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經堂足跡

一早起來,陽光明媚,我預感到應該是個好兆頭。李瘸子和二刀還在熟睡,我一個人跑到新龍的大街上閑逛,想淘一點藏飾品。一路上,到處都能看到身材魁梧、長著高鼻梁的康巴漢子。

穿過一座年久失修的大橋,我看到街心花園有很多擺地攤的。一個滿臉皺紋的藏族老阿媽坐在地上對著我笑,她不會講漢語,說了一大通我聽不懂的話。我看上了地攤上擺著的一個轉經筒,問老阿媽多少錢。老阿媽給我伸出五個指頭。我從包裏掏出五十塊錢給他,然後對她說了一句卡措(謝謝)。沒走多遠,老阿媽又追了上來,手上拿著一大把零錢,嘴上說著藏語。我一看便明白了,原來這個經筒隻賣五塊錢。

來川藏十天了,對藏族人的最深印象就是單純。我們從康定往色達走的時候,在新都橋那一段,正好碰到放學的學生。他們看見我們的車慢慢駛過來,都舉起右手,給我們行少先隊禮。一路上,我們處處都可以碰到這樣的孩子。隻有在藏區,才會有這樣對著每一輛車行禮的孩子;隻有在藏區,才會有這麽純淨的笑容和天空。

等我再回到大橋上時,橋頭上已停滿了麵包車,這些都是去甘孜、理塘的車。我和一個戴金耳環的藏族男人談好了去大蓋鄉的租車價格,讓他一個小時後到措卡賓館等我。

卡瓦洛日位於新龍縣大蓋鄉,距縣城90公裏。我買了早餐後回到賓館,叫醒了李瘸子和二刀。簡單收拾後,我們就下樓了。這時,那個戴金耳環的男人已經在門口等著我們了。

在車上,我和李瘸子、二刀又開始謀劃這次卡瓦洛日之行。在從色達到新龍的車上,我就用手機搜索過關於穿越卡瓦洛日的旅遊攻略,可是一無所獲。到達新龍縣城後,我買了一張當地的地圖。奇怪的是,地圖上根本就沒有卡瓦洛日這個地方。

李瘸子說:“到達大蓋鄉後,我們先找個旅館住下,明天就往卡瓦洛日走。別忘了再去買些氧氣袋,卡瓦洛日海拔6000多米,到時候都會有高原反應。還是先把東西準備好,缺氧的時候吸幾口。”

我說:“老大,就我們三個進去,先不說缺氧,連路都找不到。在高原叢林裏迷了路那可就要命了。”

二刀也連連附和說:“就是啊,老大。我聽老鄉說這山裏還有野獸,我們手無寸鐵,如果遇到野獸,我們隻有用石頭去對付它們了。”

李瘸子歎了口氣,說:“有老子在,你們怕啥?要是後悔,現在還來得及。我一個人進去,你們在外麵等著。”

我對李瘸子說:“你不要說這些氣話了,兄弟跟定你了,隻是我總覺得咱們不能這麽蠻幹。那些傳說我其實一點都不信,但是山裏肯定凶險萬分。我們多問問當地人,多了解下裏麵的具體情況再進去。如果能找到一個向導,那就最好了。”

二刀也說:“這個卡瓦洛日,我肯定要進去。說句大實話,之前發生的那些怪事我沒多大興趣。我就是想去山裏看看有沒有什麽值錢的寶貝,好弄出來賣個大價錢。”

其實我和李瘸子早就明白了二刀的心思,他以前就是盜墓的,但是卻沒賺過大錢。這些年雖然沒有再幹老本行,但他一直想找個機會幹一票大的,然後回家娶媳婦。

我們到達大蓋鄉的時候,已是中午。街上見不到幾個人,隻有幾隻大鳥在空中翱翔。我們在鄉政府周圍逛了幾圈,也沒見到一家旅館。二刀跑到鄉政府裏去問路,守門的大爺告訴我們,大蓋鄉沒有旅館,如果我們想在這裏住下,就得去問問藏民家。二刀聞不慣藏民家的酥油茶味,我們語言又不通,隻好再想其他辦法。

我看到不遠處的山上有座金碧輝煌的寺廟,心想或許可以在寺廟裏湊合住一晚。我們商量好後,就往山上走。望著山上的那座寺廟,覺得距離並不是很遠。可是走了一個多小時,我們才走到寺廟門前。寺廟裏那個年輕喇嘛倒是好說話,明白了我們的來意後,上下打量了我們一番就直接領著我們去了僧侶的宿舍。那間屋子七八平米大小,隻有一張床。那個年輕喇嘛對我們說:“最近寺廟在念經,甘孜、理塘的僧人也趕了過來,所以床位有限,希望各位將就一下。”

我們對他說了一大堆感謝的話。等他出去後,我站在窗前,向遠處望去,藍天白雲,青山小溪,陽光照在大地上,一片祥和。時間還早,我們三個就在寺廟裏閑逛。

剛走到樓下,就看到幾輛警車拉著警報開進了寺廟,幾個身穿製服的警察急匆匆地走進寺廟殿堂。我們也跟著走了過去,近前一看,才聽身旁的僧人說:“寺廟的鎮館之寶被盜了。”

我踮起腳,穿過圍觀的人群,看到殿堂的正中擺放著一尊格薩爾王像,而寺廟的鎮館之寶便是格薩爾王脖子上的那串佛珠。

身旁的僧人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對我說:“這串佛珠有三百多年的曆史了,值幾百萬。明天就是法會了,如果找不到這串佛珠,就好比龍無睛、鳳無尾。在我們藏族人眼裏,這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

川藏的僧人一般身著紅色僧衣,雖然高原氣溫低,但他們還是習慣**著右臂。他們在空閑的時候,常常七八個人聚集在一起曬曬太陽,或者用大鍋煮上一鍋酥油茶,一邊誦經,一邊飲茶。

我看見幾個警察在現場拍了幾張照片後,就開著車離開了。寺廟外的小廣場上,聚集著許多議論紛紛的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喇嘛跪在格薩爾王的跟前,雙眼緊閉,口中念念有詞。望著老喇嘛孤單的背影,我的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憐憫。

我問老喇嘛:“警察是怎麽說的?”

老喇嘛歎了口氣,對我說:“他們剛才進行了現場勘查,現場除了遺留下來的一個腳印,其他什麽也沒發現。這尊格薩爾王像和佛珠有三百多年的曆史了。格薩爾王在藏族的傳說裏是神子推巴噶瓦的化身,是我們引以為豪的曠世英雄。寺廟眾生也因為格薩爾王的庇佑,這幾百年來諸事順利。可是,沒想到這一切毀在了我的手上。我該如何麵對那些虔誠的信徒和僧人啊……”

我思索了一會兒,對老喇嘛說:“你先不要急,或許我可以幫你。”

二刀使勁地拉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說大話。

我在丟失佛珠的殿堂裏逛了一會兒,心裏便很快有了主意。我在格薩爾王像的四周,看到了那個遺留下來的足跡。我找來卷尺,測量足跡的長度。

我問老喇嘛:“那串佛珠是什麽時候丟失的?”

老喇嘛說:“具體時間我也不清楚,今天上早課的時候才發現佛珠不見了。昨晚十一點我還來過殿堂裏一次,當時佛珠還在。”

我又問老喇嘛:“早課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老喇嘛說:“冬天是早上七點,夏天是早上六點。”

我心想,這串佛珠被盜的時間是在昨晚的十一點到今早的六點之間。可是偌大的寺廟,會是誰偷的呢?

我問老喇嘛:“誰有進入寺廟殿堂的鑰匙?”

老喇嘛想了想,對我說:“我有一把,格絨鬆燈有一把,多吉有一把,紮西燈珠有一把,尼瑪澤仁也有一把。”

我對老喇嘛說:“好,現在你把那四個人叫過來。”

老喇嘛一臉的疑惑:“小夥子,他們都是寺廟的出家僧人,是不會幹那種事的。”

我依舊堅持:“老師傅,你把那四個人叫來,我就知道是誰偷了佛珠。”

不一會兒,四個身穿紅色藏裝的僧人走到我的跟前。我端詳了半天,爾後走到一個僧人的跟前,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兄弟,你就招了吧。”

眾人一臉茫然地看著我。幾秒後,那個男人突然“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一把抱住了老喇嘛的腿,說:“師傅,我錯了,我錯了……”

那個男人很快將他盜取佛珠的事全部交代了來,並且交出了那串佛珠。老喇嘛看著我,不知道說什麽好,轉身吩咐身邊的人給我們準備晚餐。

二刀走到我的麵前,使勁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沒想到你還有兩把刷子呢!你怎麽知道是他偷了佛珠?”

李瘸子說:“他肯定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我笑著給他們分析道:“寺廟殿堂每天晚上都會鎖上,但是剛才我在現場發現,殿堂大門的鎖完好無損。也就是說,偷盜者是用鑰匙打開大門進入殿堂的。有殿堂大門鑰匙的隻有五個人,老喇嘛和另外四個僧人。很明顯,盜竊者是那四個僧人中的一個。當然了,老喇嘛的嫌疑也無法排除。因為他也有殿堂大門的鑰匙。”

李瘸子問:“就算是他們五個人當中的一個做的,你怎麽知道就是他呢?”

我說:“立七坐五盤三。即以頭長為一單位,人的身高一般為七個單位。而每個人的腳長和頭長基本上是一致的,因此身高與腳長之比基本為七比一。現場留下了一枚長25厘米的腳印,腳印的長度乘以七減去三即是嫌疑人的身高,可以得出此人的身高為172厘米。”

二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恍然大悟似的說:“原來是這樣。但是那四個人當中,有三個人的身高基本都是172厘米,你怎麽知道就是他呢?”

我說:“對,有三個人的身高約為172厘米。但是在那三個人中,有兩個都是瘦子,有一個是胖子,瘦子的腳印較窄,而胖子的腳印比瘦子的腳印寬。所以,我很快就知道是那個胖子幹的。”

李瘸子又問:“怎麽通過腳印來判斷性別呢?”

我說:“男女有別,這樣的區別有生理結構方麵的因素,也有生活方式方麵的因素。簡單地說,男人和女人走路的姿勢不同,一般男性的身高比較高,腳寬又長,小腳骨較長,骨盆高而窄,腰部較粗。同時男性和女性相比,脂肪較少,肌肉發達,髖圍小於肩圍,所以重心高,跨步大,反映在足跡上,就是長而扁。另外,男性落腳有力,蹬痕和踏痕很明顯,而女性則相反,重心低,跨步小,腳印窄、短,壓痕均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