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武並不是變態,能夠傳承有序非要搞得父子相殘。

他很清楚傳承有序的重要性,隻是跟後繼之君能不能統治好國家相比,漢國能不能完成大一統就變成更重要了。

為什麽開國之君的儲君每每下場都不怎麽好?主要是君王對儲君有著太多的期待,但凡儲君表現不如意,君王一定會想方設法去逼出儲君更多的潛力。

沒錯,毫無疑問的,呂武就是在**呂陽做點什麽。

上一次,呂武率軍出征荀國,給了呂陽一支大軍,算是一種預演。

這一次,呂武再一次給了呂陽更多的大軍,足以用來一搏的精銳大軍,不管是南下建功立業,還是去而複返奪取王權,幹點什麽都會有所底氣。

接下來就看呂陽是南下建功立業,還是心理壓力太大繃不住幹點其事情。

為了方便呂陽行事,呂武甚至將太子所屬安排進了南征大軍,很大方地給予了要職。

機會呂武已經給了,等於呂武給了呂陽兩條路。

如果呂陽能夠經得住**?呂武當然不會逼反呂陽,相反從此以後會進入了另一種父子相處的模式。

其實也不是呂武沒有跟呂陽好好交流過,隻能說效果非常一般。

呂武對呂陽堅持己見一開始非常惱火,慢慢在呂陽展現出自己的能力後,呂武其實也在進行反思。

為人父母都希望孩子能夠按照自己的規劃成長,作為父親甚至想要孩子完全聽話,然而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別說是生長在王室,便是普通家庭,孩子會隨著年齡的增漲有自己的想法,他們才不會像是木偶一般老老實實被操作。

一再反思後的呂武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也就是呂陽沒有產生逆反心理,其實已經是漢氏子姓的一大幸運了。

“至少沒有徹底長歪,近來也是變得越來越成熟……”呂武這麽想著。

他著書已經三年多時間,原本的手劄被整理成了自傳類的書籍。

自傳嘛,就是介紹自己人生經曆的玩意。這種書籍不可能廣為傳播,隻會屬於漢氏子姓內部閱讀之物,一般還隻有儲君能看。

呂武可沒有想過要寫一本《帝範》之類的玩意,他對自己沒有資格去當“萬帝之師”還是有足夠自知之明,更不會天真地想用一本書去教子孫後代怎麽當皇帝。

另外,去教子孫後代當了皇帝要重現分封這種事情,到底是怎麽想的?分封血親自然沒關係,能起到鞏固自家統治的作用,便是肉爛了也還是鍋裏。偏偏有那麽個傻子給異姓的權力難以想象,搞到整個國家三分之一的疆域紛紛自治了。

如果呂武非要留下什麽祖訓的話,除了完成疆域大一統之外,便是又完成思想大一統。

其它?比如完成小破球的統一?除非是進入到工業時代,地上的代步工具跑得快,水裏有巨艦,天上有飛機,要不然誰都沒有那個條件去辦到,頂多就是占地殖民罷了。

所以了,呂武在完成法家著作之後,開始寫了起了小破球的一些事情。

什麽諸夏在哪,以諸夏為中心的周邊環境大體怎麽樣,海洋對一個民族的重要性,國家是陸權主義還是海權主義的觀點等等。

諸夏是該注重陸權還是海權?首先當然是陸權為重,開發海洋為輔。

選擇陸權為重的道理簡直是太簡單了!

在公元前的時代,能夠被稱為文明的勢力太少,更多還處在原始時代。

諸夏的外海一直到公元十四世紀左右,有誕生過什麽強國嗎?一個都沒有。

哪怕是更往後的時代,也要等歐羅巴那邊完成文藝複興再開啟殖民時代,諸夏才會麵臨另一個大洲跨海而來的威脅。

而在那之前,諸夏最有威脅的是來自北方的草原,沒有找對方法去治理草原,狀況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輪回。那種輪回就是中原王朝消滅或削弱某個草原勢力,大軍回撤之後的二十年左右必定會有新型勢力在草原崛起,然後這支新型勢力又變成了中原王朝的新威脅了。

怎麽才能讓草原的威脅徹底解除?光是依靠殺戮真的無法辦到,並且成本著實也是高得驚人。

首先肯定是中原王朝自強,每每中原王朝強盛,草原的威脅也就不大。總是中原王朝虛弱,或是中原王朝從開國到亡國就沒有那個軍事實力自保,草原勢力才能逞凶。

今天,呂武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派人將本來已經走到函穀關的呂政招了回來,帶上呂政來到一個布控嚴密的所在。

這裏是秦嶺之內,需要經過很多的關卡才能抵達的一處山穀。

山穀很深,寬度約是兩裏左右,進去之後就能看到好多煙柱在吐出黑霧。

呂政還是第一次知道秦嶺裏麵有這麽一個地方,並且還是修建了不少建築物,駐紮了一支身穿黑色製服的軍隊。

漢軍的戰袍繼承了晉軍的紅色,一支製服全黑的軍隊,給了呂政很多的神秘感,少不得又有諸多的聯想。

“王上。”陰繆問候之後,又說道:“臣已準備妥當,王上與公孫隨時可檢閱。”

這個陰繆是誰?他是卓……也就是呂武剛穿越過來時那位家老的孫子。

所以了,以陰為前綴不一定是呂武的後代,更可能是呂武發達之初那一批跟隨自己家臣的後代。

還有就是,呂武後代的前綴並不固定,他們可以有很多的氏,用陰和呂來當前綴的最多,一些則是用自己獲得的封地為氏,可以使用漢的則是嫡出。

其實如果按照春秋規則的話,秦國這一支有自己的國家之後,不再是趙氏,應該是成為秦氏了,也不知道史書上怎麽還會將秦國的嬴姓仍然認證為趙氏。

呂政不知道過來是幹什麽,一聽是要檢閱,納悶就算是換了一身的黑色製服,還會跟其它軍隊有太多的不同嗎?搞得需要特地過來檢閱。

到了檢閱的地方,呂政看到現場擺著一些沒見過的“青銅管子”,它們還都被架在一種有輪子的“戰車”上麵,感到更為迷惑。

那些“青銅管子”其實就是青銅炮,有大有小,有長有短,炮管的厚度也都不一樣。

呂武早就研究出了火藥,怎麽可能沒有想過搞火器,隻是沒拿出來用過而已。

為什麽是研究和製造各種口徑的青銅炮?道理就擺在那裏,炮的製造難度遠遠小於槍,傻了才從最難的開始著手研究,肯定是要從簡單的先積累經驗,再去慢慢研究更困難的呀!

然後,又為什麽是青銅炮?這個問題就更笨啦!如果是使用鐵,隻要炮管會多粗嗎?那樣一門炮要多少斤,然後開多少炮之後就不能再用了?

除非是鋼,並且還要特種鋼,要不然在技術未達標之前,使用青銅炮才是最節省成本的選擇。

呂武帶著呂政就近觀看,肯定會一一親口給呂政介紹。

聽是有在聽,隻是呂政聽得跟天書一般,一字又一字拆開知道是什麽字,字連起來的句子聽著就有些迷糊了。

呂武也不急迫,他認為等呂政看完開炮會明白的。

隨後,爺孫倆退到了後方。

尹繆則是親自操作著裝藥,包括定量的火藥包和尾部的引線,再將彈丸放入炮管,做完了轉身看向了呂武,得到示意再去拿起一根火把,點火之後引線燃燒,大概一個呼吸的時間一聲轟然作響,炮身一振再推著輪子往後退,完成了炮彈的發射。

搞不懂是什麽狀況的呂政在一聲炸響之後,哪怕事先有被提醒也是被嚇了一大跳,看到前方有塊白布的區域被什麽砸中再發生爆炸,先是有些失神,隨後將呂武之前講的一些話給琢磨明白了。

就是一種武器,依靠火藥作為推力,配著青銅管將彈丸發射出去,彈丸飛行過程中不會發生爆炸,遭到阻礙則是會產生偏移,掃中人體則是會帶去死傷,等彈丸的引信燃燒到核心火藥部會再次發生爆炸,鐵珠會橫掃周邊唄?

糜爛幾十裏?不可能的,又不是和平炸彈。

開花彈的殺傷範圍約是三十米左右,越往外麵會隨著空間增大而威力越小。講人話就是鐵珠就那麽多,空間大肯定就密度變小。

各種口徑的青銅炮先後進行了發射,一再看下來的呂政產生了更多的疑問。

“為何不使用此武器?”呂武做出了一個啞然失笑的表情,才解釋道:“我家使用弩,弩為列國私下仿造。若是使用此武器,數十年內或再被仿造。”

不要小看別人的智慧!隻要是拿出去用,不可能有永遠守住秘密的那一天,被研究出來是遲早的事情。

再則,拿到戰場上去使用,以為永遠不會被丟上一兩件嗎?想太多了,不可能的!

呂政一想也對,漢國的敵人沒有那能耐逼得自己這位爺爺拿出秘密武器,既然是秘密武器肯定是用在最關鍵的時候,先藏起來再訓練相關的軍隊,簡直是太合情合理了。

目前青銅炮也不多,各種口徑攏共兩百門罷了,並且還在持續研究階段。

像是開花彈這種玩意?也就是穿越者才給“一步到位”,要不然缺了靈感,老老實實從實心彈開始玩吧。

呂武今天帶呂政過來,一來是掏出一些“老底”,再則就是進行思想教育。

為什麽明明能單純依靠武力兼並列國而不去做,從整體環境到人心方麵講起。

見識過那些青銅炮開炮場麵的呂政,思維的開拓不是一點半點,聽呂武講述也就更能洞察裏麵的含義。

呂政問了一句不該問的話,道:“為何不使知國家?”

這個“國家”就是呂政的父親呂陽的稱號,不是說通常意義上的國家。

呂武說道:“如你父得知,必打一統之戰。寡人立國不足二十年,人心並未徹底安定,兼並多國亦需使之……”

很多話被講出來,包括漢氏子姓建國的時間有點短,從“硬件”到“軟件”都不允許太過迅猛地擴張,之所以兼並荀國能夠順利,純粹就是人們能接受四晉歸一,不代表其他國家的人們也期盼漢氏子姓去進行統治。

“如我人口千萬,兼並百萬人口之國,多數亦支持於我,有所反複以無大礙。如我人口千萬,兼並千萬人口之國,便是行政有益處於黎庶,多宵小藏於暗處詆毀鼓動,國家亦難有安穩。”呂武說道。

基本盤當然是越大越好,老漢人的數量必須占絕對的多數才是正向的稀釋,換作兼並進來的人口跟老漢人差不多,乃至於短期內兼並進來的人口比老漢人多,國家能保持最大可能的安穩才是怪事。

回到“長安”之後,呂政獨自思考了非常久的時間,沒有被限製,一再思量還是決定寫信給自己的父親呂陽,劃時代的武器不會提起,祖父講的那些話則是必須告知。

書信發出的時間則會是在兩個月後。

為什麽是兩個月後?特別是呂政那時會在東線戰場,人並不在“長安”。

這裏就是王室子孫該有的沉得住氣,又懂得任何書信都會被查閱的事實了。

講實話,呂政以前覺得祖父不喜歡父親有點沒有理由,到今天祖父往透徹了講述擴張戰略,從裏到外也覺得太有道理了。

“祖父沒有道理不跟父親講那些。父親為什麽依然覺得殺戮可以解決呢?”呂政不明白父親的心態,隻知道殺戮的確可以解決某些麻煩,但是光靠殺戮是治理不好一個國家的。

在範氏的主動配合下,漢國已經完成了對範國的兼並,呂陽當前率軍正在與楚鄭聯軍交戰,不出變化大約再有半個月就能展開決戰,並且是一個穩贏的局麵。

同時,呂陽近期才得知自己的兒子呂政前往東麵,傳來的消息是東征大軍殺入魯國,距離“曲阜”不足百裏時,魯國選擇投降輸一半,齊國也派出使節求和了。

下午剛指揮軍隊打了一戰的呂陽回到大營,由“長安”發來的信件也到了。

看完後的呂陽內心極度無語。

他二十歲前是一種心態,二十歲後形態出現了改變,一直到遭到流放又是全新的心態。

人嘛,怎麽可能永遠心態不產生變化,肯定是隨著年齡的增漲,遭遇的事情多了,想法一再發生改變。

“阿父,你到底對我多不放心?一再試探,一再放縱,我已經用行動來表達態度,證明已經成熟,能聽進你的話了。”

是的,年近五十的呂陽已經不是少年時代的那個他,甚至都接受自己到死都熬不過父親,極可能無法繼位成王的心理準備。

今天呂武再次看到了疆域大一統以及思想大一統,跟以前看到和聽到有不同的感悟。而這個其實同一句話,不同年齡聽了在理解層次上的區別。

所以,即便是呂陽哪天繼位,真的不會蠻打蠻幹,有機會就上,沒有會盡力讓漢國積蓄實力,創造呂政某天能夠完成大一統事業的更雄厚基礎……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