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宵愣了一下,轉頭看了眼麵無表情的葬,嘴角彎起了美好的弧度,卻笑得揶揄。“是的,他不是白若隱。”看到葬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他的笑容更大了。“他叫葬,是我‘以前’的同伴。”他加重了“以前”兩個次,很成功的看到葬的鳳目中閃過受傷的神情。

“那他……也是個殺手?”

“是的,他是一個殺手。但是,他和我不一樣。”

“不一樣?”

“我殺人,是為了錢;他殺人,是為了一個國家。”

“國家?什麽國家?”

“吞日王朝!”

沒有預料中的吃驚,水映月隻是歪著頭想了一下,隨後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

“是的,”水映月點了點頭,“他的母親是不是一個公主?若我猜得不錯的話,是吞日王朝先帝的雙胞胎妹妹,也就是夜冥的親姑姑。”

韓宵吃驚的看著她,“你都知道?”同樣吃驚的還有在旁邊一直沒開口的葬,他的眼中閃過複雜,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水映月搖了搖頭,“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上一代的恩怨為什麽總會延續到下一代?”憑直覺,她轉向葬的方向,“小若若,我沒資格去評論你的仇恨,但是,我有資格恨你,因為你騙了我,從頭到尾都在騙我。”

她的眼中再次泛起淚光,卻倔強的沒讓它流下來。“從我受傷到你離開,你對我真的很好。你為我準備了放著舒適軟塌的大馬車,你獨自一人闖入夜冥的軍營救我,你害羞的為我擦藥,你冒著大雪趕車,你在客棧裏為我冰冷的雙手哈氣……你知道那時候我的心是多麽的溫暖嗎?可是,到最後,這些都隻是騙局。”

她自嘲的笑了笑,“我甚至到現在都還無法相信,那個溫柔細心的小若若,那個讓人一見就心生愉悅的小若若,是一個因為仇恨而會傷害朋友的人……嗬嗬,或許你從來都沒把我當朋友吧。”

葬的表情是複雜的,可是水映月看不到,她也不想看到。她隻是扯了扯韓宵的袖子,聲音中透著疲憊,“小銀,帶我走吧,我好累,真的好累,我不想卷入任何紛爭,可又總是被莫名其妙的卷入其中。”

韓宵這才發現她的眼睛不對勁,不管是對著他還是對著葬講話,她的兩顆黑珍珠般的眼球都一動不動,不帶任何情緒,不似平常那般靈氣動人。

“小銀?”見他沒回話,她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卻沒抬頭“看”他。

韓宵心一沉,冷冷的看向葬,“你果真在她身上動了手腳!”

葬笑了,他的鳳目在閃閃發光,他的嘴角翹起了好看的幅度。他調皮的眨了眨眼睛,笑道:“你何不問問她自己?”

“月兒?”韓宵轉向水映月。

水映月露出了淒楚的笑容,淡淡道:“我中了血蠱。”

“血蠱?”

“是的,一種吞日王朝皇室血脈才能下的蠱。”她再次拉了拉韓宵的袖子,“小銀,我們走吧。”她一刻也不想在這冰冷的石室裏停留。

其實,有什麽冷,能冷過人心呢?

韓宵握住她的手,卻沒有動身的意思,“月兒,你還沒告訴我血蠱到底是什麽蠱,怎樣才能解除?”對他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水映月苦笑一下,“我隻能告訴你,若我在天亮前不能回到夜冥的身邊,那我不僅僅是眼睛看不到了。”

韓宵長長的睫毛似蝴蝶翅膀般撲閃了幾下,璀璨的眸子直直的看向葬。

葬依然笑得愉悅,聲音卻變得寒冷。“你認為我會讓你們離開嗎?”

“你會的。”

“為什麽?”

“因為你沒得選擇!”

葬的笑容突然斂住,臉色突變。

因為,剛才回他話的並不是石室裏的人。

門口出現了一黑一素兩個身影。

黑色深邃,素色清雅;黑色冷酷,素色淡漠;黑色高貴,素色飄逸。

水映月高興的叫起來:“花妖,夜冥,是你們嗎?”

兩人同時回答:“是!”互看一眼,夜冥轉向葬,雲清逸走過去把水映月環到懷裏,淡淡的掃了韓宵一眼。

誰知,韓宵握住水映月的手並未鬆開,隻是輕輕一帶,水映月又跌回他的懷裏。他笑得十分無邪,“雲兄,你似乎並沒照顧好月兒。”

雲清逸勾起唇角,“韓兄恐怕沒資格說這句話吧?”

“我不懂雲兄的意思。”

“不,你懂。”

雲清逸隻是轉頭看了葬一眼。韓宵一愣,璀璨的眸子漸漸黯淡下來。

是啊,他明明知道知道月兒和葬在一起會有危險,可他卻並未阻止,他有什麽資格去責怪別人呢?更何況,現在的他,隻是一個“失憶”的人,對月兒來說,他隻是她的一個“普通朋友”。一個“普通朋友”怎能表現得如此“過度關心”?

長長的睫毛似蝴蝶般脆弱的撲簌著,他的嘴角泛起苦澀的笑容,慢慢的鬆開了握住水映月的手。

既然,早在一年前他就學會了放手,如今,再放一次又何妨呢?

此時,水映月的心中也並不好過。雖然她看不見,但是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小銀,不,是韓宵從內心深處散發出的痛苦,那麽的強烈,強烈的啃噬著她的心。

其實,早在玉王府小葉子把珍珠還給她的時候,她就在懷疑了,懷疑韓宵是在假裝失憶。可是,她並沒有勇氣去求證,她像鴕鳥般把不安與懷疑深深的埋藏起來,然後在他的麵前笑得一臉天真,故意忽視掉他眼中偶爾閃過的痛苦。

但是,當他說出葬的身份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偽裝鴕鳥了,因為,她已經清楚的知道,他是假裝失憶,至於目的,恐怕……就是為了成全她與花妖吧。

曾經,她與他擁有過一段美好的愛情,為了那份愛,他們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他為她,失去一條手臂;她為他,差點失去了生命。如此刻骨銘心的愛,怎能說忘就忘?

可是,他們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