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雷,可是要下手輕些,若是傷了嬤嬤的腿腳,下次又如何能進宮見太後!”齊靜賢冷冷道。

“是!奴才記下了!”琪風、琪雨、琪雷、琪電乃是紫水閣衛若蘭手下四大主事,這琪雷明為北靜王府侍衛長,暗裏卻是紫水閣兵馬總調。

“太妃!太妃娘娘!奴才冤杠!冤杠啊……”楊嬤嬤怕的渾身顫抖,嘴裏胡亂的喊冤。

“冤杠?哼!”齊靜賢冷冷一聲,淡淡道:“我卻沒有什麽耐性聽你的辯解……蓮凝!”

“在!”蓮凝出列一福身。

“家法伺候……”話音淹沒在茶碗與唇間。

“是!”蓮凝帶了三五個丫頭,上前一腳將求饒的楊嬤嬤踢到在地上,揮藤鞭就打。楊嬤嬤淒慘呼叫,慌亂滾爬。起初還懇求太妃不要屈打成招,到了最後卻沒了嘶喊的力氣,隻躺在那裏哼哼。

黛玉雖恨這出賣王府之人,卻沒見過這樣的場麵,臉兒微微白了些,緊緊抓著手中的帕子,盡量不去看。靜賢忙命人抬了厚緞屏風來,阻斷她的視線,又摟在懷裏軟言安慰除去驚嚇。一上一下,一暖一苦,兩番場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太妃娘娘,五十鞭子打完了!蓮凝複命!”蓮凝將辮子卷好放進袖筒,回到靜賢身後站了。

“招是不招!不拍便再打!不由得你不服!”靜賢冷喝一聲。

“招……”楊嬤嬤皮開肉綻,不成*人樣,鼻涕眼淚混在一處,強撐起劇痛的身子癱跪了,衷求到:“太妃饒命!奴才全招,全招……”接著,便一五一十的將如何順著太後的安排跟著張姑娘混進府裏,卻始終進不得內院,如何從小丫頭嘴裏探聽消息證報宮裏等等,全部擔白。

“若非玉兒!還當真要漏掉了一個!”齊靜賢拍著扶手道:“玉兒,你是如何現這個楊嬤嬤不對的?府裏還真的差點被那老毒婦給得逞了!”還好紫水閣的事從不出內院,要是一早便被太後現了,估計早已下了毒手!

“伯母”黛玉放下手中的茶碗,亦驚心於太後的手段,便是堂堂皇親王府,也要如此的監視探聽。溶哥哥說過,她還在朝堂上口口聲聲表示不日便要還政與皇上,隻這“不日”一詞竟用了幾年。如今看起來,怕是太後一開始便根本就沒有打算過還政,更可怕的是,這個嬤嬤居然在太王健在時便混了進來。要知道,那時候太後也不過隻是一個後宮嬪妃而已,竟然安排心腹監視王爺府!其野心早有預謀!

“前日因伯母入宮,不得消息,黛玉心情煩悶,便央荷香與荷韻井著幾個婆子引了,自走出內院去了湖邊轉轉……”提到湖邊,黛玉憶起昨晚的事,不禁麵上一紅,幸好宮燈比不得日光,倒也看不真切。

“不想在湖邊碰見著這位楊嬤嬤。”黛玉答道。

“可是這婆子粗鄙無理衝撞了玉兒?”靜賢嘴上問著,眼睛卻再次剜向地上跪著的人。隻要得了黛玉的肯定,便定要再一頓好打!

“非也!”黛玉如有所思的一笑:“隻怕是規矩過了!”閑言,楊嬤嬤周身一震,被齊靜賢絲毫不漏的看在在眼裏。

“此話怎講?”她不禁奇得很,因何會有這樣一說?

“伯母,因家父任江南巡鹽禦史一職,林府接聖駕巡遊五次。因黛玉尚年幼,又屬女眷,雖不得見天顏,卻隨母陪伴過當年的先蘇皇後。”黛玉回憶起幼時住事,細細道:“宮裏的嬤嬤皆是規矩立出來的,在宮中,但凡有主子落座,起身,上下轎,或是年長者徒步行走。隨身嬤嬤需彎腰躬身落主子右側身半步,宮裝袖口掩過戒指等物,由另一隻手虛擎,手臂端平借主子把扶,手指卻不可對著主子……”說到這裏,忽而心中火光一閃,那日在宮中遇到的眼熟嬤嬤,本來記憶中模糊的臉孔竟漸漸清晰起來。

黛玉的言語,句句皆似那大棒當頭落下!楊嬤嬤死都想不到,這看上去不甚拿事,又足不出戶的姑娘家,居然有這這般的見識!更是悔恨自己前日怎麽就巴巴的跑過去服侍,竟被揪住了破綻!

“哦?”齊靜賢聽的津津有位,子打穿過來病愈後,她便著手將身邊原有的宮裏指派之人都尋個錯處打掉了,重新培養了心腹。平日裏也不常進宮,便是進宮,也沒有黛玉這般敏銳的洞察力!

“隻聽荷韻說,這位楊嬤嬤卻是先太王妾室張姨娘陪嫁的嬤嬤,因張姨娘病逝,便被調去湖邊淨衣坊。據說那張姨娘原來一個京縣令的女兒,便是婆子有些規矩,也絕不會懂得宮裏的規矩!”說到這裏,黛玉頓了頓:“隻那那楊嬤嬤前日伸手欲扶玉兒落座,卻被荷香檔開,雖隻片刻的功夫,卻也看得出那規矩是極好的!因此,我才覺得她身份可疑……想那張姨娘亦不普通,卻終究命短,早早離世。”

“玉兒果然慧眼如炬!”朗聲傳來,角門處水溶一身青袍現出身影,負手渡了進了院,後麵跟著水沁與水清,剛剛聽得暗探稟告楊嬤嬤果然從慈寧宮出來趕回王府,他一麵委托靜賢先行處置,一麵親自著人將水沁與水清秘密請到府裏。

剛剛在門口聽得黛玉的分析,不禁心中叫好,誰說黛玉不諳世事,不通世故!誰說黛玉隻知風花月月,詩詞歌賦!她的玉兒,素來都是聰慧絕頂,敏冠群芳,文能舞文弄墨,傲然詩詞歌賦間,武能理家察人,領軍現代時尚界!誰說女子不如男,便是素來十分自信的他,亦忍不住要祈求老天,定保佑自己與玉佳人白不離!

那日鳳藻宮宴,黛玉雖沒,卻是被賈府折磨的狼狽不堪,荊釵布裙,素顏示人。隻今日裏,粉色衣裙,淡妝點綴。如果說那日裏見到的是一位落難凡間的謫仙,那麽今日便是百花之神款款坐在眼前,水清不覺怔住,前日隨王兄一同回府,林姑娘的轎攆直接抬去了太妃的院子,自己並未得見。單看了靜心齋的畫像便已然驚為天人,如今再見,卻將原有的認知完全覆蓋,可謂人世無處可尋覓,天堂難有幾度聞……如此明豔佳人,天上地下,隻一人爾……

“娘,玉兒……”水溶幾步上前,先給靜賢見禮,而後輕聲呼喚。因有人在,黛玉隻微微點了點頭,而後便略閃進屏風後,遮住了大半的身子。

“清兒!沁兒!”齊靜賢熱情的招呼著兩個侄子:“怎麽許久都不來看我,莫非是溶兒用青磚封住了大門不成!”

“王伯母在上,水清(水沁)給王伯母請安!”兩兄弟撩袍單膝跪倒見禮,一個持重英武,一個年少俊秀,皆麵相不凡,齊靜賢看也看不夠,不禁喚了蓮茜去拿表禮。

“卻沒想到在這裏相見,還以為你們去了內廳!”靜賢起身走過去一手拉起一個,笑道:“兩位賢侄快快請起,咱們家可不要這大禮!”

“走!”二人起身,卻相互使了個眼色,略偏了身子彎腰抱拳:“水清(水沁)給王嫂請安!”

半掩在屏風後的黛玉身份特殊,本是待靜賢召喚,才下來行禮,卻不想被這兩個小子搶了先,一句疊聲的“王嫂”,起先不由得一愣,繼而羞到了耳根,起身跺了跺小腳:“偏又來混說,找卻是沒有表禮的!”而後便整個人都躲進了屏風後,隻露出了紛紛的裙角後裾。

“好你兩個小子,隻把我那親親的兒媳氣到了!說吧一要如何走好!”靜賢笑著調佩道。

“伯母的威力,昨日小侄已有所耳聞,實是為水氏皇族出盡了一口惡氣!”水清做了個揖,笑道:“還有勞伯母在王嫂麵前美言幾句,侄兒再不敢了!”

“是是!侄兒也不敢了……”水沁連忙跟緊。

“玉兒有句話算是對了,你們雖然口中叫了,卻實沒甚表禮物,少不得算吃虧的!”靜賢哈哈一笑,自去將躲起來的黛玉拉了出來:“總之我早已定下了,便是早早受了禮也是無妨。”

“伯母……”黛玉羞怯的用於去拉靜賢的衣袖,不想卻被另一隻毛手捉住。

“玉兒!”水溶白日裏忙活著林府改建一事,今日才見到到黛玉,卻再也挪不開眼睛。

“伯母,您打算如何處置這個婆子,若是太後那裏起了疑心……”水沁猶豫道。

“依沁兒看,昨日我那番言行,便不會使太後生疑嗎?”齊靜賢無所謂的笑笑:“越是生疑,越是睡不安,越是睡不安,這壽祿定會受損……來人,先把楊嬤嬤囚進水牢,待本太妃何時心情好了,何時再收拾!”

“是!”琪雷上前一步,拎起楊嬤嬤的衣領子便往外拖。

“太妃饒命!太妃饒命!奴才有要緊的事要稟告…太妃娘娘……”楊嬤嬤再傻也不會不知道水牢這一詞,宮裏雖隱瞞的極深,卻也是有的。不論北靜王府中設置水牢的原因,隻為了保住一條命,也不得不出賣太後了!

“等等……”水溶伸手示意琪雷止住動作:“有什麽廢話快說,若是膽敢混弄主子,爺把你……”猛的想起黛玉還在,趕緊將威脅的言語收回,免得驚嚇到了這隻小鹿。

“王爺!王爺奴才再也不敢了……求王爺饒奴才一命啊!”楊嬤嬤恐懼已達極致,飛快的爬回痛哭著求饒:“太後娘娘不願王爺獨寵林姑娘,謀劃著要為幾位王爺一同指婚……”

“還有?”水溶冷冷的問道。

楊嬤嬤磕頭如搗蒜:“奴才再不敢欺瞞,太後要把賈家三姑娘改換嫡女身份指給王爺做側妃,還要奴才與那賈三姑娘接上線……謀劃著……謀劃著………”

“謀劃什麽!”齊靜賢柳眉倒立,恨得牙根癢癢。若是太後就在眼前,她一定要找塊磚狠狠拍!

“謀劃……奪了王爺的寵……除了林姑娘……”說到最後一句,楊嬤嬤已如風中枯葉一般顫抖不已,聲音小的勉強可以聽見

“王兄……”水清脫口喚道,也不知為什麽,他十分不願水溶另娶,想到清傲的林姑娘要與那些世俗女子一同等待夫君的寵愛,他忽而心中很難受。這樣的女人,是要護在懷裏,守在心中,若分了一絲一毫的心,都是對她的褻瀆……想到自己的妻子,水清心底隻無奈的笑笑,若無意,娶誰都一樣。他已經滿足了,隻要妻子能夠好好的孝順母妃,他便滿足了……

身子微微一抖,黛玉的心頭如罩了一層月影紗般晦暗,眼中氤氳一層水霧。即可,那熟悉的,充滿安全感的氣息傳來,水溶已不著痕跡的將她攬在懷中。

回頭勉強微笑,黛玉惆悵無限。她是相信水溶的,她相信水溶絕對不會委屈她的,隻這一世,終究比不得現代,雖然伯母更是不會與他人一般讓溶哥哥納妾收姨娘,隻那太後當真進來人可如何是好……按照本朝的規矩,太後皇上指婚,不可拒絕。即便是為側妃,卻要按照正妃之禮迎娶。過了門後,若是受了冷遇便是欺君之罪,不管喜歡不喜歡,都要應付差事……賈家,終究還是不肯放過自己啊……

“放心吧!”水溶環著她的於臂輕輕拍著,溫柔耳語:“什麽都不會生的……”

“那麽如何連本王與王兄亦包括在內呢!”水沁聞聽了太後的意思不禁恕從心來,這個惡毒的婦人!當真連一十孤女都容不下嗎?明知賈家對王嫂有那樣不堪的行為,卻還要這樣生逼死人不成!

“回……回王爺的話……”楊嬤嬤哭著道:“太後將劉太師的女兒劉素心指給東臨王爺為側妃,將……將賈家四姑娘指給了……您……為正妃……”

“這!這簡直是昏了頭!豈不是要把幾家王府都推到火炕裏!”水沁氣的手都在抖!“若是與賈家拉上了關係,要我們如何抬得起頭!還……還是正妃!”

“看來,太後是有意狠要將我們拉到皇上的對立麵……”水清歎了一口氣,怕什麽,來什麽……

“你總要給人家做夢的權利……到底氣盛了不好,很容易暈了頭出些昏招!”水溶絲毫沒有生氣,與齊靜賢對禮一眼,而後轉臉笑道:“一個庶出的丫頭也想飛上枝頭!也太過藐視北靜王府!不過若是太後當真敢指,我便敢收……這一切本王早已經知道這些,你個賣主求榮的奴才卻是失了算!”

“王爺!王爺,天地可鑒,奴才再也不敢欺瞞王爺!奴才願為王爺赴湯蹈火……”楊嬤嬤淒慘的叫著,砰砰磕頭有聲。

“琪雷……”水溶淡淡一句。琪雷會意,上前直接點了楊嬤嬤的啞穴,而後把走押入牢中。到了那裏,她也算見到了不少熟人,說白了,就是水家母子查出的太後的暗探!如今定時去宮中匯報的,都是易容後的北靜王府親信,這個隱藏最深的楊嬤嬤終究還是沒有進出黛玉的法眼……

“咱們還是進去說吧,大院子地兒裏的蚊蟲多些……”齊靜賢招呼幾人來到內廳,沏上茶水商議對策……

賈家受到了重創,起先自然安穩了幾日。可正如俗語所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沒過幾日,便大肆操辦起寶玉的婚事,同娶二妻,廣下喜帖,邀約百官。看著大喇喇放在麵前的燙金請帖,黛玉隻覺得十分不恥,如今那裏還在打著什盤鬼主意嗎?

“這賈家人的臉皮,就像是輪胎一樣的厚,莫說釘子,便是刀子,怕是還要生割一會兒!”齊靜賢言語滿是不屑。一旁站立的幾個丫頭不明白什麽是“輪胎”,可見黛玉一副隱隱欲笑的模樣,隻道自己才疏學淺,定是哪裏沒有見過的典故。

“那太後許是被我氣瘋了,要麽就是混吃了髒東西,居然想把那樣不堪的一個女人改頭換麵的送進王府,隻怕是也想羞辱這裏一番出口惡氣罷了!”靜賢剝了一個精致的小香蕉放在黛玉手裏:“不過呢!玉兒莫怕,天塌下來自有伯母杠著!賈家千打算萬琢磨,最後卻定是自討苦吃罷了!”

“太妃,我們姑娘這幾日睡的並不安穩,隻那……”雪雁聞言忙道,這幾日姑娘的神情她卻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間,想來是與太後謀劃強行指婚一事脫不開關係。

“雪雁!”黛玉喝住她的話,指了個差事讓她出去做了。雪雁雖不甘,卻也不敢違逆。

“伯母愛惜玉兒,玉兒自是心中有數的……”黛玉眼神黯了黯:“隻這世上終究皇權如天,若是溶哥哥被抓了錯處借題揮,豈不是因小失大……

“玉兒,溶兒竟什麽都沒有告訴你嗎?”靜賢忽然察覺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歪頭著了看黛玉。

“告訴玉兒什麽?”黛玉更是茫然不解,二人一老一小坐在這裏對著眨眼睛。

“紫水閣的事,那日去賈府之前,我便要玉兒自己去問他的那個紫水閣呀!”靜賢抓住黛玉的小於輕輕捏了捏。

“問過了,溶哥哥說那是伯母多年來心血創建,便是皇商亦不及十分之一,產業莊園更是多如牛毛……”黛玉眼神清澈,欽佩盡顯,一板一眼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