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青王府。

一個月白色的身影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那個石台,如墨青絲散逸在背後,清風搖,發帶淩飛,帶起一支飄逸的輕舞。男子微微抿唇,紫眸恬淡,透著瑩瑩的光澤,他站在風裏,透著一股濃濃的憂傷。

“爺。”

輕輕轉身,祁彥琛淡淡說道。

“事情辦得如何?”

嵐丘漆黑如墨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黯然。

“爺,還沒查到。”

深深歎了一口氣,祁彥琛負手而立站在窗前。微風迎麵,掀起如墨青絲,無聲飛揚。嵐丘站在身後,遲遲不走,似是有些猶疑。

“還有什麽事?”

“爺,兩日前,皇上下旨說八皇子身染惡疾,被送至蔓黎島養傷,任何人不得探視。”

紫眸漸漸凝聚了怒氣,由瑩瑩的淡紫色漸變成幽深的深紫色。一個皇子,竟是淒涼到被當做皇室醜聞嗎?高高在上又如何?身為人父的最基本的感情都不存在了?

那個人一定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麽就是說,這次刺殺的背後主使……

“嵐丘,半個時辰後進宮。”

骨節分明的手狠狠握緊了,指甲陷進肉裏都感覺不到絲毫疼痛。紫眸深深望向窗外,那個石台上似乎還留著那個白色的身影,衣袂飄飛,翩翩而舞。

關節泛白的手指微鬆,眉宇間仍是日夜兼程的疲勞神色,紫眸中閃過一絲溫柔的光芒,轉瞬即逝。

瀾依,一天不見,你還好嗎?

晟和宮。

“七兒,你回來了。身為一個王爺,你該知道朝綱。”

祁禦天坐在寢宮裏的書案後,一襲黃袍,上繡飛龍舞鳳,華貴無比。頭戴一頂明黃金冠,插著一支金簪,劍眉挑起,冰冷的眼神中微帶疲倦,注視著站立在麵前的祁彥琛。

“皇上,八皇子墜崖,生死不明。”

祁彥琛的臉上沒有表情,語氣平淡,卻含著無比的堅定。祁禦天聞言一震,若有所思的眼神愣怔地看著祁彥琛這會兒冰冷的臉,黑色的眸子裏隱隱有了些怒氣。

“八皇子身染惡疾,已送至蔓黎島養傷。”

兩個人似乎是各自杠著一般,各自堅持自己的言語,誰也不讓。或許這就是父子間的默契吧,是默契也是症結所在。

祁彥琛抬起頭,一雙墨瞳盯視著祁禦天,絲毫不閃躲的眼神,銳利如刀。冰冷的眸子裏流轉的是無以言喻的失望和淒涼,那種涼到心底的冷然刺痛了祁禦天的眼睛。從來都是冰冷如斯的祁彥琛,從沒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如果可以,皇上,可不可以剔去我皇家的血脈。我,以它為恥。”

一字一頓,都敲在了祁禦天的心上。墨瞳驟然縮緊,怒氣凝聚,更暗含著濃切的悲傷和無奈,直直射向站在麵前的祁彥琛。

祁禦天騰地從龍椅上站起來,一隻大手狠狠拍擊了一下案桌。桌上還未審閱完的奏折騰空而起,啪一聲落定,跌得淩亂。額前的發絲被掌風震了震,在空氣中輕輕顫抖著,漆黑如玉的眸子裏射出陰冷的光芒,胸脯微微起伏。

“放肆!”

飽含怒氣的吼聲錚錚然回**在空越的寢宮裏。門外的太監宮女們不禁狠狠抖了抖,都嚇得跪倒在地上,肩膀還不住顫抖著。這龍顏大怒可不是誰都承受得起的,看見七王爺一臉陰沉地來到皇上的寢宮,就知道不會發生什麽好事,這對父子何時和顏悅色相對過?

“哼,你生在何處豈容得你選擇!”

“賜生之恩,無以為報,可惜,我不欠你的。”

隻有祁彥琛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心是在滴血,也隻有祁彥琛明白這種疼痛將要伴隨一生。一個不愛自己的父親,一個從不關心自己的母親,永遠放不下那份恨,卻注定永遠含著希冀絕望下去。

彥寒,你的離開是你的劫難,還是解脫?

剛走到皇帝寢宮門外的皇後耳尖地聽到了兩父子的對話。雍容華貴的精致臉龐霎時染上了一層迷蒙的淒楚色彩,滿頭的金步搖叮叮零零響著,仿佛奏起一曲淒婉之歌。原本那嫵媚的臉上更是多了一層清冷。

就像是一個遺落人間的仙子一般,她站在門外,笑得蒼涼。

“奴才叩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奴婢叩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門裏的人聽見外麵的聲音,都收斂了剛剛怒氣橫生的臉色,祁禦天依然是胸脯起伏著,坐回到書案後。祁彥琛則是依然一臉的冰冷,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隻聽得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襲火紅長袍的皇後翩翩而來,衣袂隨著走路的迅疾翻飛,恍若仙子般,依然嫵媚的臉上清晰可見年輕時那宛若天人的絕美容顏。祁禦天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精芒,很快就恢複了先前的平靜。

“臣妾參見皇上。”

“起來吧。”

簡單的問安後,四目相對,都是冷然的神色。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終究是一個擁有佳麗三千的皇帝,父親和丈夫的角色對於他來說永遠是附屬品。一次次的失望已經幾近了絕望,自己住的暮荷宮不知何時早已經成了名副其實的冷宮。

眼底蒙上一層冷霧,收回了思緒,皇後淡淡開口道。

“臣妾有事。”

墨瞳怒氣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平靜,恍若是一潭幽水,深不見底卻是事事了然於胸的鎮定。

“哦?皇後前來所為何事?”

“臣妾得知,今天七兒來了宮裏。於是正好前來與皇上商議此事。七兒也不小了,還是皇室裏唯一的王爺,該立妃了。”不必說別的,還不如直奔主題,自己與麵前的這個曾經視為天的男人,早已經無話可說了,不是麽?

話音剛落,祁彥琛的心狠狠抖了抖,立妃?腦海中閃過那個對著自己冷然說出決絕的女子,那個一身白衣對著自己恬然微笑的女子,那個明明疼著卻始終不開口說一句話的女子,那個紅著臉嘟著嘴裝作生氣的女子,那個一束天光送到自己麵前的她。

連她都要成為自己永不可及的疼痛嗎?

祁禦天把祁彥琛的失神看在眼裏,嘴角撩起一抹深意的微笑,雙眼看著這會兒愣神的皇後,緩緩開口道。

“七兒的王妃,自是要看七兒的意見了。”

祁彥琛抬頭,雙眼不離,盯視著眼前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