氣息。

彥寒。七哥,會為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