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個年過得晚, 元宵節還沒到蕭刻就得回去上班了。這學期他帶兩門課,一周也就四次課,兩個四小節兩個兩小節, 時間還是挺充分的。

一個年過得組裏同事都胖了不少, 蕭刻帶了幾盒進口巧克力給幾位女同事分了。

“自從辦公室裏多了個小蕭,我們是越來越難混了。”徐教授是個教齡十多年的中年男子, 最近已經開始漸漸發福,就是學生眼裏最可怕的那種很難弄的老師, 作業要求多, 考試也不好過。

另外一位年齡大的女老師笑話他:“同事這麽多年了也沒見你給過什麽, 那年給我包茶葉,最後放辦公室也都讓你喝了。”

“別擠兌我,”徐教授笑了兩聲說, “你學生這學期有我課吧,別說我給你學生掛科。”

女老師姓林,也是個碩導。坐回她椅子上說:“不敢惹你,你可別瞎弄, 我學生明年要出去交流了。”

蕭刻笑著聽他們閑聊天,其實剛開始上班還沒怎麽適應過來,在家這段時間都散漫慣了。坐椅子上打了個哈欠, 隨手發了個朋友圈:假期結束,沒睡夠,難受。

上班頭一天那必然是要開會的。院長在上麵開會的時候他得特別努力才能不表現出自己的困意。院長說完副院說,接著是主任, 最後是組長。一圈輪下來蕭刻腦子都渾了,出了門直發暈,這就是假期後遺症了,也不知道幾天能調整過來。

回辦公室從抽屜裏拿出手機,沒什麽消息。開了微信,朋友圈裏倒是有不少評論,他一一看著,讀到某一條的時候上劃的手指突然停了,然後就忍不住低頭笑了。

是周罪給他評論了個表情,就是綠色禮物盒子那個,就一個小小的盒子,什麽都沒說。這是周罪第一次在朋友圈給蕭刻狀態評論,底下可就熱鬧上了。

林軒回複周罪:喲。

方禧回複周罪:嘖。

老朱回複周罪:嗬嗬。

老曹回複周罪:把你倆浪的。

這麽嘲諷他愛豆蕭刻不能忍,想了想回複周罪:[親親/][親親/]

蕭老師給你撐腰。

收了禮物蕭刻頭也不暈了,元氣大增,什麽是假期後遺症,沒有的,不存在的。

其實周罪也不是特意發的那個,就是看到蕭刻那條狀態很想給他評論一下,但沒想到說什麽好,表情也不知道應該發哪個,看了一圈,也就這個還行。聯想一下過年那晚蕭刻說的話,周罪發完其實多多少少有點害臊。

腆著臉發完都不想再看手機。

陸小北斜挎著包鑽進店裏,跑廳裏跺腿蹦著:“我操啊啊啊啊凍死人了,骨頭都要凍裂了。”

“你自己願意麽不是,”店裏另外一個紋身師下午有客戶,正做著準備工作,看了他一眼笑著說,“你看咱們這兒誰冬天穿單褲還露腳踝,這浪的什麽勁兒呢。”

陸小北還在跺著腿:“我反正開車也不在外麵走幾步,誰知道今天這麽牛逼,走這幾步就要凍死我。”

陸小北緩過勁兒來了蹲椅子上看手機,看了會兒突然喊了周罪一聲:“大哥你要從仙界回到人間了?”

周罪知道他肯定說的是他給蕭刻評論那事兒,沒搭理。

陸小北過會兒轉悠著過來,周罪在桌上畫後麵兩天要做的設計,陸小北反跨著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剛開始沒吱聲,等了會兒可能忍不住了,往這邊歪了歪身子,小聲問:“大哥,湯亞寧的事兒……你跟我蕭哥說過沒有?”

周罪手上的筆停了一下,然後才接著畫,說:“沒有。”

“我覺得你好像也沒有。”陸小北說。

周罪明天要做個腿環,一套寫實的鎖鏈,他一直在低頭畫圖。陸小北過會兒又開了口,話音裏也帶著點猶豫:“你不打算說?”

這次周罪動作沒停,說:“沒找著機會。”

的確沒什麽機會,不知道怎麽把話題帶過去。唯一的一次機會就是過年那天,但是那天周罪沒舍得。蕭刻那時候很愜意地躺在他的沙發上,聽他講以前的事兒,周罪幾次想開頭聊聊,但最後都咽了回去。那麽舒服的氛圍,多好的一晚,那些沉重的往事他幹脆就沒想提……也不敢提。

“嗯。”陸小北點了點頭,隔了會兒又低聲說,“我覺得吧……別瞞著他。我蕭哥那天的話,我聽著心裏有點兒沒底,我怕他介意這個。”

周罪“嗯”了聲,說:“沒想瞞他。”

是真的沒想瞞他,隻是這段時間學校剛開學,蕭刻事情很多,那之後連著兩周都沒來店裏,就每天晚上聊幾句,倆人一直沒見過麵。

周罪有天晚上問他:“這周來嗎?”

“來!”蕭刻應得很利落,“那必須得去了,這周沒什麽事兒。”

“好。”周罪笑了下。

“你……”蕭刻當時躺在**,尾音帶著上挑的勾,故意說一個字就停頓了下,然後才接著問,“這是想我了嗎,周老師?”

周罪那邊是沉默的,麵對這些問題他總是不太習慣直接說出口,隔了好半天才很低地“嗯”了聲。

“哈哈哈哈,好,”蕭刻美得把眼睛都閉上了,捏了捏一邊的抱枕,“等我。”

他們打電話的這天是周三,蕭刻十多天沒看見人了,其實每天都很惦記周老師。他們倆現在這狀態就差一句話,但蕭刻是真不想戳破這句話,這種高度曖昧帶來的心動和浪漫他最喜歡了。雙方其實都默認了接下來的進程,隻是蕭刻還不想拉那截進度條,一塊兒渴望很久的小蛋糕,渴望值越高就越美味。不止對他來說是這樣,對周罪也是。

掛了電話之後蕭刻閉著眼翻了個身,臉上還帶著笑,心說蕭老師這塊兒小蛋糕那可是賊美味了。

不過周禮物也的確挺難追,前前後後都追了半年了。

本來定的他周六去店裏,但那邊有人勾著他心呢,一時片刻都忍不了,周五下午沒什麽事兒,他很早就走了,開車奔著店裏去。路上還繞了一下去買了幾隻烤兔,陸小北他們特別愛吃那家。

他推門一進去陸小北正好在外間抽煙,看見他吹了聲口哨。

蕭刻把手裏拎的餐盒都遞給他,問:“周老師有活兒嗎?”

“沒有,”陸小北接過餐盒,跟他說,“你周老師昨晚一宿沒睡,樓上補眠呢。”

“一宿沒睡?”蕭刻挑眉,看陸小北沒洗手直接拿了個兔腿啃著有點不忍直視,“他幹什麽了一宿沒睡?”

“幹活兒了。”陸小北吃得特別滿足,一邊吃一邊說,“有個小哥兒飛機改簽了,今天就得走,我大哥給他趕了一下。”

蕭刻皺著眉說了一句:“真是不拿我們老男人當人使啊。”

說完就進去了,陸小北在後邊偷著撇嘴,你們家那老男人都夠當人使的了,一年不趕幾次夜場。養老組難得加個班兒,給人心疼壞了。

嘖。

蕭刻知道昨晚周罪趕工了,因為他打電話的時候周罪還在店裏,沒說上幾句他就睡了,不過沒想到這人直接弄了一宿。

徐雯正在裏間跟一個紋身師說話,蕭刻跟她揚了下手打招呼,然後就上樓了。樓上周罪的臥室門關著的,蕭刻沒敲門,直接開門進去了。

周罪睡得很熟,呼吸平穩。昨晚這人沒回家,沒刮成胡子,臉上有胡茬。這屋以前有個椅子,不知道搬哪兒去了,蕭刻於是直接坐**了,沒挨上周罪,坐的時候還挺小心。

結果他剛一挨上床,還沒坐實,周罪眼睛一下就睜開了,直直地盯著他。

蕭刻不期然地跟他對上視線,沒個心理準備還愣了下,反應過來之後笑了,剛要說話,周罪卻突然猛地往後一躲。

蕭刻皺了皺眉,輕聲問:“怎麽了?我又……嚇著你了?”

這個場景莫名熟悉,之前已經有過一次了。蕭刻伸手要拍拍他,但是周罪沒讓他碰上,直接坐了起來。

蕭刻伸出去的手還在那兒僵著,讓周罪的反應給弄蒙了。他眨了眨眼,失笑:“你躲我啊周老師?起床氣?小公主?”

周罪盯著他,好一會兒都沒說話,就隻是看著。

蕭刻挑眉,輕聲說:“魘住了?不怕啊。”

周罪像是到這時候才回神,挪開視線,用力捏了捏眉心。

“怎麽了這是?”蕭刻試探著伸過手去,見他沒躲才輕輕拍了幾下,“我看你睡挺熟的,要不我就不坐了,抱歉吵醒你了啊。”

“沒有,跟你沒關係。”周罪搖了搖頭,還是低著頭,聲音很啞:“蕭老師,聊聊吧。”

“好啊,聊。”蕭刻雖然對這人一醒來就要聊的事兒覺得意外,但周罪不管說什麽他都愛聽,當然一口答應下來。

周罪又坐了會兒,才下了床,說:“我收拾一下。”

“嗯。”蕭刻看出來他情緒不高,也不多說話了。

但這個話到底還是沒能聊成,周罪剛洗漱回來,蕭刻已經站了起來說:“對不起啊咱們改天聊,剛我媽打電話說我姨進醫院了,我得去看看怎麽回事兒。”

周罪皺起眉:“嗯,那快去。用我陪你一起去嗎?”

蕭刻搖了搖頭,走過去抬手摸了摸他的頭,手心裏的發茬還是有點紮手,然後又扯了扯耳朵。蕭刻很輕地在他耳邊說:“剛嚇著了吧?摸摸毛嚇不著。”

他手心的確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剛才周罪心裏那種躁動焦慮的情緒一下就緩解了不少。周罪說:“快去吧,開車別急。”

“好的,”蕭刻對他笑了下,“不用擔心,估計是又低血糖了,老毛病,我去看看。”

事實也的確跟蕭刻猜的一樣,低血糖了,在醫院補兩支糖針就醒回來了。她過去的時候徐大夫也在,這不是她們醫院,救護車直接就近給送這邊了。

大姨人沒事兒也不愛在醫院待,清醒了就要回家,沒什麽大毛病,就都各自散了。表姐送大姨,蕭刻送老媽。

都到家了肯定得留下吃完飯才走,蕭刻給周罪發了條消息:沒事兒了,明天見。

這條消息周罪沒回,應該是沒看見。

老媽問蕭刻明天什麽安排。

蕭刻說:“怎麽了,有事兒嗎?”

徐大夫搖了搖頭:“沒事兒,就問問。”

蕭刻笑了:“那排得可滿了。”

倒是說的真話,的確排得很滿,從早到晚都得處對象兒。

周六早上蕭刻起來收拾收拾就去了店裏,走到門口的時候有個人跟他一起進來的。這人抬手推門的時候蕭刻看見他手上紋了把刀,刀上還有隻人眼,很酷的圖,就是看著太凶了,刀尖就對著虎口的位置。

那人見蕭刻也要進,推開門之後還笑著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先進。

蕭刻笑了下也沒客氣,抬腿就進去了。

他還以為這個時間店裏估計也就徐雯在,結果周罪和陸小北竟然都在。周罪拿著陸小北的手稿給他講圖,說他有些線太多餘。

蕭刻進來陸小北抬頭看見他,揚了下手:“這麽早……呢?”

他話說一半就看見了蕭刻身後進來那人,剛開始有點愣住了,過了會兒瞪圓了眼睛:“你這鬧的哪出啊……奉雷老師?”

蕭刻回頭看了眼,那人衝著周罪和陸小北的方向笑著,然後拱手作了個揖,笑著說:“大哥過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