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既然出了門就隨意些,咱們也自在。

?楚閑正留神著安昇的反應,見他正訝然的望著那並在一處的矮塌床,便貌似無意的解釋了一句。

??而就在說句話這麽會兒的工夫,小果子以外的宦侍們已經擺好浴具屏風,躬身退出了帳篷。

??“好啊……”

??安昇這個時候又能說什麽呢,隻好坦然的應承下來,就見楚閑好像心情不錯向自己點了點頭,然後在小果子的服侍下到屏風後麵沐浴去了。

??帳篷裏預備的矮榻床是單人式的,帶有滕紋鏤空木質靠背,而且正好是對稱著一個頭側和左側帶靠背,另一個是頭側和右側帶,所以現在這麽往起一並,就成了三麵有靠背的一張雙人床。

??此時安昇看了看鋪好兩副枕被的塌床,又看了看那邊屏風上逐漸增加的楚閑的衣服,也隻能默默的脫了外衣疊好放到自己的櫃子上,再拿出醫書和充做睡衣的幹淨單衣擺到了榻上。

??在靠近地上燭台架子的一側倚著靠墊坐了,安昇垂眼看了一會兒醫書,然後不知不覺就借著看書的姿勢思考了起來。

??其實對於楚閑和自己關係的過於親昵,安昇不是沒想過他們竹馬成雙的感情以後會‘變質’,但他並不想因為有一小部分變壞的可能性,就幹脆拒絕付出自己的感情。

??別說一個人是真心還是假意瞞不了別人一輩子,就算是能,安昇也舍不得這麽騙楚閑,所以隻要這孩子長大後不對那位置生什麽要命的心思,不威脅到自己和親人的生命安全,那麽自己就是和他做一輩子的朋友知己,又有什麽不能呢?

??至於說更深的感情糾葛,安昇倒是不擔心的,因為他對楚閑根本沒那方麵的想法,楚閑跟他不同,他可以假成親可以不要孩子,但楚閑身為皇子,娶妃納妾為皇家開枝散葉是最基本的責任,他可以隨心所欲的滿世界去跑,楚閑卻是不請旨意擅離京城都是大罪,所以這就注定了安昇不會把他們的關係往那方麵發展……

??“在看什麽?”

??剛沐浴完的楚閑穿著單衣從屏風後麵走出來,就見安昇正倚在榻上看書,那悠然閑適的模樣落在楚閑眼裏,隻覺得是說不出的好看。

?“脈理而已,你知道我對脈象總是辨認不準。”

??安昇聞言抬眼看向楚閑,微笑著把手一鬆,任那醫術翻落在自己腿邊——對於習慣了現代儀器輔助診斷的安昇來說,摸脈這麽高深的診斷方法,他想要成手,隻能出宮以後多找病患來練了。

??“可要替我看一看?”

??楚閑揮退正給自己擦頭發的小果子,讓他叫人進來換水收拾,然後自己走到床尾坐了,一隻手拿著布巾包住發梢吸水,一手翻著腕伸到安昇麵前。

??“殿下自是康安的。”

??安昇拉著楚閑伸過來的手借力坐正身體,先把薄被蓋到他的腰間免得浴後著涼,然後拿過楚閑另一隻手上的布巾,坐在他背後給他擦起了頭發。

??“你快去沐浴吧,這個讓小果子來就成了。”

??楚閑順勢往裏坐了坐,放鬆身體倚到安昇剛靠過的墊子上,然後微勾著嘴角享受安昇的服務,至於他嘴上說的……大家都知道他隻是說說而已的,沒看那邊的果公公正‘忙著’指揮宦侍們幹活,根本就沒過來礙眼的打算嗎?

??這邊安昇把楚閑的頭發擦得差不多了,那邊宦侍們也換好了水和浴具,於是安昇就拿著自己的單衣拐到了屏風後麵去。

??當然,安昇他是不用麻煩小果子伺候沐浴的,楚閑一開始就準了他身邊的小鞠子過來。

??安昇沒像楚閑似的泡澡解乏,所以不一會兒就洗完了,而他剛穿好單衣從屏風後走出來,就見候在帳篷外的宦侍們低眉順目的魚貫而入,先把剛剛那兩麵屏風挪過來,將矮榻向著門的方向擋住,使外側的人看不到裏麵的情況,然後才往外搬浴桶的搬浴桶,打掃收拾的打掃收拾。

??“……”

??看著那把自己和楚閑與眾人隔開的錦繡百鳥圖屏風,安昇覺得這場景有點微妙,尤其這邊榻上的楚閑竟接過了自己的手裏的布巾,想像自己剛剛幫他那樣的幫自己擦頭發……這種閨趣似的氣氛是怎麽回事?!

??“昇現在除了練琴作畫外,就隻看醫書了,以後是不打算入國子監進學,科舉出仕了嗎?”

??待小果子他們都退出帳外之後,楚閑一邊擦拭把玩著安昇的頭發,一邊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按照以往的慣例,皇子離宮府居了之後,他們的伴讀不是入國子監進學做文官,就是在禦前做侍衛然後從武職,而安昇現在是文武皆可,卻又皆不上心,反倒整日裏鑽研醫理,莫不是真想學了安禦醫?

??“是啊,我這人素無大誌,隻想以後日子過的逍遙自在,可受不得官場那些明規暗矩,條條框框的。”

??既然屋裏沒外人了,安昇也就不再規規矩矩的端坐,他也拉過自己的薄被蓋在腿上,然後和楚閑肩並肩的倚坐在一塊說話。

??“那是要跟你祖父在禦醫院學習?還是你們家要在京裏開醫館?”

??楚閑繼續把玩著安昇順滑的發絲,當腦中想起安禦醫的模樣時,他不禁眼前一亮,忙側過身來仔細端詳安昇的臉,心想他若是能學的跟他祖父一樣,是不是往後也能那般容顏不老?

??“……這個倒是還沒想好,畢竟三年後的事兒呢,而且咱們十五的時候我哥正好科考,自是要先緊著他那邊。”

??被楚閑熱切的眼神看得有點心酸,安昇故作未決的樣子搖頭應道。

??其實安昇這話也不算說謊,雖然他原本是計劃著,當楚閑大婚開府之後,他們的關係能漸漸淡了,到時安旭這個隱形太子黨入了朝,安逸當不當禦醫就沒關係了,然後他們祖孫倆就出門旅遊行醫去……不過計劃再可行它也是計劃,到時候究竟如何進行,還得視情況而定不是?

??“也是……”

??楚閑自然不會想到安昇有‘遁’字訣,聞言還在想著自己的打算,比如說建府以後他們自由的時間就多了,這京城內外好吃好玩的地方,他們盡可去的。

??“到時殿下是想在刑部當差嗎?”

??見楚閑嘴角含笑談性正高,安昇不由得也縱容的笑笑,同樣側過身的麵對著他,主動問起了楚閑的打算。

??據安昇所知,楚閑對於律法的興趣也是遠勝於其他方麵的,而鑒於晟朝對於皇子們的培育製度很給力,真是寧可他們成龍相爭,也不願他們做蟲而敗了大晟王朝,所以若是楚閑往後真做了這類‘得罪人’的差事,一是他自己不會虛度人生,二也是能少些上麵的忌憚。

??“嗯,刑部也好,大理寺也不錯,還有都察院。”

??“額……都察院就算了吧?你不是說他們隻會打嘴仗,還捕風捉影甚至無中生有,都很惹人嫌嗎?”

??“但是暗查禦史不錯,他們不是風聞奏事,而是暗中巡查天下百官,一經查實可以先斬後奏的。”

??“暗查禦史?都察院有這個部門?”

??“是我皇爺爺在位時特設的,我父皇倒是不怎麽用他們了……”

??……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就聊到了很晚,等守在外麵的小果子偶爾探耳朵聽不到聲音,然後他又等了一會兒進去熄燭火時,就見他家七殿下正側趴在安伴讀身上,摟得人家緊緊的,而仰麵睡著的安伴讀,則好像睡的有些不太安穩,不時的動動身體,結果他家殿下就摟得更緊了。

??小果子用袖子掩嘴無聲的竊笑,然後輕手輕腳的熄了大半燈燭,隻留下幾根蒙光預防主子們起夜用,就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

??第二天一早,當楚閑精神抖擻、步履矯健,而安昇滿臉疲憊,身形僵硬的上馬隨獵時,楚閎看著兩人的目光簡直火熱的難以形容,若不是礙於周圍人太多,隻怕他已經拉著他家七弟飛奔而走,去查看一下他是否‘天賦異稟’了……

??楚閑對楚閎的莫名興奮似懂非懂,隻是自顧自的在為自己昨晚已經‘達成夙願’了而高興,而看得懂楚閎意思的安昇則暗暗憋氣,心道你讓幾十斤的半大小子八爪魚似的纏一晚上試試,丫的他在我身上從左邊翻到右邊,又從右邊翻到左邊的,我連換個姿勢都不行,現在沒落枕沒抽筋已經算我身體素質好了!

??因著本次射獵是要計算個人成績的,尤其是皇子們,所以等到聖上開了第一弓後,楚閎和裴浩也就同安昇他們分開走了,而這邊楚閑和安昇年紀太小,又是玩票性質沒想爭成績,所以進了林子後就放慢馬速,不一會兒,就見安昇不久前喜得貴子的姐夫楊勳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