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巷在西宛近郊,原先是鐵器加工的流水線工廠聚集處,後來政策改革,老板卷錢跑路,就荒廢下來。

破舊的路燈底下野草叢生,路麵也坑窪不平。除了駐守在遠處的筒子樓裏亮著幾扇窗,幾乎見不到人影。

蘇從意用三倍的車費讓司機在原地等著她後,將超市買來的東西裝進衛衣口袋裏,給女人撥了第二通電話。

那邊忙音陣陣。

蘇從意邊回憶女人說的車庫地址方向,邊用目光迅速搜尋周圍可記憶建築點,防止等會兒返回時迷路。

三號車庫很好找。

破爛的卷簾門敷衍潦草地掛著一半,遠遠望去像要吞沒夜色的大嘴。

周圍亂七八糟堆的全是塑料垃圾,一層層摞起,生著潮濕的黴斑。

電話撥打時長有限,自動掛斷。

女人沒有接。

蘇從意擔心那個家暴的人渣已經找到她,加快腳步跑進三號車庫。

車庫裏廢鐵遍布,鐵鏽掉滿水泥地麵,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灰塵和油漆的難聞味道,老舊的燈泡昏黃模糊。

說實話。

這很像恐怖片謀殺現場。

如果不是靈異懸疑題材畫手,天天和血腥畫麵打交道,蘇從意已經腿軟了。

光線太暗,視線受限,她打開手機照明燈,神經高度警惕,右手緊緊捏著口袋裏的東西,又撥了遍號碼。

這次倒是很快接通了。

“蘇姑娘……”

“我已經到你說的車庫了。”蘇從意不等女人說完,語速飛快,“現在外麵沒有人,是安全的。你告訴我你的詳細地址,或者你來門口找我。”

女人聲線細細顫抖著,似乎在極力維持鎮定:“我、我看見你了。”

電話裏傳來衣料摩挲的響動,隨後,不遠處的廢鐵堆後亮起一小片光。

有個模糊瘦弱的人影站了起來。

沒事就好。

蘇從意緊繃的心弦鬆了下,掛斷電話,將手機設置成一鍵報警,快步朝女人的方向跑去:“司機就在外麵等著,出去以後我們到警察局……”

嘩。

耳邊響起輕微動靜。

蘇從意還沒有反應過來,身側高摞的廢鐵堆轟然倒塌,朝她重重砸來!

——砰聲巨響!

餘光捕捉到黑影砸來的那一秒,蘇從意就以最快的速度往旁邊跑。

可根本來不及,幾十塊廢鐵片嘩啦啦砸下來,落地劃出刺耳噪音。

更多的直接砸到她身上。

她第一時間背過身用胳膊緊緊護住腦袋,鐵板砸在肉.體上發出沉悶聲響。

驟然一陣劇痛。

蘇從意差點疼暈過去,耳朵裏嗡地一陣轟鳴。人被砸得硬生生往前踉蹌幾步,單膝跪在地上,咬緊牙根。

嘴裏全是鐵鏽味,視線發黑。

地麵如地震般炸開,刺激得人耳膜生疼。灰塵被震起,霧蒙蒙一片。

有人從坍塌的廢鐵堆後走出來,拍掉衣服上灰塵,居高臨下地看她。

“讓你來你就來啊。”他蹲下身,“你知道什麽人死的最早嗎?”

譏諷地笑一聲,男人滿眼惡意地拍拍蘇從意的臉,“見義勇為的蠢貨。”

蘇從意耳朵裏嗡鳴不斷,男人的聲音時遠時近。她輕輕摸索著口袋裏的東西,視線無意識地尋找那個女人。

女人縮在陰影裏,回避她的目光,眼淚大顆大顆惶恐又愧疚地湧出來。

“還看她呢?就是她打電話把你騙到這個地方來的。”男人從旁邊撿起一根鐵棍,刺啦劃過水泥地,“我上網搜了,你是個畫什麽漫畫的是吧?”

他故意停頓一下,臉上浮出期待又殘忍的笑容,“你說,這鐵棍要是穿下去,你這輩子還能畫——啊!!”

不等他說完,麵前的女生突然從衛衣兜裏拿出個瓶子,朝他狠狠一壓。

呲——

刺激濃辣的紅色水霧從小瓶壓嘴裏有力噴出,盡數噴進男人眼裏!

男人猝不及防一聲慘叫,眼部肌肉痛苦**,扔掉鐵棍捂住眼睛:“你媽的賤婊.子!敢用辣椒水陰老子!找死!”

趁男人怒罵,蘇從意往他嘴裏又補幾噴。空氣中滿是辛辣刺鼻的味道,她從地上爬起,轉身往門口跑。

男人被辣的喉嚨劇痛,眼睛止不住地流淚,滑稽狼狽。再次被陰,他暴怒到極致,抓起手邊東西拋擲過去。

身後重物穿破風聲。

蘇從意想躲開,可連著熬了一周的夜讓她身體反應變慢,再加上剛剛受到的重擊,右手臂骨折似的疼。

咚!

廢鐵塊砸到她膝彎。

男人赤紅著眼睛,拖著根鐵棍不要命地衝上來,未到蘇從意跟前,肩膀被尖銳刀片狠狠一劃。

刺啦。

衣料撕破,血流不止。

男人痛的麵目扭曲,轉頭看見女人不知何時撲到他身後,握著水果刀的雙手顫抖不止,眼裏滿是恐懼。

“蘇、蘇姑娘……”女人蠕動著嘴唇,亂糟糟的頭發遮住半張臉,被灰塵和眼淚浸濕,“對不起……”

蘇從意眼前昏沉沉一片,兩腿像灌鉛似的沉重,她咬著牙往前跑。

轟隆——!!

門外傳來汽車轟鳴,兩束明亮的燈光如白晝割裂黑暗衝入車庫。

男人怒不可揭地向女人走去,還未靠近,視線被刺眼的白光侵占。

隨後身體一輕,整個人被車前蓋撞到廢鐵堆裏,不受控地滾了幾圈。

一瞬茫然後是劇烈的疼痛。

庫裏南停下,有人推開車門,朝著男人的方向大步奔來,攜帶著濃鬱殺意。

男人見勢不妙,爬起來就想跑。剛站起身,就被那人一腳狠踹在大腿附近,骨骼錯位的哢嚓聲清晰入耳。

男人疼得麵目猙獰,失去重心倒下時,又被那人蒼白修長的五指如同鐵鉗般扣住頭顱一側,借著他摔倒的力量,對準旁邊的牆壁狠狠砸去!

“砰!”

牆皮脫落,細密的裂痕浮現。男人順著牆壁如同一攤爛泥般滑落。

有血液從他腦後緩緩流出來。

門外響起此起彼伏的警笛聲。

女人緊握刀具,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從不省人事的丈夫膽戰心驚地移向那個麵寒如羅刹般的年輕人。

陳聽晏卻是看也沒看她一眼,轉身急速向另一側走去。

蘇從意剛被裴西扶起來,就被人一把撈過,落入一個清新幹淨的懷抱。

抱住她的人像失足落水的孩子抱住一根救命的浮木,緊到要嵌入身體。

她聽見陳聽晏的心髒劇烈震動。

“蘇從意。”

陳聽晏一字一句咬著牙,聲線止不住發顫,“你覺得自己命很硬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