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將異域之地視作一個整體,確實比九州大了許多,可若將之按照不同源屬拆分來看,那麽九州的規模體量則穩居第一。

再加上除九州之外的其他地域現在都是“無主之地”——當然,這些地域本質上歸屬於其背後的各個大世界,並非真個無主,但與近在咫尺的九州比起來,和無主之地也差不多。

雖然不能親自下場,但也足夠他借此優勢做出許多操作,魅妖之所以能夠如此順利成勢,他就是那個最大的幕後英雄。

而她現在所做的一切,對諸域固然有益,可受益最大的卻是在旁默默看著卻始終一言不發的九州。

所以,魅妖現在所做一切,在薑不苦看來,完全就是將原本應該由九州來完成的工作換一個形式、換一個群體來完成。

若這工作由九州來推進,那無論是對九州來說還是對環九州諸域來說,都將經曆鐵與火的淬煉,以海量的生命為祭,最終才可能完成“諸色混一”的工作。

而現在,這卻以一種更加隱秘、更加柔和的方式來進行。

“待到局外者發現不妥之時,這事已經勢大難製,早已成為定局!”

這件事裏麵,好像並沒他多少事,這也是他最為得意的一個地方。

最開始他心中其實也沒有這麽“邪道”的計劃,按照最初的構想,九州天幕穩穩紮緊籬笆,任由諸域爭權奪勢、狗咬狗,待到它們真個擰成一股繩,完成內部的“純化鍛打”,九州以逸待勞,一波平推即可。

而魅妖的存在,就當是千裏長堤之中潛藏的蟻穴,對她的態度是放任自流,她能夠做出什麽成績,不做期待,也不做要求,任何一點收獲都算是意外之喜。

畢竟“九州之主”最初看上她,固然有想要借機打入一顆釘子的想法,更多的還是想用實例來證明一些猜想,這在魅妖成功入夥之後任務就已經完成了,至於魅妖作為一個個體能夠做成些什麽,在這樣的諸界賭局中,反倒顯得有些無足輕重。

直到他在清靜殿中聽到魅妖想要將九州神宮打造成諸天萬界“雌性博覽園”,超級大後宮之後,他心中忽然萌生出許許多多的想法。

他確信,魅妖在說出這話時,心中其實並沒有什麽具體的計劃,但在說出這話之後,以前了解的有關藍星、炎夏、九州的種種信息忽然變得生動起來,那些隱藏在無窮信息之中宛如一顆沙粒般微渺的特定信息忽然在她心中串聯成一個完整的故事來。

藍星炎夏中種種好的東西她沒學到,唯有和她天生“登對”的一些信息被她“捕獲”,並深刻的理解——或許也可解讀成“曲解”。

最核心的當然是女拳師,絕非花拳繡腿,而是大巧不工,一拳之中,可凝聚時光威力,歲月洪流,除此之外還觸類旁通窺見了環保動保偽娘種種。

這固然和她“天賦異稟”有關,可若沒有他在背後暗暗發力,也不可能這麽巧就這些信息“遇見”了她。

此刻,見魅妖極其團隊徹底走上正軌,剩下的就是時間的水磨工夫,薑不苦也不再過多關注,收回了目光。

再將這事拋到腦後之前,他心中總是忍不住想超級後宮這事,若真按魅妖的想法做成了,那都不能稱之為壯觀,簡直就是奇觀!

不過,這念頭也就隻是在他腦子裏稍稍轉了兩圈就被他果斷甩出腦海,心道,我做這一切又不是為了這個。

……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九州無事,環九州諸域無事,薑不苦自然也就清靜無事。

在這場接觸之前,無論是九州內部,還是原各本源小世界、現諸域心思,都會以為當諸域與九州相接那一刻,就是連天戰火燒起之時,新世界在確定最終勝敗歸屬之前,世界將再無和平可言。

現在的局麵,出乎所有等待這場碰撞發生的人意料之外,可,當時光就在這種諸域無戰事的氛圍中默默向前推進之時,又都覺得,這好像也並不突兀,很有些順理成章的意味。

一月兩月。

一年兩年。

……

時間默默的向前推進,在此過程中,時光走過了一個對藍星、對九州都極具象征意義的時間節點。

但除了薑不苦本人,再無第二個存在能夠領會這一點。

當新曆三六零年的最後一天已經開始進入讀秒倒計時的時候。

藍星,從天上到地下,一派祥和安寧。

九州,從地下到天上,同樣是安寧祥和。

薑不苦默默的倒出一杯酒,輕聲道:“世界沒有毀滅,我們已經走出了不一樣的未來。”

這杯酒敬的是誰,這番低語又是對誰說的,薑不苦自己心中都有些不甚明確。

對那隻在他記憶中才有的另一段時光?

對那選擇自我犧牲的前藍星天道?

對那段唯他視之為真、其他存在哪怕有所了解也視之為幻的曆史?

……

不管是哪一種都好,最重要的是,世界沒有毀滅,世界很好很好。

時光,並沒有因為這個節點在薑不苦心中有著特別的分量就加速或減速。

穩步向前,一去不再。

十年。

二十年。

……

這天,人身薑不苦於一隱秘之地默默靜修。

一個具體而微的內景天地正在他的體內,隨著他的呼吸吐納、乃至一個念頭的起伏波動而有節律的波動著。

第一次清晰感受這個內景天地雖他呼吸吐納、念頭精神而起伏波動之時,他曾忍不住有些玩味的想,要是這個世界以後也發展出了科學、認識到物質的世界也存在波動之時,會不會窺見這些波動之後更深的原因呢?

當然,他現在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隻是按照章羽彤等人經過無窮論證搭建起來的框架作為核心,不疾不徐的“雕刻”著體內這個“微雕世界”。

以他現在的能力,有一整個世界做後盾,本來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念頭生創出一條獨一無二、又強大異常的修行大道,畢竟,在他這裏近似遊戲之作的“女拳師之道”都能輕鬆搞出來,給自己開創一條新路真的一點都不難,也絕不會有新路本身有缺陷或者自身資質不夠修煉這樣的原因。

畢竟身在九州之內的他想要修煉,就相當於拿到了“遊戲人物”的核心源代碼,他可以隨自己心意修改人物相關的一切屬性,唯一的限製隻有一點,那就是這個隨意調整修改後的人物不能超過世界的承載極限,就這麽一點限製。

但他並沒有這麽做。

雖然,人身修煉於現在的他而言是一件很簡單很輕鬆的事,但他從來沒有以遊戲的心態來對待。

他是以很鄭重、很認真的態度來對待這件事的。

要做到這一點,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其他修行者需要的是舉重若輕,我需要的卻是舉輕若重,哪個更輕鬆,還真是說不準呢。”

他甚至沒有如最初懵懂狀態下下意識就想求新求變,因此走出呼吸法這條新路的心態,嚴格的按照章羽彤等人議定的方向前進。

唯一“作弊”的地方,若讓其他修行者知道詳情一定會吐血高呼“我們走的根本不是一條路”的地方,就是他在開辟內景小世界的時候對九州世界的借鑒參照。

在這一點上,他並沒有絲毫放水。

所以,他創造的這個內景世界的真實性,遠超其他修者,或者說,方法雖然一樣,但達成的效果卻完全不同,懸殊的差距甚至都沒有多少可比性。

他嚴格限製自己的行進方向,但並不意味著他還得刻意綁住自己的手腳,甚至“砍掉”自己的手腳,該大步狂奔就不應該小步慢走。

薑不苦感受著這個內景世界的“波動呼吸”,小心控製這起伏的節奏,呼吸稍微深一點,起伏稍微大一點,他就能夠感覺到一層宛如實質屏障攔在上方,這種壓抑的感覺,就像是置身在萬裏深的地底,一個狹窄的小空間,小心翼翼行事還無妨,但隻要稍微動彈得厲害些,哪怕是呼吸深一些,就能夠感受到無盡的、無法破除的壓力。

他確信,自己確確實實的夠到了世界的極限,但他並沒有就此放棄修煉,反而利用這種機會,從另一個角度去感受、去觸摸這種世界桎梏。

和九州世界的角度看到的一切相比,這種視角雖然顯得過於狹小,卻也更加具體,更加微觀,更接近生命個體的體驗,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站在世界天道的角度審視、分析。

就在這種狀態下,很突然,他感到幾乎是緊貼著,緊壓著他的那層厚岩壁障忽然不見了。

隨著他呼吸起伏而同步波動起伏的內景世界幾乎是緊隨其後,就像是被他吹脹的氣球一般,不僅疆域規模變得更大,內部一切也變得更加完善。

在此之前,這個內景世界隻有天空和大地,日月和星辰,天空中有風、有雷電,有雲霧,有一切自然天象,大地之上有河流,有湖泊,大地之下有礦藏,有岩漿。

除此之外,就什麽都沒有了。

“就是這時候!”

當薑不苦感受到世界桎梏的悄然瓦解,心中輕喝一聲,這個具體而微的內景世界立刻膨脹擴大。

但這卻不是最重要的,薑不苦關注的焦點集中在了那正在這座世界內迅速成長的自然生機。

大地之上,江河之中,乃至天空之上,原來一片死寂的世界,逐漸有生機出現,且隨著河流的奔騰,天風的吹拂迅速擴散到這個內景世界的所有角落。

薑不苦感受著內景世界的迅速變化,心中念頭閃轉之間,他放棄了引入九州世界生機快速催熟這個世界的念頭。

這和之前構造內景世界是參考九州世界的性質是不同的,雖然深度參考了九州世界的種種,但這個內景世界本身依然是獨立完成的構建,並沒有引入九州世界的外力,現在若是為了加速省事直接借用九州世界的生機,那麽,自己堅持的人身修行也真就變成了一個遊戲,也就失去了繼續堅持的意義。

“慢慢發育吧,反正我也不急。”

他尾隨著世界上限的提升,幾乎是無縫銜接、將自己再一次逼近到新的世界極限,人身修行這裏暫時也就沒有更多值得他關注的了。

他的注意力已經被“九州之主”那裏的動靜所吸引。

這一次世界上限的提升,無論是薑不苦還是“九州之主”都早有預料。

這次提升並不是因為新世界徹底混融一體,而是環九州諸域從現實層麵到規則層麵的互相融合、互相適應都取得了階段性的提升。

原本源屬九大世界的地域隔閡被打破,彼此貫通成為一體。

原九州世界向新世界邁出了堅實的一大步。

於世界而言,這就是成長。

身高從原來的“真仙境極限”成長到一個新的階段,這自是理所當然。

因為早有準備,不僅“九州之主”在瞪大眼睛等待這一刻,大量修行者也在等待著這一刻。

誰都明白,這就是“天降大禮包”的時候。

沒有任何一個修行者會在這時候懈怠。

當薑不苦結束自己的修煉,將注意力投注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九州境內幾乎所有修行者都在大口的吞吐著、貪婪的呼吸著,似乎發生丁點浪費都是天大的罪過。

那場景在他看來就像是傾盆大雨之下一個個蹲在地上大張著嘴仰頭望天的蛤蟆。

無數隻如雕塑般一動不動的蛤蟆!

它們都期望靠著這一張嘴接到盡可能多的雨水。

它們有大有小,小的才剛剛孕育出來,不到拇指大,大的卻宛如山嶽,似乎一口就能裝進一條江河。

無論大還是小,它們都是吸水就長,沾水就變得大。

“九州之主”則捧著一個蓄滿了最多“雨水”的陶罐,直接對準那些大如山嶽,或者稍微次一些,但同樣潛力無窮的蛤蟆群們,直接傾倒陶罐,裏麵的“雨水”真就如同江河一般流入它們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