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蘇從意坐公交回了桐角巷。

六年沒來, 青石板巷變化不大。家家門口掛著小魚幹和辣椒串,花藤纏繞茂密垂落,深秋也透著盎然生機。

一路走來能聞見鄰居家的飯菜香, 窗戶裏還有動畫片播放的聲音。

賣掉四號宅後的許多年, 蘇從意都想要重新搬回這裏。桐角巷給她的歸屬感,是西宛任何地方都無法替代的。

但她不敢回來。

她和媽媽在這裏被蘇運庭拋棄, 她沒有勇氣麵對那段讓她難堪的記憶。

鑰匙推入鎖眼,雕花鐵門打開。

吱呀輕響。

蘇從意順著鵝卵石小道往裏走, 藤冰山茂盛地牽滿整麵牆, 庭院兩側的菜圃和花園被打理的井井有條。

她站在玄關,按亮客廳的燈。

所有房間的布局都和之前別無二致, 連廚房流理台上雛**瓶擺放的位置也沒變。那些被搬走的家具, 後來陳聽晏又買來了一模一樣的。

幾乎像四號宅剛裝修好的時候。

挨個房間看了遍,最後她順著木樓梯走上閣樓。

閣樓的門沒有鎖, 輕輕一推就開了。

桌麵攤開著本貨幣金融學的專刊,書架裏那排恐怖小說也還在。

床鋪被收拾得很整潔, 床尾衣架掛了一件藏青色的棒球服外套。

能看出主人最近來過這裏。

蘇從意在書桌前坐下,看見有個玻璃相框靠牆立著,裏麵是玫瑰標本。

第二次約會, 她在公園外見到賣花小攤, 送給陳聽晏一枝開好的玫瑰。

他當時紅著耳朵收下, 緊緊牽住她。

如果不是裴西, 蘇從意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陳聽晏對玫瑰有多麽大的恐懼, 那是拽著他沉向噩夢的存在。

但她送他, 他就收下。

新鮮的玫瑰枯萎掉, 又被他做成幹花標本, 好好地保存在相框裏。

將玻璃相框拿起來看了會兒, 蘇從意輕輕放回原位,拉開抽屜。

意外發現那袋過期的玉米脆片。

到現在他還留著。

蘇從意想起高考查分數那天,她和陳聽晏因為這包零食吵了架。

他眼眶紅紅地說你騙人,明明到現在我也沒有比過玉米脆片。

她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他要把自己和零食做比較。

其實很多細節都是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她在超市裏對他說不喜歡固定地用一樣東西,常換才有新鮮感。

當時他手指捏著推車邊緣沉默很久,也許是又不安地把自己代入進去。

陳聽晏並非真的想讓她在玉米脆片與他之間做出選擇。

他隻是想她往前走的時候,能不能也偶爾停下腳步,回頭牽一牽他的手。

他明明就跟在後麵。

一直跟在她後麵。

她總是更在意前方的風景,還要沒心沒肺地對他說,你別隻看我呀,不要隻待在有我的地方,你去看看別人。

可除了她身邊。

他根本就沒地方可去。

因為蘇運庭的背叛,她要丟掉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幹脆把他也丟掉了。

如果知道那些違心話會將他捅的千瘡百孔,她無論如何也不會開口。

她那麽那麽喜歡他。

最後怎麽就把他傷成這個樣子。

喉嚨裏酸澀地發疼,蘇從意抱著玉米脆片,把額頭抵在桌麵上。

水霧凝聚,從眼眶裏砸下來。

她顫抖著肩膀,無聲地哭了好一會兒,哭到臉頰發燙,耳朵裏也嗡嗡響。

情緒終於平靜下來,她擦幹淨眼淚,拿出手機,將陳聽晏從微信黑名單裏拉出來,又撥通了那串特別標注的號碼。

隻響了一聲就被對方接起。

“蘇蘇。”

蘇從意應聲,指尖抵著桌麵畫圈,若無其事地問:“你在做什麽?”

這是重逢以來她第一次主動打電話查崗,那邊有片刻停頓,而後從喉嚨裏低低地笑了一聲:“怎麽?”

他拖著點尾調,“想我了?”

蘇從意坦然承認:“嗯。”

“……”

聽筒裏沒了動靜。

似乎屏住呼吸。

過了幾秒,她聽見男人氣息細碎的輕笑:“這麽主動讓人怪心慌的。”

“我剛剛去了趟超市,買了你喜歡的菜,晚上要不要來我家吃飯?”

“我不在朝渝湖。”

“那你在哪兒?”他追問。

蘇從意道:“桐角巷。”

“你一個人?”

“對呀。”

收音孔裏傳出窸窸窣窣的響動,像在拿鑰匙:“鬆葉街晚班車停了,待在那兒別亂跑,我現在去接你。”

掛斷電話,蘇從意把懷裏那包玉米脆片放回抽屜,起身到洗浴間裏洗了把臉,又對著鏡子仔細看了看。

除了眼睛紅一些,沒有什麽異常。

她關上閣樓門,踩著樓梯從四號宅出去,站在以前經常等待的花牆底下。

夜空是浸透墨水的深藍色,月亮彎彎一角掛在樹梢,朦朧又溫柔。

她背靠花牆仰頭欣賞須臾,拐角青石板巷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整麵牆都攀爬著柔軟的藤蔓植物,紫鈴藤小花在秋夜裏簇擁成團,散落在蜿蜒纏繞的飽滿莖葉間。

男人抬手撥開擋在跟前的花藤,深灰衛衣外加了件黑色擋風外套。

外套領口略寬鬆,有片花瓣正好落進他清秀凹陷的鎖骨窩。

花瓣微微卷起,裏頭盛著路燈的光。

兩人對上視線,蘇從意像以前一樣對他招了招手。

陳聽晏彎起眼,快步走過來,和她沿著花牆慢悠悠地並肩往前。

他問:“怎麽想到回這兒了?”

“因為有人還給我這個。”蘇從意拎著紅繩,將一串鑰匙亮出來,在他跟前晃了晃。

陳聽晏顯然愣了下。

他下意識將手放進外套口袋裏摸了摸,總是隨身攜帶著的東西不在。

他伸手去拿,蘇從意卻收回鑰匙背在身後,笑眯眯地問:“陳聽晏,你為什麽要把房子買下來?”

她在明知故問。

暗戳戳的小心思被人當場拆穿,陳聽晏耳後發燙,麵不改色:“因為我猜你並不是真的想要賣掉它。”

蘇從意不置可否。

她將鑰匙放進衣兜裏:“你在國外的時候,經常會回來住嗎?”

反正也被她知道了,陳聽晏索性全招:“不是。一年也就兩三次。”

“那你為什麽不去找我?”蘇從意轉頭看他,“你肯定知道我在西宛大。”

前麵就是巷口。

陳聽晏慢慢停下腳,沒有說話。掉落在鎖骨窩裏的那瓣紫鈴花貼著皮膚,微微發癢。他把花瓣拿出來,緩慢揉碾,紫色花汁染上白皙的指尖。

沉默半晌,他笑了一下。

“我是知道你在哪兒。”

男人放慢語速,聲音清沉溫和,“但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見我啊。”

他其實去了。

很多次。

隔著人群和窗玻璃,她沒看見。

喉間酸脹又開始上湧。

蘇從意匆匆收回目光,瞥見路邊被花葉遮擋的石台,轉移話題。

“誒你還記不記得這裏?”

她伸手拽了把枯萎泛黃的花枝,笑著說,“當時除夕我給你打視頻,你沒有回家,超可憐地躲在石洞……”

“蘇蘇。”

陳聽晏打斷。

“嗯?”蘇從意止住話茬。

陳聽晏很直接地問:“能和好嗎?”

“……”

蘇從意手上動作停住,花枝從指間掉落,晃晃悠悠地又擋回洞口。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路燈安靜地亮著。

半透明的飛蟲繞著燈罩飛舞,不知疲倦,前赴後繼地撞死在光裏。

“你可以繼續世界環遊,繼續去喜歡的演唱會,去你想去的地方,不用對現在的生活做出任何改變。”

被花汁染成淡紫色的指尖停在半空,比劃出短短的距離,“隻需要稍微騰出一點點空間,把我放進去就好。”

男人動了動喉結,收回手,垂下眼簾專注地看著她。漆黑瞳仁印著路燈的光亮,像裝著捧細碎的星河。

“我現在很會賺錢,也會做飯……雖然廚藝有些不夠看,但我學東西還挺快的,以後水平總會提高。”

“長得還行吧,脾氣也可以。不打遊戲不喝酒,煙已經戒了,沒什麽不良嗜好。”停頓一下,他又補充,“你要找人陪你打遊戲我就去學。”

“以我目前的能力,有把握實現你百分之九十五的願望,還不會給你添麻煩。你想讓我黏著你我就黏著你,覺得我煩我也能自己一個人待著。”

說了這麽多,麵前的人也沒有反應。陳聽晏抿抿唇瓣,聲音低下來:“……我的意思是,如果這樣的話。”

“蘇從意。”

他認真地叫她名字,有點期盼又有點緊張,“你能跟我和好嗎?”

身後小洋樓窗戶半開著,動畫片播放到片尾曲,調子叮咚歡快。

蘇從意仰頭瞧他半晌,忽然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好囉嗦啊陳聽晏。”

“誰複合會說這麽大一段。”她轉過身子,麵對麵看向他,眼角彎起,“我教你正確的和好方法。”

她清清嗓子,換了個低沉的聲音:“你就說——今晚月亮很好看,蘇同學,你要不要和我談戀愛?”

陳聽晏愣了兩秒,反應過來,眼裏慢慢浮出笑意。他很順從地開口。

“今晚月亮很好看。”

“蘇同學,你要不要和我談戀愛?”

話音剛落。

女生往前一步,踮腳抱住他。

她抱的很緊,仿佛隔過許多年,終於接住這個噩夢裏不斷下墜的人。

“要。”

她喉嚨裏有些哽咽,說了一遍怕他聽不清,又點頭重複,“要。”

畢竟呀。

陳小花你那麽那麽努力,才讓自己重新出現在我麵前。

我怎麽可能拒絕你。

最後也沒有回朝渝湖。

蘇從意突發奇想,要在四號宅裏住一晚上。反正臥室全是收拾過的。

她沒有在一樓停下,而是跟著陳聽晏上了閣樓,推門進去,陳聽晏一眼看出房間裏細小的變化。

“你進來過?”

“……嗯?”蘇從意驚奇地眨了眨眼睛,“你怎麽發現的?”

她走之前明明把所有東西都放回原位了。

“相框。”

陳聽晏站在書桌邊,指尖敲敲玻璃,“和我上次來的角度不一樣。”

“……”

這人好變態。

蘇從意無語一瞬,用腳勾過轉椅坐下,試探著問:“你是不是不喜歡玫瑰啊?”

陳聽晏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說,回頭瞧她:“怎麽突然問這個?”

“就……”

話到嘴邊,蘇從意趕緊咽下。

裴西告訴她的那些事,他好像不想她知道,她還是裝作不知道好了。

“就隨便問問。”她轉移話題,“如果不喜歡我以後送你別的。”

陳聽晏把相框推回原來的位置,懶散地倚著桌沿站在那兒:“都行。”

“隻要是你送的,我都行。”

蘇從意心尖一動,仰頭看他。

他剛好也低頭。

視線在半空撞在一起,像兩顆偏離軌道的行星,微塵裏濺開星火碎片。

不約而同回想起雨夜的後車座。

寂靜的閣樓開始升溫。

說不準是誰先靠近的。

也許雙方都有圖謀。

陳聽晏俯下身子,雙手扶住轉椅兩側,封住她的唇瓣。完全沒有平時的耐心鋪墊,撬開齒關,攻城略池。

蘇從意勾住他的脖頸,仰起下巴生澀回應,嚐到他嘴裏微甜的薄荷味。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

她被人稍稍用力打橫抱起,木質床板吱呀一聲,後背陷入柔軟床鋪。

壁燈滅掉,房間昏沉到曖昧,月色從沒拉緊的窗簾灑落在地板上。

像潑開一層清澈的流體琥珀。

在暗弱的光線裏找到她的手,陳聽晏順著手腕往上,穿過她指間縫隙,一根一根扣合再握緊,人壓下來。

灼熱滾燙的氣息和吻,沿著她下領漸漸往下。男人細密的睫毛輕掃過頸項的皮膚,軟軟的,有些癢。

蘇從意不適應地往後退,陳聽晏察覺到她的意圖,右手從她敞開的大衣伸進去,扣住她細腰,將人壓向自己。

窗外草叢傳來秋蟲鳴叫,攀滿牆壁的藤冰山簌簌顫動著雪白花朵,濕潤霧氣在桐角巷的夜間蔓延。房間裏隻剩下漸漸濃重的呼吸聲,分不清彼此。

“想好了?”

陳聽晏拉開點距離,拇指摩挲她耳畔,目光灼灼地打量她眉眼,“真準備嫁給我?”

蘇從意睜開眼,從亂的像毛線團的腦子裏扯出點理智,壓下他後頸。

在他耳邊字句清晰地說了三個字。

“……”

身上的人如同被按下暫停鍵。

一動不動地盯她許久。

過了好半晌,陳聽晏仰頭看向牆壁暗燈,深吸一口氣,捏住她的下巴。

白皙手背筋骨根根分明。

“蘇從意。”他眼眶通紅,喉結不住地顫動,聲線溢出點哽咽。

“你想讓我哭是不是?”

罪魁禍首卻難得沒有借此調侃,而是撐起身親親他泛紅的眼尾。

小聲說:“我想讓你快樂。”

我喜歡你,想讓你快樂。

希望你的世界能和我一樣快樂。

如果隻是喜歡還沒有辦法做到的話,那我就去愛你。

……

結束的時候。

陳聽晏按開頂板的燈,光線明亮地落下。

已經將近深夜十二點,濃鬱的睡意席卷而來,蘇從意困得睜不開眼。

恍惚間,有人把她攬進懷裏,佛手柑和清冽的雪後森林的味道。

挺直的鼻骨親昵地蹭她側臉。

“蘇蘇,再說一遍。”

蘇從意迷迷糊糊地唔了聲:“……說什麽?”

那人親親她耳尖,低聲哄。

“說你愛我。”

蘇從意睡醒的時候,房間裏還是昏暗的,窗簾外是朦朧的晨光。

隱約能聽見鳥雀唧啾。

她舒服地伸個懶腰,手臂剛剛展開一半,指尖碰上溫熱柔軟的皮膚。

陳聽晏還在睡,側身對著她,半張臉埋在被裏,額發淩亂地搭在眉前,睫毛在薄薄的眼下皮膚上落一層影子。

呼吸勻稱。

蘇從意收回手,放輕動作轉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勾下被角。

把他的整張臉露出來。

目光順著男人窄而挺直的鼻骨往下,下頜骨的轉折弧線漂亮到仿佛被神明收藏後再展出的高顏值人類展覽品。

反反複複將男朋友欣賞幾遍,蘇從意忍不住湊近他,美滋滋地想。

我家小花真好看。

被誇的人閉著眼睛笑起來:“謝謝。”

一不小心把心裏話給說了出來,蘇從意尷尬地想要後縮。

讓人攬住腰,按進懷裏。

蘇從意明顯感覺到某個地方,耳朵一下子熱了。她小聲嘀咕。

“……禽獸吧你。”

陳聽晏埋在她頸窩悶笑出聲,用鼻尖蹭蹭她脖頸,聲線裏帶著慵懶的沙啞,聽著很溫柔:“這是男人清晨正常的生理現象,不是我能控製的。”

蘇從意推開他的腦袋,感覺被一隻大型貓貓撒嬌了。雖然貓貓下巴上的胡茬戳在皮膚上有一點紮紮的。

意識到這點後,她忽然覺得有些神奇,伸出手指去摸陳聽晏的下巴。

“每天早上都會出來嗎?”

陳聽晏嗯了聲。

看見蘇從意的眼睛亮起來,她聲音很甜地說:“陳小花,你長大了。”

……什麽和什麽。

陳聽晏好笑。

蘇從意說完又摸了摸,還屈起手指逗貓似的撓撓他下巴,又按住他的腦袋使勁搓,把頭發搓的亂七八糟。

陳聽晏任她折騰,摟住她的腰,沒反抗也沒說話。

最後她玩夠了,又主動挨上來用臉貼貼他:“嘶……有點點紮。”

陳聽晏彎起唇角,摸了下下巴,掀開被子坐起來:“那我去收拾一下。”

他都起床了,蘇從意也不好意思再賴著。在床鋪裏翻滾兩圈,她麵朝向天花板,發現頂板的燈也換了新的。

一個認知後知後覺地變得清晰:這裏是閣樓,高中租給陳聽晏的地方。

她那個時候真的沒有想到,許多年以後自己會和陳聽晏睡一張**。

正走著神,洗浴間水聲停下來,裏邊的人隔著門板叫她。

“蘇蘇。”

蘇從意應聲,以為怎麽了,翻身下床,趿拉上拖鞋跑過去。

擰開門鎖探出頭:“找我嗎?”

用清水淨掉泡沫,陳聽晏對她招招手。等她靠近,壓低身子,下巴在她側臉蹭了一下,問:“現在呢?”

沒想到他這麽在意自己的話。

蘇從意眉眼彎彎地說:“現在又是一隻儀表整潔漂亮的好貓貓啦。”

陳聽晏笑著直起身。

這人不笑的時候有點生人勿近的清冷,笑起來又生動燦爛。

眼下兩彎臥蠶,毫無局促感。

他看著似乎心情不錯,蘇從意也很開心。兩人在洗浴間裏對視著笑,直到她忍不住撲上去抱住他的腰。

“陳小花你笑起來好好看。”蘇從意在他懷裏蹭蹭腦袋,仰起頭看他,“以後也要這樣笑,知道嗎?”

鬧了一會兒,各自洗漱。

陳聽晏有時會來閣樓住,所以衣櫃裏有備用的衣服。等他換好,兩人一起出門。車停在四號宅庭院,陳聽晏準備先送蘇從意回朝渝湖,再去公司。

早上七點,陽光燦爛。

冷冽晨風從半開的車窗裏灌進來,帶著初秋的濕潤清新。

路況不錯,一路沒怎麽堵。陳聽晏把著方向盤駛下高架橋,在朝渝湖附近停車,給她買了份早餐。

“你回家吧。”他把車門打開,將熱氣騰騰的紙袋遞給她。

“我去公司了。”

蘇從意彎腰下車,接過早餐,對他揮揮手:“拜拜。”

見她沒什麽表示,陳聽晏單手搭上車門,挑著眉梢重複一遍:“我走了。”

蘇從意眨眨眼,遲疑地舉起手又揮了揮:“……拜拜?”

陳聽晏站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沒說什麽,最後點點頭,進駕駛座。

剛係好安全帶的搭扣,車窗玻璃被人扣了扣。

按下車窗,他轉過臉。

“怎麽……”

唇上貼來柔軟的觸感。

女生拎著紙袋的手背在後麵,彎腰隔著車窗親他一下,眼裏滿是惡作劇得逞的笑:“晚上早點回來。”

“黏人精。”

終於解開心裏纏繞好久的毛線團,蘇從意整個人神清氣爽。

摸稿的速度都提快幾倍。

她改好《謎耳》第二話分鏡草稿裏CC圈出的問題,重新發到郵箱,又將第一話正篇上傳到漫島作者後台。

等待審核的間隙,她發個微博。

@犬夜叉猹:【掐指一算,今天是個開新的好日子~】

新粉老粉期待已久,不多時評論區爆滿。蘇從意往下翻,又發現堅持不懈來催她更新貓貓狗狗小劇場的粉絲。

@高舉貓狗CP大旗:【恭喜開新!犬大什麽時候更小劇場?】

@小甜心:【犬犬,餓餓,飯飯。】

@兩棵棗樹:【敲碗等待.jpg】

蘇從意窩在椅背裏,腳尖支著地麵轉了半圈,最後坐直身子打字。

@犬夜叉猹回複@高舉貓狗CP大旗:【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她是說做就做的性格,行動效率超高。回複完這條就退出微博,揉揉幹澀的眼睛,又拉出數位板埋頭產糧。

小劇場不需要太多技巧,蘇從意畫的很快,用噴槍工具處理完顏色細節就導出圖片上傳微博。

CC回了郵件,說這次沒有問題。

趁著手感不錯,蘇從意索性靜下心把第二話的正稿也細修出來。

連續對著屏幕盯了七八個小時,中午飯也是兩口匆匆解決。

等到橘黃夕陽鋪滿陽台,窗外天色漸昏,終於把手頭上一切都忙完。

蘇從意關上電腦,一頭栽倒在書桌上,感覺人要累癱了。

大腦短暫宕機片刻,她想起陳聽晏。

不知道男朋友在做什麽。

今天一天沒有聯係他。

蘇從意打起點精神,從旁邊撈過手機,目標明確地點進微信置頂。

隻有三條未讀消息。

07:35

陳小花:【到公司了。】

12:43

陳小花:【吃飯沒?】

最後一條是半小時前。

陳小花:【快下班了,等會兒回家要不要給你帶點吃的?】

這人說不黏人是真的不黏人,一整天沒搭理他,竟然也不問原因。

就挑著飯點問兩句。

蘇從意心裏有種微妙的失落感,想了想,她長按第三條消息回複。

已經十分鍾了。

秘書站在辦公室裏,眼看著頂頭上司對著那份策劃,手指捏著某頁一動不動,垂下眼簾,神色似有所思。

她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已經看了十分鍾了。

不會又要打回去吧。

提心吊膽半晌,她家老板換了個姿勢,右手卷起撐著下巴。

這次眼裏帶了點笑。

嘴角似乎還勾起個迷之弧度。

秘書:?

什麽意思。

“……陳總。”秘書換上完美微笑,溫聲問,“是哪裏有問題嗎?”

被喊的人停頓一下,終於將手中紙張翻過一頁,一目十行快速掃過,而後擰開筆蓋,在末尾一角簽下名字。

十幾頁紙頁輕輕磕上桌麵,捋放平整,陳聽晏遞出去:“沒什麽問題。”

猛地鬆了口氣,秘書連忙接過:“好的陳總,那我先走了?”

“嗯。”

陳聽晏抬頭,彎起唇角溫柔道,“這次策劃做的不錯,辛苦了。”

秘書:“……”

秘書:“應、應該的。”

裴西從人事部總監辦公室出來,拐上走廊,剛好看見關攏房門,步伐匆匆轉身離開的秘書。

兩人碰麵,他打個招呼。

“晚上好。”

秘書如同見到救命稻草,一把抓住裴西的西裝袖口:“裴助!”

她語氣沉痛,“我完了。”

裴西愣了下:“怎麽?”

把剛剛發生的詭異狀況一五一十描述了遍,秘書越想越害怕:“我什麽時候惹到陳總了嗎?他幹嘛突然對我笑?我不會要卷鋪蓋走人了吧?”

“……”

裴西沉默片刻,抬手拍拍秘書的肩,友情提示,“你習慣一下吧。”

“可能以後都這樣了。”

辦公室內。

鋼筆在桌麵叩到第三下,男人按亮手機,又點進置頂那位發來的消息。

齒尖無意識地咬上食指關節,將消息逐字逐句看幾遍,他低頭笑了下。

……

蘇蘇:【你把自己帶回來吧。】

蘇蘇:【我想吃你。】

作者有話說:

某位不知名蘇姓同學將為這兩句騷話付出慘烈代價。

因為鎖章,要刪減,但V章字數不能比刪減之前少,所以作者把今天更新的內容補充到這裏麵了。

看過這一章的小可愛記得往後翻。

感謝在2022-08-01 09:18:31~2022-08-02 13:39: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沈德瑞拉 3瓶;肆意吻遠風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