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從意醒的時候, 臥室窗簾緊閉,清晨陽光被隔絕在外,藕粉色絨緞布料透著朦朧微光。

太陽穴隱隱作痛。

蘇從意揉揉幹澀的眼皮, 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 看了眼時間。

剛過十點半。

《謎耳》還剩下最後一部分沒有修改。漫畫家的一天,從改劇本開始。

她掙紮著爬起來, 趿拉著拖鞋到衛生間洗漱。往牙刷上擠牙膏時,腦子裏突然閃過幾幀零碎的畫麵。

大冒險。

打電話。

啤酒杯。

……什麽東西?

蘇從意晃晃腦袋。

她昨天好像是去聚餐了來著, 她喝酒了嗎?誰把她送回來的?

遲疑著把電動牙刷塞進嘴裏, 蘇從意來回刷了兩下,記憶又冒出來。

這次不止一幀幀連成畫麵。

還自動配上了音。

[他是我睡不起的花兒!]

[八萬五啊嗚嗚嗚……和他睡一覺要八萬五……]

[白給你睡, 你要不要。]

[你以為我不敢親你嗎?]

啪。

電動牙刷從嘴裏掉到洗漱池裏。

蘇從意舉著有右手保持著刷牙的姿勢, 看向鏡子裏的自己,眨了眨眼。

這他媽是什麽鬼畜的記憶?

她又耍酒瘋了?!

蘇從意轉頭回到臥室, 撿起**的手機,抖著手指點開微信置頂。

犬夜叉猹:【[轉賬]】

犬夜叉猹:【ww我有q.qian, 不用尼daotie】

陳小花:【[已收款]】

陳小花:【嗯。】

陳小花:【晚安,富婆。】

短短五句話,猶如五道驚雷, 把蘇從意劈的外焦裏嫩。

這算什麽。

梅開二度嗎?

她一頭撲到床被裏, 無地自容地瘋狂蹬腿, 羞恥到呼吸困難。

蘇適之啊蘇適之, 你糊塗啊!

蘇從意已經在考慮逃離朝渝湖暫搬倪焦家2.0計劃了, 門鈴被人按響。

這個時間點來敲門的, 除了住在她對麵的鄰居, 不會有第二個人。

她假裝聽不見, 一動不動趴在**裝死。

那人耐心地又按一次。

“……”蘇從意生無可戀地坐起來, 走出臥室。

她打開門,果不其然見到陳聽晏。

男人穿了身寬鬆的白色運動服,應該是剛晨跑完回來,綁著發帶,額發微濕,右耳扣著隻藍牙耳機。

渾身透著蓬勃的熱氣。

“早。”

他眼角彎起,將右手拎著的紙袋遞給她,“買了灌湯包和甜玉米。”

他沒有提昨天晚上的事,和蘇從意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接過早餐,蘇從意猶豫兩秒,決定先發製人:“昨晚我……”

“你怎麽了?”陳聽晏順著問。

他用雙幹淨的眼睛看向她,表情像毫不知情一樣。

蘇從意卡了下殼,突然自我懷疑。

她到底親沒親他?

這人怎麽一句話都沒有?

陳聽晏等了等,沒等到下文,又問一遍:“你剛剛想說什麽?”

“……沒什麽。”蘇從意決定陪他一起裝失憶,“謝謝你的早餐。”

“不客氣。”

陳聽晏抬腕看一眼表,“你吃飯吧,我回去換身衣服,該上班了。”

蘇從意哦了聲,要關門。

又被他叫住。

“伸手。”他說。

“……幹嘛?”蘇從意單手拎著早餐,遲疑地伸出右手。

白皙掌心向上攤開。

陳聽晏在外套兜裏摸了下,手指捏著什麽,放到她手心。

轉身走了。

蘇從意站在原地,低頭一看。

柔軟的,嫩黃色的。

一朵小野花。

胸口小鹿又開始蹦躂,蘇從意覺得自己就像一條魚,橫衝直撞咬到了鉤子,魚竿的主人一邊放掉她,一邊不停在她周圍布下誘餌。

這是什麽新招數嗎?

不如一刀給她個痛快。

蘇從意憤憤把花塞進口袋,煩人精!

魏淑周末把蘇從意叫回藍色花園,說要補給她生日大餐。

蘇從意高中畢業的暑假,蘇運庭和魏淑離婚,將桐角巷的房子和車都留給了魏淑,算是對她們母女的補償。

魏淑生了場大病,出院後就把四號宅賣掉,搬到新開發的藍色花園。

但蘇從意很少回來這邊。

她大四就用稿費在朝渝湖租了房,後來覺得住著不錯,又買下來。

簽約畫手這種職業,工作時間很不穩定,除開完結那會兒得片刻空閑,平時趕稿是生死時速,拚誰能熬。所以魏淑一般不怎麽叫她回這邊,而是拎著水果零食去朝渝湖定期投喂。

廚房裏傳出滋啦滋啦在炒菜聲響,蘇從意蹲在落地窗前,拎著小花灑給一排胖嘟嘟的熊童子多肉澆水。

沉寂許久的高中班群不停冒出新消息,討論著後天的同學聚會。

昔日同窗兼好友趙悅悅發來微信:【聚會你來不來?】

蘇從意是典型的哪有熱鬧往哪湊,理所應當地回複:【來呀。】

趙悅悅:【OK。】

趙悅悅:【果然還是我了解你,我跟周婷打賭說你肯定要來的,怎麽可能會被那點小事影響。】

蘇從意奇怪:【什麽事?】

趙悅悅:【你不知道嗎?班長在群裏說岱宗理零班後天在我們包廂隔壁聚餐,你有一定概率碰見前男友。】

八班同學第一次發覺蘇從意和岱宗那位高嶺之花關係曖昧,是在高二升高三,集體補課的那個暑假。

蘇從意當時有點熱感冒,整個早自修都不太有精神。

趙悅悅想帶她去醫務室,前排傳來嗡嗡的議論,她抬頭,看見少年站在教室前門,陽光從他身後灑下來。

他穿著和所有人一樣的校服,叩在門板上的手指骨節明晰。

身形籠在光線裏,是青春期抽條時特有的清瘦單薄感,校褲下露出一截腳踝,很幹淨的冷白色,踝骨分明。

陳聽晏說一句打擾了,從前門進來,手裏沒拿任何卷子,隻拎著藥袋,順著桌椅之間的廊道向第四排走來。

然後在八班集體同學的注視之下,將藥袋放在蘇從意的桌麵上。

蘇從意鼻尖被紙巾擦的泛紅,趴在桌上,目光從下往上瞧他。

陳聽晏看她一會兒,沒說話,又從兩邊的校服口袋裏摸出紙袋裝著的燒麥和一盒熱豆漿,一並擱在桌上。

手掌輕輕壓了壓她絨絨的發頂,捋順那撮呆毛,從後門出去了。

全程沒有任何對話。

八班沉默片刻。

嘩得亂了。

下課鈴一響,蘇從意就被前後左右圍了一圈,三堂會審。得知他倆高二剛開學就同居了,眾人驚掉下巴。

“不是同居。”蘇從意帶著鼻音糾正,“是同一個屋簷底下。”

這句話在空氣裏自動嗶掉多餘的字,飄到吃瓜群眾耳朵裏時,已經提煉出了精髓,變成“同**屋***”。

異口同聲反問:“有什麽區別嗎?”

蘇從意:“……”

她懶得再解釋,隨他們猜測。

一中論壇帖子爆炸式增長,全在猜測兩人關係,魚龍混雜,說什麽的都有,唱衰他倆不可能在一起的也大有人在,兩位當事人不做任何回應。

直到高三畢業典禮,全體畢業生在一中舊禮堂集合,陳聽晏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台發言,結束後掌聲雷動。

要下台時,觀眾席裏有人高高舉起手:“我可以向你提問嗎?”

前排回頭,後排抬頭。

蘇從意成為禮堂視線焦點。

站在後門口維持秩序的老鄧以為她臨近畢業了又要砸場子,眼皮直抽抽,低聲嗬斥:“蘇從意你把手放下來!”

被訓的人不僅沒放下手,甚至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又重複一遍:“陳同學,我可以向你提問嗎?”

台上的少年收回邁出去的右腳,重新站到發言台前,做個請問的手勢。

蘇從意隔著排排階梯座位和他目光相對,說:“今晚的月亮很好看。”

學生們麵麵相覷。

不知道她在打什麽暗語。

沒等陳聽晏回應,少女微傾身扶著前排椅背,眉眼彎彎:“我的意思是,陳同學,要不要和我談戀愛?”

這句話清晰回**在禮堂裏。

全場陷入寂靜。

被詢問的人在鴉雀無聲中折起發言稿,將話筒撥向自己,紅著耳尖,神色認真地回應了她一個字。

“要。”

如同滾燙鍋中濺入一滴水。

禮堂嘩然沸騰。

驚歎和國粹此起彼伏,起哄的口哨聲和歡呼聲排山倒海般轟向穹頂。

高中結束前最後一次放縱。

領導席老師們笑著搖頭。

那屆畢業典禮在一中論壇封了神,現在還時不時被頂上來。

全體高三學生被迫讓兩人秀了一把,有檸檬精也也有真心祝願的。

誰知畢業不到一個半月,校群裏傳來兩人分手的消息。

有事後諸葛亮出來諷刺:【早猜到他倆不會在一起多久,那可是陳聽晏,岱宗高嶺之花,蘇從意除了臉好看一點,不就是標準的學渣嗎?】

底下幽幽冒泡:【建議樓上把瓜吃全,學渣被西宛大錄取了。】

【還有,是她甩的陳聽晏。】

……

回憶結束。

趙悅悅在微信裏唏噓不已。

【你當初表白多大排場啊,說分就分,一點都不把人家當回事。】

【反正傳言裏都篤定你和學神這輩子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蘇從意心虛地摸摸鼻尖,轉移話題:【所以咱班在哪聚會?】

【我等下把群裏地址發給你。】趙悅悅叮囑,【一定要來哦。】

蘇從意答應。

退出聊天框,她轉頭開始私戳傳言裏老死不相往來的前男友。

【岱宗後天聚會,你去不去?】

想了想,又發問一句。

【你回西宛了嗎?】

陳聽晏上個星期去的南宜,也許是這次工作很忙,幾天沒有聯係她。

蘇從意等了會兒,對話框裏毫無動靜。她按住屏幕往上扒拉扒拉,聊天記錄還停留在醉酒後的轉賬上。

蘇從意放下手機,心情複雜。

她的小花沒有高中那麽黏人了。

……有點點難過。

難過的小蘇同學默默蹲在一排多肉前,舉著花灑在熊童子上轉圈澆水。

魏淑在廚房裏叫她:“蘇蘇!”

“嗯?”蘇從意蔫蔫地應聲。

“阿溱說他九點到西宛,你去機場接一下,帶他來咱們家吃飯。”

魏淑和柯溱媽媽是大學裏最好的室友,連帶著兩家關係也很親密。

柯溱爸媽去外地出差,魏淑想著總不能讓人家小孩一回來就自己一個人住,要給予基本的溫情關懷,所以催促著蘇從意去機場接人。

蘇從意蹲在原地不動:“他一個一米八五的成年人,打個車不就回來了嗎?我幹嘛要白跑一趟。”

魏淑從廚房探出頭,瞪她:“快去!”

晚上來接機的人很多,機場大廳熙熙攘攘。蘇從意靠著牆喝完一杯檸檬蘇打,拿出手機看一眼時間。

剛過九點。

應該是到了。

又一波抵達的旅客拎著行李箱從出口陸陸續續走出,蘇從意踮起腳尖,努力將視線越過人群,尋找目標。

其實她也不太確定自己可以一眼把柯溱認出來,因為這人自從在國外進入說唱圈,氣場氣質變化很大。

保不住又換了發型和穿衣風格。

她憑借身高篩掉一批人,走路姿勢又篩掉一批,最後目光定格在不遠處。

男人膚色很白,低著頭回消息,衛衣帽套棒球帽,打了三個耳骨釘。

是潮到讓人社恐的類型。

應該就是這個。

蘇從意臉上浮現出自信的笑容,高高舉起胳膊,出聲喊:“柯——”

男人似有所感的抬起頭。

四目相對的瞬間,蘇從意咳咳兩聲,若無其事地移開眼,舉起的手臂在空中隨便揮動兩下,又收回兜裏。

……好尷尬。

她默默轉身,幸虧柯溱不知道。

蘇從意準備再找找,剛一抬起頭,發現對麵站著個人。

年輕男人個高腿長,留著利落短寸,棒球帽和口罩遮的嚴嚴實實。

捏著行李箱拉杆的手指骨節分明,食指上戴著一枚銀色指環。

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

直到走出機場,柯溱也沒有跟蘇從意說一句話。

蘇從意小跑著跟在他後麵狡辯:“不怪我,你倆長得確實很像。”

柯溱攔下輛出租車,將行李箱遞給司機,轉頭瞥她一眼。

蘇從意立馬改口:“你比他帥。”

柯溱把頭轉回去,又聽見她小聲嘀咕一句,“他比你高。”

“……”柯溱氣笑了,砰地拉開車門,問,“你還怪有理是不是?”

蘇從意毫不客氣,彎腰從他拉開的車門坐進去,用力將門關上,然後降下半扇車窗,耐心解釋道:“你捂得那麽嚴實,像個養蜂人一樣,你親媽都不一樣能認出來。”

打上車窗之前,她補充後半句,“更何況我隻是你幹爹。”

黑黢黢的窗玻璃印出柯rapper同樣黢黑的俊臉。他從另一邊坐上車,邊係安全帶邊側過頭和蘇從意對視。

而後一把勾住她的腦袋按下來。

聽取罵聲一片。

出租車停在樓下。

蘇從意帶著柯溱到六層,魏淑在門前翹首以盼,兩人剛從電梯出來,她就熱情地上去給柯溱一個擁抱。

“好久不見,乖乖。”

分開後魏淑打量他,“怎麽感覺你瘦了?是不是在國外吃的不好?”

“確實不太好。”柯溱摘掉棒球帽和口罩,明朗地笑起來,虎牙尖尖,“不如淑姨的飯合胃口。”

魏淑笑得合不攏嘴:“這小孩真會說話,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啊?”

“還沒想好。”柯溱看了蘇從意一眼,“我在考慮回國發展。”

“呦,那可以。”

兩人聊得親熱,如同多年不見的母子。被冷落的蘇從意自覺地滾進客廳窩在沙發角落,又將手機拿出來。

陳聽晏仍然沒有回複。

倒是倪焦幾分鍾前打來一通未接電話,蘇從意給她撥回去。

“焦哥……”

那邊打斷:“看熱搜了嗎?”

蘇從意愣了下:“沒有啊,怎麽了?”

倪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心裏湧出一種不好的預感,蘇從意掛掉電話,點開微博。

她詫異地瞪大眼。

熱搜前三條已經爆了,無一例外都和華盛建工總經理陳餘海有關。

#警方在柏萃會所繳獲十四點七公斤K.粉#

#陳餘海為毒.販提供□□場地#

#陳餘海 慈善家人設崩塌#

蘇從意點進第一條,入眼便是南宜警方於半小時前發布的官博通報。

@南宜市公安局:【20xx年9月28日22時43分許,警方收到匿名舉報信函,在柏萃會所繳獲K.粉十四點七公斤,經過調查,該會所投資方陳某海通訊錄中與毒.販有密切往來,並為其提供製.毒資金及□□場所……】

評論數量飛速增長。

@不知道叫什麽好:【我的天!陳餘海?是我知道的那個陳餘海嗎?他不是國內知名慈善家嗎?】

@小美好:【十四點七公斤,真刑!】

@大四畢業狗:【不會吧不會吧,我準備把他寫進畢業論文裏呢,資料都找好了,別這樣搞我啊!】

@橘子酸:【我真的不理解,金錢地位名聲他不是已經有了嗎?為什麽還要鋌而走險和毒.販搞上關係?有錢人的腦瓜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清心寡欲:【凡人的欲望果然是無底的深淵,阿彌陀佛。】

官博評論區還算正常,熱門的營銷號底下簡直妖魔亂舞。

@善良楊女士:【我不太信,我和陳餘海先生在慈善晚會見過一次,真人非常溫柔,做不出這種事吧?】

@你懂什麽:【容我陰謀論一下,你們應該知道華盛科技新上任的小陳總和陳餘海是什麽關係吧?為什麽之前好好的,他兒子一回來老爹就出事了?警方還特地說明匿名舉報信函,請問誰有這資本和膽量去掰倒大鱷啊?我隻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

@w:【樓上分析的對,雖然狗血,但我還是投華盛股份爭權一票[狗頭]】

@每天都好困:【你們可以去注意一下警方發布的視頻,進度條第四十三秒,路對麵的餐廳樓上,靠玻璃窗的那個位置,坐的是誰我不說。】

@小林愛學習:【臥槽我看見了!樓上說的是真的,他兒子也太狼心狗肺了吧,連自己親爹都下得去手,這操作真是泯滅人性!】

@問就是在搬磚:【為了利益不擇手段,好可怕,瘋狗了屬於是。】

樓中樓評論更加不堪入目。

一群自以為拿捏著真相的人,披著道德和理智的皮,將所有陰暗的負麵情緒化為惡毒言語,全部噴射發泄到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身上。

僅僅隻是因為這個陌生人,出生就站在了他們一輩子達不到的頂點。

所以要看笑話。

所以要添柴加火,落井下石。

蘇從意極力控製住想要開小號去評論區罵街的衝動,退出微博,

——叮咚。

安靜許久的聊天框終於冒出消息。

陳小花:【你去嗎?】

陳小花:【嗯,回來了。】

簡單兩句回複看不出對麵人的情緒,但這件事已經全網皆知,蘇從意知道,他肯定看到那些惡心評論了。

魏淑將廚房裏最後一份魚湯端到餐廳,轉頭瞧見閨女邊穿外套邊往玄關走,拖鞋也沒換,擰開門把出去。

“誒你去哪兒?”魏淑叫她,“馬上就要吃飯了!”

“你們先吃,我今晚不回來了。”

砰。

門被關上。

藍色花園挨著地鐵口,交通便利。晚上坐地鐵的人很多,蘇從意刷了卡,沒有空位置,她找地方站著。

耳邊不時飄來兩句對這個爆炸性新聞的議論。

“我真的不敢相信。”

“我也是,上午我們老師還在課上拿他做了正麵市場案例分析。”

“你說微博上的瓜是不是真的?”

“什麽瓜?”

“就舉報人是他兒子啊……”

蘇從意握著扶杆,麵無表情地盯著電子路線圖,下一站是淮安街區。

她從兜裏拿出手機,又進入那條警方官博,評論數量已經破了十萬。

蘇從意戴上耳機,點開官博底下的視頻,將進度條拉到第四十三秒。

耳機傳出警笛聲,能聽見圍觀路人嗡嗡討論。拍攝角度對麵是一家私人餐廳,隱約可以看見三樓靠近落地窗的地方坐著人,孤單一個,被盆栽綠植擋住一半,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蘇從意騰出手,將畫麵放大。

勉強能看清那人穿著襯衫西褲,單手撐著下巴,正側頭看向落地窗外。

置身風波之外的漠然。

車廂內響起到站提醒。

蘇從意收起手機,側身迅速從人群中穿過,不停低聲道歉。

“不好意思,讓一讓。”

“抱歉,我有點急事。”

朝渝湖保安大爺從亭子裏探出頭,剛好瞥見馬路對麵穿來的熟悉麵孔。

大爺高興地正要打招呼,手舉起一半,女生一陣風似的掠過保安亭。

緊趕慢趕還是沒有趕上電梯,樓層數字顯示上一批剛剛離開。

蘇從意扶著牆壁,短暫地歇息一會兒,咬咬牙開始爬樓梯。

十樓的高度放在平常也沒有什麽,但她今天體力透支的有些大。踩上最後一節台階時,肺都要炸開了。

她不敢停留,一鼓作氣衝到陳聽晏家門前,抬手按門鈴。

叮咚——

叮咚——叮咚——

心髒在胸腔裏劇烈震動,耳邊轟隆隆響。蘇從意扶著膝蓋喘氣,不知過了多久,門板被人往後拉開,低垂的視線裏出現一雙男士居家拖鞋。

她抬起頭,對上陳聽晏帶著分驚訝的眼睛。

他顯然是剛洗過澡,身上隻穿著簡單的白T灰褲,正用浴巾擦拭著頭發。額發濕漉漉的,還在往下滴水。

蘇從意甚至聞到了淡淡的、清新的佛手柑沐浴液的香味。

“你是跑來的嗎?”

陳聽晏將毛巾搭在肩上,學她的樣子撐著膝蓋,微微彎腰,視線和她平齊,眼裏泅著柔軟的笑,輕聲問。

“這麽想我啊。”

作者有話說:

小柯回來了,淺淺修羅場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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