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待會兒著我不去太妃那裏告狀,這般的編排姑娘!”雪瞳輕輕點了她的額頭笑道。

“我還敢編排姑娘?你看那太妃和王爺疼的,再借我幾個膽子吧!”雪晼吐了吐舌頭,將衣裳疊好了收起:“雪雁姐去哪裏了?怎麽回來便一直沒見她人影?”

“聽蓮桃姐姐說,衛公子家中來了信,說是衛夫人重病,要衛公子趕緊回山西呢!公子這就要連夜啟程,雪雁姐打了包裉去送了。”雪瞳笑道:“怕是公子再回來,就成了雁姐夫了!”

黛玉半夢半醒間,聽聞了兩個丫頭低聲的談話,不覺閉著眼睛輕輕一歎,這世間最難得的便是個“巧”宇,可最常見的,卻也是這個“巧”字。牽來拉去的,竟又沾了些瓜葛,為何好不好偏偏與那衛若蘭定親的竟是史家湘雲,無論是家勢、容貌、還是才學,湘雲均在雪雁之上,雖說品行正好反過來,可衛家的雙親會因品行而放棄公候小姐而接受雪雁嗎?……

“都是你們吵的,姑娘都歎氣了!”雪曦見黛玉醒了,放下扇子跑出來責備起外間那兩隻麻雀。

“無妨,我早已是睡不著了的。”黛玉坐起身子靠在床邊,雪晼與雪瞳忙進來見了禮,而後捧茶端盂服侍黛玉漱口。

“王爺剛剛來過了嗎?”黛玉坐到梳妝台前,雪晼為她整理髻,簪些釵環。

“回姑娘的話,王爺來過兩次了,見姑娘睡的香甜,不忍打擾,自去書房了,說是晚上有個邀約,不在家晚膳,隻眼下許還未走。”雪晼靈巧地將整理好的烏絲盤了一個飛燕髻,配著黛玉淡藍色的衣衫;挑了些藍白水晶的珠花簪了,素淨大方。

“把床邊櫃子裏那個手絹包給他送去。”黛玉拿起小刷子梳了梳眉,還是靜賢親自繪圖而後找工匠做的,那一大套的化妝工具,當時直把這棒子小丫頭看傻了眼。

“是!姑娘。”雪曦應下,打開小拒子取了包,不禁笑道:“姑娘那日不是說不給王爺做的,如何比那鋪子裏的精細許多?可見還是把心繡進去了的!”攤開的於絹包裏,一個藕荷色的荷包安靜的躺著,上麵一株叫不出名字的小草,幽幽散出薄荷的清香。細細看去,銀色的穗子皆是三股絲線編成,兩股銀色,一股青色,乍一看沒有什麽特別,端詳半日還以為是光影,實屬上品,不多見的。“我看姑娘不如自己去送,過了雪曦的手啊,難免走了味道!”嘻嘻笑道。

“還說,要不是你們那日跟著起哄混嗣的,我如何受得這累!”黛玉嗔笑道,拿梳子點著她:“如今不過要你跑個腿,卻七七八八的這話多!”那日水溶央求黛玉給他做個荷包,黛玉故意拿著樣子不搭理,接過水溶動了那八個丫頭輪番的討好轟炸,弄得她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我這就去,姑娘可莫要羞惱了!”雪曦調皮的傲了個揖,而後便跑出了屋門……

用過晚膳,聽了蓮茜講連了白日裏賈家結親的趣事,與大觀街的熱鬧。根據蓮桃傳回那一下午的收益單子,靜賢在那裏算盤珠子打的劈啪響。說是租了出去,可哪家不是紫水閣的生意,改換個名頭罷了。

“且先不說日後幾家青樓的生意收益更會暴增,單眼前這八折優惠三天,估算著還能淨賺一千五百兩!大觀園啊,可真是個風水寶地!賈元春這園子名也起的很招財!”齊靜賢滿意的看著賬單,輕吹著通紅的指甲。

一般當了太妃或是孀居的女人,皆衣著樸素,清淡度日,如李紈。而這齊靜賢卻天生的愛打扮,眼下有了黛玉,娘兩個更是成日裏研究衣裳飾。聞聽黛玉在那邊居然成了時尚點評家後,居然命人將所有的衣裳飾全部搬出來,給黛玉一一過目。

“青樓女子,其實也很可憐……”黛玉輕歎著。

“有的可憐,有的卻不可憐!”靜賢滿不在乎的執了片蜜瓜放在黛玉手中:“若是當真有些骨氣的,紫水閣向來不曾為難。隻這兩個世界均是一個模樣的,男人、女人,總有那些妄圖不勞而獲的人,學藝怕苦,勞作怕累,日子過不下去,這個社會裏,也就隻剩下這一條路可走,還走的心滿意足。

“嗯……”黛玉點點頭:“可謂哀其不幸,恕其不爭……”

“不說這個了,給她們指了明路不走,我也不會做那沒底線的善人!”靜賢笑道:“隻沒想到,喧囂了那般多年的金玉良緣,卻最終成了金玉姨娘,也對!連姨娘都不如的人胡亂指的親,必然也要做姨娘!”想起元妃與娘家聯手謀害黛玉,靜賢便咽不下這口氣,她可不打算就此放開此事!侍到兩個孩子成了親,再與那賈元春細細算一算!

“薛姑娘聰明一世,一色都算計到了,卻最終栽在了她的親哥哥那裏……”彗玉搖搖頭:“眼下,那位卓姑娘怕是羊如虎口……”

“不見得!”靜賢拿起扇子輕搖:“聽說是忠順王妃做的媒人,許是有內情也不一定。”

“那忠順王妃,玉兒聽聞的,與見識的,似乎不是同一個人。那日裏見她雖潑辣,卻並非是那心黑手狠之人,緣何竟背上了善妒的傳聞?”回想著那日見到自己時,忠順王妃表情言行變化,黛玉隻覺她不是個一般的。

“誰知道,終究是一個可憐的女人。”齊靜賢道:“忠順王不知為何,雖從不直側妃庶妃,卻花的厲害,府上大丫頭小媳婦的,常有些瓜葛。王妃一生無子女,自然自覺理虧,也親自為王爺納過幾個姨娘妾室。也不知道為什麽,忠順王爺的妾室,莫名暴亡的居多,不是喝藥,便是吊死,留下了諸多的謎團。這傳來傳去,外界隻說是王妃善妒所致,實際如何,誰也不清楚……那時賈府欲送了你去,忠順王卻一反常態的起了立庶妃的意,惹得王妃不痛快,方執拗著一同去了鐵檻寺。”

“又是妻妾爭……女人們總是無法脫離開這個圈子……”黛玉輕輕歎了口氣。

“我便是如今一人家家的感受不到,耳根子一天也被磨起了繭子。每每參加什麽諾命夫人的聚會,說來說去的都是這些事,沒得煩心!”靜賢扇子越扇越快,思緒轉到,不禁脫口而出:“也不知道那個老家夥這麽多年是怎麽過的!”

“大廳的壁爐上方,掛的還是當初的婚紗照。就是伯父伯母神情對望的那張。家裏每間屋子都有伯母的照片,就連梳妝台上的護膚品與飾都在。窗前擺著一直是兩雙拖鞋,從未變過……”黛玉聰慧,一下子便看出靜賢是想起了水伯睿,便詳細的描述著那邊水宅的一切。

“那個死老頭子!掛那麽多照片做什麽,沒得半夜嚇人的!難不成想讓我用過期的護膚品不成!”靜賢嘴上硬著,手上的動作卻慢了下來,眼睛微紅。

“除夕夜的時候,伯母的位置鋪著您最喜歡的餐巾,盤子裏擺滿了西蘭花菜與海三鮮餡的餃子。”黛玉笑著繼續道:“我還聽過水伯伯沒人時對著您的照片聊天……”

“我才不喜歡吃西蘭花,那不都是為了減肥,且看我回去怎麽罵他!”靜賢再三深呼吸,終究沒有忍住,與丈夫分別多年,憑借黛玉的描述她又想起了那些開心幸福的日子,淚水漣漣。

“許是伯父巴不得用這個方法招了您回去責備他也不一定……”黛玉遞上手帕:“伯母,到時候咱們一同回家,玉兒也想爹娘了……”

“好孩子……咱們一定能回去!”靜賢緊緊的摟著黛玉。兒子與玉兒的到來,似乎讓她十幾年後終於看到了一點希望,那是回家的希望……

天氣炎熱,晚上的鳳也是溫溫的。舒適的**鋪著薄薄的軟麻席,另有一層棉單子蓋了。黛玉身子骨柔弱,水溶很不敢讓她睡竹席。立起墊子側靠著,手裏捧著書本,心思卻跑得老遠。雖然嘴上安慰靜賢說些回到現代去的話,可到底應該如何回去?短短的半年,她已經十分眷戀那邊的生活,沒有束縛和禮教的生活……

“姑娘。”雪雁端著銅盆走了進來:“姑娘該洗洗睡了。”看她眼底若隱若現的紅血絲,想來剛剛哭過了。服侍著黛玉洗漱完畢,轉身便要出去。

“雪雁,你過來,我有些話想對你說。”黛玉一把拉住她的袖子。

“是,姑娘!”雪雁扶了黛玉坐回床裏,剛要坐到床邊的腳凳上,卻被黛玉一同拉了進去。

“雪雁,咱們倆打小一同長大,名為主仆,實為姐妹。有些話,做姐姐的問問,你可要實話實說!”黛玉拉著她的手,誠至肺腑。

“姑娘,雪雁打小便是姑娘的丫頭,如何敢欺瞞姑娘。”雪雁聞聽黛玉竟以姐妹相稱,登時慌了手腳,剛要下地矽頭,卻被黛玉死死拉住。

“共同經過了這般多的風雨,逃離了賈末的狼窩,咱們姐倆相互扶持,才能撥雲見月!”黛玉動情道:“因此,我不願意見雪雁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你,可明白?”

“姑娘待雪雁極好,雪雁哪裏能不明白?”雪雁點點頭:“姑娘有什麽話,但問無妨,雪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雪雁,我且問你,你對那衛家公子,可是動了情的?”黛玉猶豫著開口問道。

“這……”雪雁一愣,沒想到黛玉要問的,竟是這事,臉上起先紅了一陣,而後卻又變得蒼白。

“你可知,那衛若蘭便是史家湘雲的未婚夫婿?”黛玉雖不忍,今日卻不得不說了請楚。

“我知道些……”雪雁低下頭,訥訥道。

“那麽……”

“姑娘!衛公組待雪雁是真心的,雪雁此生心係與他,再無旁人。我知道他家中已做主與史家聯姻……能有這段時間的回憶件我一生,也便夠了……”雪雁笑的無奈且蒼涼,音樂眼角匯聚了一滴淚珠,不動聲色的抹了去。剛剛送了衛若蘭離開,就是要在自己心中做了了斷,無論如何,不能讓衛公子背負上不孝的罪名。

“雪雁要與斷了這份情?”黛玉聽出了話外音,不覺驚呼:“這是為何?”

“雪雁不願為難衛公子,衛夫人采信中言明隻盼有生之日能見得公子與史姑娘……成親……”嘴唇咬的白:“雪雁終身不嫁,陪著姑娘。”

“衛公子何意?”在這個社會裏,可不是說女子努力爭取就會有結果的,雪雁與其說是放棄,不如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來守護這份寶貴的感情。不過,若是男子爭取,便另當別論了,黛玉現在,急於知道衛若蘭到底是什麽意思。

“衛公子說,這次回去便稟告爹娘,要……要退了史家的親事……”雪雁言及此,心底才稍微暖了暖。

“雪雁不信?”聞聽這話,黛玉還算稍微放下心,衛若蘭是獨子,想來自然有他的主意。

“我信……公子的話,我都信。”雪雁吸了吸鼻子:“隻怕衛夫人病重,公子心有力而力不足罷了。”

“若是衛家要納你做妾室,雪雁可願意?”試擇著,黛玉打探著雪雁的心思。

“不!”雪雁猛的抬起頭:“雪雁雖隻是個奴才,卻也知寧為窮人妻,不做富家妾的道理!跟了姑娘這麽久,雪雁這點骨氣還是學到了的!”

“傻丫頭,咱們都不要想的那麽悲觀。”黛玉將她摟在懷裏:“隻管好生過日子,娶了你,是他的福分,錯了你,是他的損失。衛若蘭該是個有擔當的,否則溶哥哥也不會這般看重他。退一萬步講,即使因為什麽父母之命的壓力,他終究放棄了你,那麽他便不是你命中的良人,隻當是一個過客罷了……”

“雪雁啊……雪雁……”雪雁流著眼淚點點頭:“終歸是擁有過,是嗎?姑娘。”

翻來覆去睡不著,太後隻覺日漸力不從心,自打給劉素心指了婚,水汮連這慈寧宮的門都不登了,又有壇子稟告連日來幾家王府常常一同飲酒作樂,互訪遊玩,雖然沒有什麽政治因素在裏麵,她卻隱隱的感覺到了一種威脅。許是心虛作祟,這天下本就是水家的,隻要一有皇寺的某些動向上報,她便條件反射的開始琢磨是不是正在暗地串聯推翻自己。

“太後娘娘,忠順王爺求見……”見太後臉色不豫,福全小心翼翼的低聲奏報:“從後麵進來的。”

“宣……”紗帳內,太後一下子便坐起身子,而後卻轉而慢慢取了件薄薄的衣裳披了:“看著點人……”

“是!”福全退下不多時,便將身穿暗色鬥篷的忠順王爺水玄毓引入。太後一揮手,福全便退了出去,將寢殿的門關的嚴嚴。

“這一年多,你竟然還能想起我,我是能笑呢?還是該哭?”太後麵無波動,朱唇輕啟。

“南蓉……”忠順王爺討好著湊上前去,坐進紗帳裏:“終究是怕惹人耳目,生出了不好的傳聞。”

“呸!”太後一把拍掉隔著薄被按揉著自己腿的毛手,輕啐道:“不是在府中巴巴的等著賈家送那個林黛玉去?”

“南蓉,我真的錯了,再也不敢了……”忠順王爺半跪在地上,拉著太後披著的以上,一副可憐的樣子。太後雖然四十多歲,卻因自年輕時保養得宜,容顏身材看上去還很年輕。眼前的她,內裏肉色抹胸,外披薄薄睡衣快要被他拉掉了,絲輕挽,似乎依舊是過去那副**的樣子,直看的忠順王爺喉頭幹,渾身燥熱。

就算太後再鐵石心腸,終究他是兒子的生父,自己又許久不曾與他親熱,心底悻動不已,手腕一拖將他扶起,嬌嗔道:“隻怕自此一去又是許久再不得見,你可又要沾花惹草去了!”男人家,又怎麽能不想那事,誰叫自己是太後,無法朝夕相處。

“南蓉……我想死你了……”紗幔輕落,春帳度暖,久違了的漏*點一觸即燃,燒的二人欲仙欲死。

房頂的水溶連早飯都要一並吐出來了,坐在殿頂無奈的拄著腮幫子偷聽。聞聽探子奏報白日裏那個婆子,竟是宮中人,他便隻稱有邀約,便獨自潛如宮中一查究竟,沒想到意外現了忠順王爺,跟蹤至此竟然有這意外收獲……

一番,太後滿足的伏在水玄毓的身上,擺弄著梢,似二八少女一般羞澀。

“今日賈家辦喜事,你可聽說了?”水玄毓端過茶水喝了—口。

“嗯……”提起這事,太後牙根恨的癢癢:“那個齊靜賢,當真要與我作對!居然把那大觀園改成了……哼!早晚我要收拾了那裏!賈探春眼下在宮中跟了嬤嬤們學些規矩手段,過了門兒定要那林黛玉好看!”

“南蓉,林家的事上畢竟是賈府做得太過,人盡皆知,你這般幫著她們禍害北靜王府,終究是皇族,總是不妥……”水玄毓勸道。水溶不禁納罕,從來到這裏,他隻在宴會上見了一次忠順王爺,再無交集,為何這家夥與外界傳聞的完全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