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了

從酒店出來,我一個人走在冷冷的街頭,微涼的風吹在臉上,淚已幹了,心卻無法平靜。剛剛同學會上那些刺耳的話語,那些憐憫的眼神都讓我的心堵得緊緊的。

“哎喲,我說尹若雲啊,看你也不是那麽笨的人啊!怎麽這麽多年了,倒越‘混’越差了呢?那天看到你,怎麽還騎著那破自行車上班啊?你還在那麽遠的村小學教書嗎?每天騎車那多累啊?幸虧我沒上班,老公可舍不得我去受苦!”一身名牌的羅霞一邊說著一邊嘖嘖的歎息。

“是呀,瞧你,連個像樣的首飾也不帶,你也太不重視咱們的同學會了!”說這話的是帶著巨多珠寶首飾的劉銀,手上是大鑽戒,金手鏈,脖子上是嵌著鑽石的金項鏈,耳環也是帶鑽的,果然是珠光寶氣十足。她伸著自己的纖纖‘玉’指:“知道嗎,就這麽點小石頭就要一百多萬哦!這還隻有三克拉多一點,我老公說了,明年一定換個大的。”語氣中不無炫耀的味道。

瞧瞧自己,一身休閑服,這還是自己咬牙在專賣店買的一套最好的衣服了,要兩百塊呢,可是跟她們比起來真的好寒磣。我隻有苦笑。

“唉,我說姐們,你也太不會保養了,搞得自己麵黃肌瘦的,活像個黃臉婆啊!這個樣子,你老公還會有興趣嗎?”打扮‘精’致的柯月一扭一扭的走過來,“咱是‘女’人,不能老是為了那個家把自己給埋了。你呀,就是太不會做‘女’人了。像我,班也不上了,兒子有保姆管吃喝,家庭教師管學習,我啊,隻要管好自己就ok了。”

我裂開嘴笑笑,這樣的同學會真讓人難受,在一起就是比老公,比有錢,比漂亮!唉,偏偏自己原來的幾個好友沒來,要知道這樣,我也不來了。可是不湊巧,在街上碰到了這幾位,硬是把我拉來了。

西裝革履的朱啟端著酒杯過來了:“美‘女’們好啊!來,我們來幹一杯!”走到我身邊,停了下來:“唉,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要是當初你跟了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如此憔悴的。”

“什麽?你們在學校的時候談過嗎?我們怎麽都不知道啊?”羅霞又咋呼起來,“若雲,看不出來哦,可惜你真是不會選人哦!怎麽又吹了呢?”

我尷尬極了:“你別聽他瞎說,哪有這樣的事啊!”

“怎麽?你真的忘得幹幹淨淨了?”朱啟不悅地哼了一聲,“也是哦,你連我寫的信看都不看,當然不會記得有這回事了。”眾人聽了都看著我直搖頭,我心裏真是比竇娥還冤,其實,那時候我是偷偷看過他的信的,可是看到信裏竟然有一個讓人臉紅心跳的詞‘‘吻’你’,嚇得我趕緊把它按原樣收起來了,沒想到他看見了,以為我連看都不願看,一氣之下就把信給撕了。現在到好,反倒責怪起我來了。唉,那都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時期的事情了,都過去二十年了,沒想到他還記得。

“你們聽說沒,最近好多工廠都倒閉了,那麽多的個人都要失業業囉!”戴眼鏡的陳平說道,“還是朱啟你有眼光,當年分配到工廠,你倒好,自己跑出來創業,現在都成大老板了。”

“嗨,我這老板還有人看不上啊!”他哈哈一笑,得意地看了我一眼,“你還不知道吧,你老公上班那破廠要倒閉了,那塊地皮被人家買了,你的他要失業了。唉,你以後怎麽辦啊!真替你擔心!”

什麽?倒閉?我驚得說不出話了。雖說上班工資也不高,但總是個正式工作啊。這可怎麽辦?“你...你怎麽知道?”他淡淡一笑,沒做聲。

“嗨,這還不明白?他就是買地皮的大老板,你呀,後悔去吧!當年為什麽拒絕呢?”陳平不無惋惜地說道。

他們還在說什麽,我已經聽不見了,腦子裏隻有那句話“你的他要失業了,你的他要失業了!”眼睛酸酸的,淚快要掉下來了。我胡‘亂’說了一句什麽就跑了出來,一出‘門’,眼淚再也忍不住肆掠地流了下來。

後悔自己的選擇嗎?我問自己,不,不後悔。堅決不後悔!如風那麽溫柔的對我,從來沒說過重話。我們結婚也有十年了,這麽多年來,除了上班,家務活他基本上都包了,燒的菜雖說是素菜,可竟然吃出了葷菜的味道。一直以來,我就這樣傻傻的生活著,沒有大房子不要緊,沒有名牌也不要緊,隻要他對我好,我們的小日子就這麽過吧。

可是,他就要失業了,這平靜的日子也難過了。我自認自己並不是愛慕虛榮的‘女’子,那些‘女’同學的冷嘲熱諷我並不介意,一直以來,我都用阿Q的‘精’神勝利法安慰自己,咱不圖名利,隻要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就是幸福了。難道我錯了嗎?老天,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本想著憑兩個人的工資再攢個三五年就去買個大房子,先付首付,再進行按揭貸款的,可要是他失業了,還怎麽買呀?

一路走得急,現在都這麽晚了,他和兒子該吃完睡了吧?終於到家了,咦,怎麽兒子在沙發上睡著了?他呢?電視還在放著,是我一直追看的那部劇,掃了一眼,正放到河東要辭職,準備重走青‘春’路了。心裏不由得感歎:唉,這人比人氣死人,你說好好的工作說辭就辭,太衝動了。

搖搖頭,抱著兒子到房間去,兒子卻醒了,睜開眼睛說道:“媽媽,好餓!”“什麽?你還沒吃飯?”我一聽此言,火氣頓時冒了出來,“你爸呢?不會到現在還沒回來吧?”

兒子點點頭,啊?太過分了!竟然讓兒子一個人在家挨餓!我氣得抓狂。拿起手機就打,竟然關機了?這下,我心裏更生氣了,我明明跟他說了今天在外麵吃飯的,他竟然連兒子也不管?虧我還想著他的好。竟是這樣的好?一邊生氣,一邊給兒子‘弄’吃的。心裏又覺得奇怪,他從來沒這樣做過,今天是怎麽回事呢?突然想到同學說的話,他們的廠子要倒閉了,他就要失業了。莫非是因為這事?可是也不能不回家呀?

煮了一碗‘雞’蛋麵給兒子,許是餓壞了,平時不怎麽喜歡吃的麵條竟然吃得津津有味起來。看兒子吃得歡,鼻子不由酸酸的。唉,兒子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裏就隻能吃這麽簡單的食物,想必那些有錢的同學家裏每餐都是營養豐富、餐點豐盛的吧!“媽媽。我聽到爸爸的聲音了,正在上樓。”兒子有一雙特別靈敏的耳朵,我們一家人的任何聲音他都聽得出來。

哼,知道回來就好。看他有什麽話說?鑰匙開‘門’的聲音,開了一陣才打開。進‘門’就是一股酒氣,我做在沙發上瞪著他,看他有什麽動作。他竟然眯著眼睛,一搖一晃的走過來,大手一把提起了我:“臭娘們,走開,別擋著我,我要睡覺。”

什麽?我耳朵沒‘毛’病吧?他竟然罵我?心在刹那間微微發顫。看他倒在沙發上,嘴裏還在嘀咕什麽:“喝,再來一瓶。失業有什麽了不起,老子還是一條好漢。...”翻過身,還在喃喃:“若兒,若兒,對不起!我真沒用,老是要你跟著我吃苦。...”聽著聽著,心裏竟稍稍好受了些,畢竟他是喝多了,畢竟他是第一次,畢竟他還記得要對我好。

兒子吃完了,趕緊把他送進房間睡覺。至於他,就這樣吧,拿一‘床’被子蓋著了。電視也放完了,正在唱歌:“多少人走著卻困在原地多少人活著卻如同死去,多少人愛著卻好似分離,多少人笑著卻滿含淚滴.....

聽著那歌聲,心裏不免有些難受,人家是嫌生活太規律太沉悶了,要重走青‘春’路。我們呢,真的是貧賤夫妻百事哀啊!如果給我機會,我一定好好把握青‘春’時光,一定要改變現有的生活!唉!做夢去吧!一晚上的夢,一晚上的歌,腦子裏充塞著奇奇怪怪地聲音,想著反正是周末,可以不用急著起‘床’,於是便放任了自己沉沉地睡去。“咚咚咚.......”“咚咚咚.....‘咦,誰在敲‘門’呢?老公應該送兒子去鋼琴培訓班了,這會子誰來敲‘門’呀?還這麽大聲,擾了我的清夢。

閉著眼睛打著哈欠,無可奈何地爬起來:";誰呀?來了來了.";咦,不對,拖鞋呢?‘揉’‘揉’眼睛,奇怪,奇怪,我的拖鞋呢?不對,怎麽變成這麽個小鞋子了。再‘揉’‘揉’眼,哦,mygod!我怎麽回到這來了。這...這...這不是我小時候住的房間嗎?我啥時候回來了?我拍拍腦袋,還是不對,家裏根本沒人的,我回來幹嘛?老爸老媽都在城裏大哥家,我不可能一個人回來呀?邪‘門’邪‘門’!我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瞪視著熟悉又陌生的擺設,這房間應該有好幾年沒住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雲兒,雲兒,快起‘床’了,今天要上學的.";這聲音怎麽這麽耳熟呀?打開‘門’一看,啊,這不是堂姐巧卉嗎?可是為什麽好小呀?莫非是她‘女’兒?

“發什麽呆呀?今天學校要公布分班名單了,我們快點去看吧!”我分班?哦,老天,你跟我開什麽玩笑?我自己就是老師,難道學校要重新分班,可是也不關我的事呀,我是美術老師耶:“你確定是叫我嗎?”我指了指自己,問道。

“你是尹若雲吧?”她哭笑不得地望著我。我點點頭。“那不就對了,你是睡糊塗了吧,小睡仙!”小睡仙?這不是我小時候的外號嗎?堂姐真是的,怎麽把我的外號跟她‘女’兒說呢?“那個,你是.....”我還沒問出口,“你真真睡糊塗了,我是你卉姐呀,你不會失憶了吧?”

啊,這是卉姐,那我呢?我也變小了嗎?半天還‘迷’‘迷’糊糊的我一下子驚呆了。瞄向自己的身體,啊,我要暈了。我真的變得好小,十二三歲的小丫頭,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呢?我用力掐掐胳膊:";哇,好痛。";";你幹嘛掐自己呀?”巧卉好笑地說,“快點梳洗吧,別擔心,我等你.我來的時候大娘把吃的做好就出去幹活了,叫你吃了就上學呢。”

我收收心神,一邊在腦子裏搜索當年的回憶,一邊討好地說:“好卉姐,我都睡糊塗了,我們為什麽要分班呀?你跟我說說唄。”巧卉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哎,真拿你沒辦法。都上初三了還這麽‘迷’糊!”“哦,我知道了,原來是初三分班呀。”記憶中好像有點印象。快速地洗漱,來到廚房,鍋裏熱著韭菜炒飯,小時候的最愛。“卉姐,你也吃吧。”我叫著在房裏幫我疊被的巧卉。“不了,我在家吃過了。你快吃吧.";

吃著有媽媽味道的熟悉的炒飯,我的心呀怦怦跳得好‘激’烈,莫非我穿越了,沒有穿到古代,卻穿到了自己的少‘女’時代,難道是因為看了《北京青年》也想著重走青‘春’路,就這麽睡著穿回來啦?哎呦,人家說著玩的,怎麽就成真了呢?那我老公兒子怎麽辦?我不要,我要回去。日子雖然苦點,可是一家人在一起還是‘挺’開心的。怎麽辦?怎麽辦?我‘欲’哭無淚,都怪我,老是喜歡胡思‘亂’想的。嗚嗚,我要哭了。我想老公,我想兒子。我不要重新讀書,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