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突起的草叢不遠,眨眼間已到了眼前。

在江曉峰等人,看來那隻是一塊較高的土堆上生著荒草,在這等荒涼的地方,實也算不得什麽。

但王修卻舉步繞行了一周,突然伏下身子。

江曉峰、巢南子、青萍子等三人,同時以極快的速度,奔了過去。

隻見王修右手一抬,隨手提起了一個鐵環,一道門戶,應手而開。

原來,那鐵環連在一扇設計精巧的鐵門上,上麵鋪著荒草,除非是知曉底細,和特別心細的人,是很難發覺的。

那是一座形似洞口門戶,斜斜向地下通去,但深人五尺左右時,就向一側彎去。

雖是日光照耀,也無法瞧到五尺以外的景物。

王修長長籲一口氣,道:“不會錯了,就是這突起的草叢之下。”

江曉峰、巢南子等三人,看他一下子就找到了門戶,心中暗道:這麽看來,王修的推斷,大約是不會錯了,這草叢下的密室之中,必然是有著古怪無比的事物。

這四人雖都是武林中的高手,但麵對著這等詭異的情勢,也不覺的生出了一種莫名的畏懼之心。

良久之後,青萍子突然一閃身,搶到王修的前麵,道:“貧道帶路。”舉步向下行去。

王修、江曉峰、巢南子依序而人。

下景物仍然清明可見。

但那仍是一段很短的行程,仍不過六七尺長短,立時,又向一側折去。

這條斜斜而下的地道,彎轉了幾次之後,立時暗了下來。

青萍子像是感覺到一股恐怖的氣勢由黑暗中襲了過來,不覺間,翻腕拔出背上的長劍,護著前胸。

事實上,又何止當先而行的青萍子有此感覺,就是江曉峰和巢南子,因心中受了王修的言詞影響,景象一暗,亦不禁生出恐怖的感覺。

又轉了兩個彎,忽覺一點光線射了過來。

王修低聲說道:“裏麵點的有燈。”

青萍子道:“有些光亮那就好多了。

王修低聲說道:“諸位小心戒備。

青萍子放緩了腳步。又轉一個彎,景物忽然一變。

隻見一座五尺左右,形同寶塔一般的疏璃燈,火光熊熊。

眼前是一座廣闊的地下秘室。

但瞧那秘室的布設一眼,就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秘室的四周,一片濃黑,連頂上和地下,都用黑色絲絨鋪這起來。

四周一片漆黑,偏偏又點了那盞琉璃燈。看上去,情形更顯得詭異難測。

雖然四周都滿布黑色,但那盞琉璃燈的光焰卻十分強烈,室中的景物,仍然瞧的十分清楚。

隻見空中分放著一張張的黑色木床,每一張**,都似躺著一個人,隻是上麵用黑布掩遮,無法瞧到那木**人的形貌。

青萍子暗中數了一數,共有十二張。

除此之外,再無別的礙眼之物。

這間密室,看上去雖然十分詭異,但卻並不像王修形容的恐怖。

江曉峰回顧了王修一眼道:“老前輩,看來古怪就在那十二張木**了?”

王修道:“不錯,咱們隻需舉手之勞,就可揭示木**的隱密,不過,在沒有動手之前,最好先預測其他的變化,和想出應變之策。

巢南子道:“王兄說的是,咱們該先查看一下。

王修道:“江少俠和巢南子道兄守在門口,在下和青萍子道兄,先查這秘密的形勢,是否有其他的變化,然後,再揭開這**之謎。

江曉峰點點頭,撥出長劍,和巢南子守在門口。

王修帶著青萍子,緩緩在四周查首了一陣,道:“看來,這座秘室中別無埋伏,除了這十二張木床之外,似是別無可疑之處。

江曉峰道:“那就揭開一塊黑布瞧瞧吧!

舉步行近木床,正待伸手去揭開**的單子,王修突然低聲喝道:“慢著!

江曉峰停下手,道:“什麽事?

王修雙目盯注在木床之上,道:“他們絕不會在十二張木**,各放著一具屍體,但咱們進入了室中,高聲談話,時間甚久,如若他們不是死人,早就應該聽到了。”

江曉峰任了一怔,道:“從外麵望去,這**置放之物,都具人形,難道放的不是人?”

王修道:“是人,而且大半都是女人,問題是,這些人是死是活?”

江曉峰道:“如果是活人,應該早為咱們驚動,如若是人,那藍夫人把他們放置於此,又有些什麽作用呢?”

王修道:“這可能和那‘換心香’有關。”

江曉峰長劍探出,道:“不用多慮了,先挑一塊黑市瞧瞧再說。”長劍一挑,一方黑布應手而起。

四個人八道目光,一齊投注到那木床之上。

隻見一個身著翠綠勁裝的女人,微閉雙目,仰麵而臥。

江曉峰一劍挑開了那婦人蒙身黑布,仍不見那婦人有何舉動。

看她臉上肌膚,白裏透紅,分明在熟睡之中,全無死亡的跡象。

巢南子輕輕咳了一聲,道:“奇怪啊,這些人不像死去。”

王修伸手去,按在那綠衣人的鼻息之間,隻覺她氣若遊絲,但卻一縷未絕,皺皺眉頭,道:“她們確還活著,隻不過氣息微弱的若有似無,所以,用黑單掩蓋之後,瞧不出她們還能呼吸。”

巢南子輕輕咳了一聲,道:“王兄,今日咱們所遇,可算得武林中從未有過的事情,該當如何,要憑籍王兄的判斷了。如若這些人確有為害武林的憂慮,趁她們沉睡未醒之際,咱們四人一齊出手,片刻之間,即可把這榻上之人,一齊殺死。”

王修道:“這是藍夫人留下的一股力量,也是巫山門中真正的主人。但藍夫人留下這一批人時,用心在對付藍天義,目下敵勢仍極張狂,咱們驟然殺死過秘室中人,那無疑幫了藍天義一個大忙……”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再說,昨夜之中,這些人還在活動,如若咱們無法把她們一舉殺死,必將引起她們的全力抗拒,那時,咱們再想生離此地,隻怕不是易事。”

江曉峰問道:“老前輩言之有理,但咱們應該如何呢?”

王修低聲說道:“這些人似乎被一種藥物,或是奇術推眠過去,才這般沉睡不醒,這是武林中一大隱秘,如若咱們能找出那隱秘所在,就可以役使這些人為我等效命了。”

江曉峰道:“如何才能找出來呢?”

王修低聲說道:“咱們偷出一個人去,找處隱密所在,仔細觀察她的舉動,或可找出個中之秘。”

青萍子道:“這十二個人如是少了一個,豈不要引起他們的首腦疑心嗎?”

王修道:“目下有一件事,在下還未想清楚……”

江曉峰接道:“什麽事?”

王修說道:“這十二個人中,應該有一個統率的首腦,咱們偷走一個,或不至於立時間引起紛爭,如是別有統率人物,隻怕咱們此刻,已經被人監視了。”

江曉峰正待接口,突聞一聲冷笑,傳入了耳際。

幾人剛剛消失此恐怖感覺,又被那一聲冷笑震動,隻覺頭皮一麻,不自覺間轉臉看去。

隻見門口之處,站立著一個黑紗蒙麵,全身黑衣的人。

這黑衣人來的無聲無息,以四人耳目的靈敏,竟然不知他何時到了此地。

江曉峰暗中一提真氣,橫劍當胸,道:“你是何許人?”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這話,應該由我問你們才是……”

目光一驚那仰臥的綠衣女子一眼,怒聲喝道:“快!把她掩麵的黑布蓋上。”

江曉峰一皺眉頭,還未及決定如何回答,王修已伸出手去,拉起黑布,掩在那女人的身上,道:“在下等路過此地,無意中摸索到此。”

黑衣人道:“昨夜裏,鬼鬼祟祟的在這巫山下院中,摸察了半夜之久,難道不是你們幾個人麽?”

江曉峰心中暗道:好像夥,他早已暗中盯上我們了,不知何以直到此刻,才現出身來?

王修揮揮手,道:“朋友是巫山門中人麽?”

黑衣人怒道:“誰是你的朋友,滿口胡說八道。”

王修也不生氣,微微一笑,道:“你不願和在下稱朋作友,但卻未否認你是巫山門中人。”

黑衣人道:“是又怎樣?”

王修笑道:“在下有一位過世的故人,不知道你朋友認不認識?”

黑衣人道:“不認識……”

王修接道:“那人也和巫山門有關,如果閣下是巫山門中人,八成是認識他。”

黑衣人道:“那你就說說看吧!”

王修道:“提起此人,大有名望,就是天道教主,藍天義之妻,藍夫人。”

黑衣人麵蒙黑紗,無法瞧出他臉上的神色表情,但隱隱可見他身軀微微震動了一下,道:“你認識藍夫人?”

王修道:“不錯,可惜,她已經離開人世了。”

黑衣人道:“你幾時見到過藍夫人?”

王修沉吟了一陣,道:“快兩年,在下到鎮江拜訪她,可惜晚去了一步。她已傷重而死!”

黑衣人道:“晚去了一步。”

王修點頭道:“是的,她剛剛死於藍天義的暗算之下。”

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果然是很可惜,看在你和藍夫人相識一場的緣份上,你們走吧!

身子一側,讓開去路。

王修舉步而行,口中卻重重歎一口氣,道:“可惜,那‘換心香’……”

黑衣人陡然接口叫道:“你說什麽?”

人卻重又移至門口,攔住了幾人的去路。

王修停下腳步,道:“藍夫人那一次約我去鎮江會晤,想和在下談談‘換心香’的事,可惜的是她竟然先遭暗算而死。”

江曉峰心中暗道:這王修果然有非常之才,三言兩語,造成了一團疑雲,使對方墜人了雲霧之中,必須得撥雲尋日。

果然,那黑衣人接著問道:“你真的知曉那‘換心香’麽?”

王修道:“毒中之毒,藥中之藥,武林中,人人夢寐以求的奇藥。”

黑衣人道:“你對那‘換心香’知曉好多?”

王修道:“區區一生,從事醫道,對藥物方麵,自問稍知一二,這就是藍夫人要找區區的原因了。可惜因一步之誤,致生死異途陰陽分隔,無法交談。”

黑衣人道:“這麽說起來,你隻是聽那藍夫人說過‘換心香’的名字而已。”

王修道:“不然,藍夫人未死之前,和在下談過‘換心香’說是出自丹書魔奪,集用毒之道的大成,在下心中有些不信……”

黑衣人冷冷接道:“你不信?”

王修道:“是的,聽那藍夫人的說法,近乎神跡。在下覺著,對症施藥固可使藥到病除,但對於‘換心香’的神效,確真有著不可思議的感覺。因此在下答允藍夫人,一年後重到鎮江會晤,再談關於‘換心香’的事。”

黑衣人道:“你現在信不信呢?”

王修道:“在下歸去之後,遍翻藥書,一直沒有找到那‘換心香’的記載……”

黑衣人接道:“那‘換心香’,就是新近問世之物,藥書上怎會有此記述?再說那‘換心香’,是一種調配的成藥,並非是天然的藥物。”

王修道:“在下雖然未能在藥書上找出那‘換心香’的來曆,心中極是不服,遍搜醫書典籍,終於找出了一點眉目,原想見到那藍夫人時,把一得之愚奉告,想不到她卻死於她丈夫之手。看來,隻好把所得的一些隱密,永埋於肺腑之中了。”

黑衣人奇道:“你得了什麽隱密?那‘換心香’是一種藥物罷了,會有些什麽隱密呢?”

王修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個,就非你所能明白了,在下縱然是願意奉告所知,隻怕你也無法明白。”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當今之世,除了那藍夫人之外,在下是唯一知道那‘換心香’的人,如今藍夫人不幸逝世,我是世間唯一知道那‘換心香’的人了。閣下如是不想和人談論那‘換心香’,也就罷了,如是要找人談,那是非我莫屬了。”

王修故作訝異的問道:“你是唯一知曉那‘換心香’的人?”

黑衣人道:“不錯。”

王修道:“但那藍夫人生前,曾經告訴過我,除她之外,世間再無人知曉那‘換心香‘的隱密。”

黑衣人嗯了一聲,道:“在藍夫人未死之前,確然是如此,但藍夫人死去之後,情形就又大不相同了……”

伸手指指那十二個黑布掩遮的床位,接道:“這些都是”換心香’的力量,她們之中至少有一半,都是五十以上的年歲,但她們看上去,有如二十許人……“王修淡淡一笑,接道:“兩年之前,閣下如對我提起此事,在下定然會出言反駁,但現在,在下卻十分相信閣下的話,因為,那‘換心香’確有著一種駐顏益容的力量。”

黑衣人道:“好!你說下去,那是為什麽?”

王修道:“因為那種‘換心香’能夠改變一個人,使他忘了過去與未來,忘了憂慮,真正的進人無我無憂的境界。”

黑衣人嗯了一聲,道:“世入繁忙,勾心鬥角,憂苦萬千,就算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田舍郎,也未必真正的能得到澄心無慮、無人無我的至上境界,隻有這‘換心香’,能使人渾然忘我,心中全無雜念。”

江曉峰突然接口說道:“她們無憂無慮,渾渾噩噩,如何能學得上乘的武功?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正因他們心無所念,不知牽掛,不論學什麽,都能夠專心致誌,一月的成就,抵得常人一年有餘。

王修道:“這麽說來,這座秘害中人,都已是身負絕技,一身成就的人了?”

“不錯,她們每一個人,都可算得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

江曉峰道:“但她們沉睡如死,全無警覺,如是我們適才要下手取她們的性命,隻怕等閣下到此之時,她們早已經身首異處了。”

黑衣人嗯了一聲,道:“你想試試?

江曉峰道:“試什麽?”

黑衣人道:“你覺著她們在熟睡之中,就可以一劍把她殺死?”

江曉峰星目眨動了兩下,道:“難道這還有什麽困難不成?”

黑衣人道:“那你就試試看。”

側身繞過幾人,伸手揭開了一張**的黑單,道:“你動手吧!”

江曉峰凝目望去,發覺那黑衣人掀去的黑色被單,又換了一張床位,但那躺在**的綠衣女子,穿著、裝束,卻和適才所見一般模樣,縱然是形貌上稍有不同,也是不易分辨得出來。

但見她緊閉雙目,臉色豔紅,睡的十分香甜。

黑衣人兩道銳利的目光,轉注在江曉峰的臉上,道:“你怎麽還不出手?”

江曉峰道:“她沉睡不醒,我如一劍把她殺死;也不是一樁大恨大憾的事情?”

黑衣人怒道:“你如再不出手,那就沒有出手的機會了。”

江曉峰回顧了一眼,見王修微微頷首,分明同意自己出手一試,當下舉步行了過去。

凝目望去。隻見那綠衣少女麵目姣好,如若在她熟睡之中,一劍把她殺死,必將是終身難安,緩緩舉起長劍,卻是久久難以落下。

黑衣人突然一揚右腕,快迅絕倫的一把抓住了江曉峰的左腕。

江曉峰警覺想待問進時,脈門已被拿住,全身力道頓失。

巢南子、青萍子各自向後退一步,長劍出鞘。

王修急急一橫身,擋在青萍子和巢南子的身前,道:“閣下黑衣人接道:”這小子婆婆媽媽,全無丈夫氣慨,叫人瞧的惱火……“

五指一鬆,放開了江曉峰的左腕,又道:“快些出手,再這般扭扭捏捏,我就先殺了你。”

江曉峰一提真氣,長劍疾落,劈在那綠衣女子的前胸之上。

想到自己這一劍,使一個玉容如花的少女,血濺當場,玉殞香消,心中十分不忍,長劍下落時,不禁轉過頭去。

隻聽波的一聲,那手中長劍,有如砍在一團棉花之上。

轉目望去,隻見那綠衣少女身上的衣服,已被利刃劈裂,露出了雪白的肌膚。

但那綠衣少女,卻是完整無傷。

隻見她伸動一下雙臂,緩緩坐了起來。

江曉峰怔了一怔,心中大感不服,長劍一探,又刺向那少女的前胸。

這一劍,江曉峰增加了不少的力量。

隻見那綠衣少女,嬌軀一側,長劍掠著那綠衣少女身側而過。

江曉峰一挫腕,收回長劍。

但那綠衣少女的動作更快,身子一側,避過了一劍,右手疾如星火般拍出一掌。

江曉峰感覺到有一股勁力,直逼胸前,急急橫躍三尺。

那綠衣少女一躍而起,直衝過來,同時雙腳連環踢出。

江曉峰吃了一驚,暗道:好快速的身法。

長劍一起,幻起了一片護身的劍光。

綠衣少女柳腰一伸,呼的一聲,掠著那幻起的劍光,一閃而過,姿態美妙,快速絕倫。

江曉峰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潛力,隨那綠衣少女的身軀移動,湧了過來,逼住劍勢,不禁心頭大為震駭,暗道:這綠衣女子,全身都似帶有著強大的暗勁,實是罕聞罕見的武功。心念轉動之間,突覺後肩之上一疼,身不由主的打了一個前栽,衝出去兩三步遠,才停穩了身子。回目望去,隻見那綠衣少女,站在洞門口處,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

江曉峰抬頭打量一下屋頂,並不太高,這密室的空間,亦不太大,就算是輕功絕佳的人,也不易避過自己的劍勢,但綠衣少女,卻似是輕而易舉穿過劍幕,自然,這不能全憑輕功身法。

隻聽那黑衣人冷冷說道:“你這小子服了沒有?”

江曉峰輕輕咳了一聲,道:“她練有金鍾罩、鐵布衫的功夫,刀劍無法傷她。”

黑衣人冷冷說道:“我說你井底之蛙,沒有多大的見識。你大概還是有些不信,金鍾罩、鐵布衫,都是外門氣功,如何算得上乘武學?”

王修生恐江曉峰和那黑衣人鬧成僵持之局,急急接道:“不錯,這不似金鍾罩的功夫,這位姑娘的身法、功力,以及那巧妙旋轉,似乎是都含有玄機。”

黑衣人道:“閣下還算有點見識,她適才所用,是武林中絕傳的‘浮光掠影’上乘身法。”

王修道:“不錯,此技絕傳甚久,今日在下等總算開了一次眼界……”

語聲微頓,接道:“在下有一事想請教閣下,不知當是不當?”

黑衣人道:“你最好想想再說,如是你言語不當,說不定會招來殺身之禍。”

王修輕輕咳了一聲,笑道:“在下心中之疑,亦即是藍夫人這番安排的用心。”

黑衣人道:“好!那你就說說看。”

王修道:“這秘室之中,十二張木榻上,可都是睡的女子麽?”

黑衣人點點頭,道:“不錯,她們被稱作為十二金釵,也可以稱之為十二女煞神,不管怎麽說都可以。”

王修道:“閣下是統率這十二金釵的首腦了?”

黑衣人道:“應該是藍夫人,如今藍夫人既已過世,自然是區區在下了。”

江曉峰道:“還有藍家鳳姑娘活在世上,女承母業,你應該把這統率之權,交付於藍姑娘才對。”

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這不關你的事,用不著多費心機。”

王修陪笑道:“藍夫人千辛萬苦,用盡心機,安排這十二金釵,必然有作用了?”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這似乎和閣下無關吧!”

王修輕輕歎息一聲,道:“藍夫人命你統率十二金釵,足見對閣下的信任,如今藍夫人既已死去,閣下應當體念她的用心才是。”

黑衣人道:“嗯!藍夫人給你提過?”

王修心中一動,暗道:此刻處境,鬥智不鬥力,不得不用些心機,說幾句謊言了。

心中念轉,點點頭,答道:“不錯,藍夫人給我提過。”

黑衣人急問道:“她說些什麽?”

王修是何等智慧人物,聽他聲音焦急,心中巳若有所悟,沉吟了一陣,點點頭道:“正是,藍夫人給在下提過,而且……”

黑衣人厲聲說道:“而且什麽,快接下去!”

王修笑一笑,道:“她告訴在下,她已為武林中安排下消除大劫的實力,而且還告訴我那實力,在一種極為玄奇、嚴密的方法控製之下。”

黑衣人沉默了良久,道:“隻說了這些麽?”

王修試探著說道:“她還說過,江湖中人一旦有了絕高的武功,那就不可信任,很容易妄生狂念,動了謀霸武林之心,藍天義就是一麵鏡子……”

見那黑衣人並無接言之意,才接了下去,道:“所以,她不再全心全意的相信一個人了。”

黑衣人道:“很可惜,藍夫人竟然死去。”

王修淡淡一笑,道:“在下等告辭了。”

他突然出言告別,而且要轉身就走,不但使那黑衣人大感意外,就是江曉峰和巢南子等,也是茫然不知所措,呆了一呆,才舉步隨在王修身後行去。

但聞那黑衣人冷厲的喝道:“站住!”

王修人已快近洞門口處,但那綠衣少女,當門而立,似是毫無讓路之意。正感為難,那黑衣人卻及時喝止,立時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子,道:“閣下還有何見教?”

黑衣人道:“你們既然瞧到了這裏的隱密,還想生離此地麽?”

王修笑一笑,道:“那藍夫人說的不錯,閣下極可能在她死去之後,自立門戶,而不去完成她的遺誌。”

黑衣人道:“是又怎麽?”

經過這一番交談之後,王修心中已有了七成把握,臉色一正,肅然說道:“藍夫人算無遺策,豈能智不及此?”

黑衣人道:’‘你是說藍夫人在死去之前,已安排下了對付我的辦法了?“王修點點頭,道:“正是如此,不過,她對你仍極信任,遺謀對付你,隻不過來雨綢纓,防而不用罷了。”

黑衣人道:“在下想不出藍夫人如何對付我……”

聲音轉變的十分冷漠,接道:“縱然藍夫人確然遺留下對付我的策略,我想不出天下有什麽人能夠執行她遺留的策略,對付區區。”

他臉上蒙著黑紗,叫人無法瞧出他的神情,但他的口氣夠狂,想他說話時的神態,亦必是十分的托大,大有目空四海、眼中無人之概。

王修心中暗暗吃了一驚,忖道:糟了,這一下也許弄巧反拙了。

但表麵上,王修卻保持了原有的鎮靜,淡淡一笑,道:“那位受藍夫人遺命對付的人,就是區區在下。”

黑衣人似是受了很大的震動,沉吟了一陣,道:“我早該想到的,如若不是藍夫人告訴你們,你們也無法找到這個地方……”

語聲一頓,口氣突然的十分冷漠,接道:“閣下既已承受了藍夫人的遺命,不知要準備如何對付在下?”

王修道:“藍夫人雖然付給了在下對付這十二金釵的方法,但在下覺著不大適用。”

他的話,每一句都含有極大的作用,若有所指,但卻又言不盡意,使人不覺間,動了追問底細的用心。

黑衣人道:“那是什麽方法?”

王修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心中卻盤算著如何才能一句話折服黑衣人。

從很多次對話中,王修已發覺這神秘的黑衣人,是一個有著甚多江湖經驗的人,如是言語中露出馬腳,被他聽出破綻,就再難有挽回之法。

所以,他必須慎重的思索,使每一句話都能夠打入那黑衣人的心坎,而旦又能鎮得住他,不致讓他泛生殺機。

黑衣人看王修雙目不停的在四下打量,卻不肯回答自己的問話,忍不住說道:“閣下可是在想一句動人的話麽?”

王修心中微微一震,緩緩說道:“在下在想藍夫人遺謀,似乎是對你無關,至少傷害不到你……”

黑衣人喘了一大口氣,道:“那是說藍夫人的遺策,是在對付十二金釵?”

神算於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所那黑衣人急喘之聲。已知這一次正擊中了他的要害,當下微一頜首,道:“不錯,藍夫人的方法,是要在下對付十二金釵。

黑衣人冷冷說道:“你準備如何對付她們?”

王修笑道:“這個麽,恕難奉告。”

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你號稱神算子,是麽?”

王修道:“那是江湖上朋友們的抬受。

黑衣人道:“聽說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胸羅玄機,是一位了不起的奇人。”

王修道:“江湖上的傳言,難免誇張失真,閣下不要聽信傳黑衣人突然發出一陣陰森的冷笑,道:”藍夫人死去之後,這十二金釵,由我統率,放眼天下,已無製服我的人了。但我想不到藍夫人在死去之前,竟然會替我留下一個禍害,江湖上傳說你博學多才。看來,傳言未必是真,假如是,你就不會口吐真言,招惑來殺身之禍了。“王修怔了一怔,道:“閣下要殺我?”

黑衣人道:“不錯,你和同來的人,一個也別想生離此地。”

王修心頭震駭,他心中明白,那黑衣人並非恐嚇之言,隻要他一聲令下,片刻之間,幾人都要死於這秘室之中。

但他胸藏有無限的才慧,愈是處於險惡之境,愈能鎮靜,當下冷然一笑,道:“朋友,這等想法,未免太過低估神算子了。”

黑衣人正待下令那綠衣女子出手,先行搏殺王修,但聽得王修之言,立時停了下來,緩緩說道:“閣下還有什麽詭計,不妨施展出來。”

王修冷冷說道:“這十二金釵,借那‘換心香’的力量,都練成了一身很特殊的武功,刀槍不入,武功詭奇,她們具有常人沒有的鎮靜和冷酷,這是她們厲害之處,也是她們致命的缺憾。因為她們究竟非平常人,所以,有一種特殊的方法,可以使她們瞬息之間,發生大變。”

他思索了很久,實在想不出如何對付這十二金釵,隻有含含糊糊的支吾過去。

黑衣人道:“什麽大變?”

王修道:“你朋友心中明白,在下倒不能說的很清楚了。”

黑衣人道:“就算那藍夫人確然告訴了你對付十二金釵的辦法,但我若是殺了你,豈不是永絕後患麽?”

王修道:“在下未死之前,世間隻有我一人知曉對付十二金釵的辦法,如是在下死去之後,至少有七人知曉,對付十二金釵的辦法。”

黑衣人道:“何以如此?”

王修道:“因為在下來此之前,已把那對付十二金釵的方法,存放在一處很隱密的地方,如是今夜子時之前,我還不能回去,他們就要拆開我留下的錦囊,那時,對付十二金釵的辦法。

七個人同時過目,自然,當今之世,就有七個人知曉這秘法了。“黑衣人道:“原來如此……”

沉吟了一陣,接道:“你不是用詐麽?”

王修笑道:“你暗中監視我們的舉動,我們一行幾人,大概你心中早已有數了。”

黑衣人思索了一陣,道:“你們有多少人?”

王修道:“十一個人。我們四人在此,十一除四,還有七人,一個不少。”

他神態鎮定,若有所恃。那黑衣人雖然全神觀察,仍是瞧不出一點破綻來。隻好長長籲一口,氣道:“神算子,咱們談談條件如何?”

王修道:“那藍夫人生前告訴過在下,她並無除你之心,她留下的謀略對付十二金釵隻不過防不時之需罷了。

黑衣人道:“在下追隨藍夫人多年,她竟對我不肯信任,把對付十二金釵的方法告訴了你。”

王修道:“藍夫人是大仁大智的人,救世人之心,大於私情,正該是武林中人人敬重的人物。”

黑衣人冷哼了一聲,道:“你提個條件吧!

王修搖搖頭,道:“沒有條件……”

黑衣人怒道:“這麽樣說來,你是一定要和我作對了?”

王修又搖搖頭,道:“更不是,在下要和你朋友合作……”’黑衣人道:“合作什麽?”

王修道:“這件事也是藍夫人的遺誌,咱們合作,挽救一次武林大劫。”

黑衣人道:“對付藍天義?”

王修道:“不錯,你如是那藍夫人的心腹,想必早已知曉藍夫人安排這十二金釵的用心了。”

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咱們合作,對付過藍天義之後,閣下再對付我麽?”

王修道:“在下雖然善謀,但卻是一個極重信諾的人。”

黑衣人道:“這個也許不錯,如若你是個反複無常的人,那藍夫人也不會告訴你對付我的方法。”

王修道:“閣下能信任王某,咱們就好談了。”

黑衣人道:“十二金釵,武功都已入登峰造極之境,她們的成就,已經突破了一般人體能極限,放眼江湖,能夠和她們動手一搏的,實難找得出幾個,這是一股強大無比的力量……”

王修接道:“而且也對你十分忠實。”

黑衣人輕輕咳了一聲,道:“對!她們比一般人可靠一些。”

語聲一頓,接道:“現在,咱們可談談條件了。”

王修道:“閣下準備如何,不妨提出來。”

黑衣人道:“事情很簡單,我幫你對付藍天義,你把那藍夫人傳授對付十二金釵的方法,告訴我,最好是把它毀去。對付過藍天義之後,咱們就一清二楚,彼此互不相欠。”

王修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在下到時間交出藍夫人的遺策。”

黑衣人道:“如是你不交出來呢?”

王修道:“如若在下交不出來,任憑閣下處置。”

黑衣人道:“殺了你。”

王修笑一笑,道:“不用閣下動手,在下就自絕而亡。”

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好!你們想法子把那藍天義誘到此地,在下負責對付他們。

不過,我事先要把話說明,我隻替你打一仗,所以,你要設法把藍天義和他最厲害的屬下一齊誘入此地。”

王修道:“把他們誘至此處?”

黑衣人道:“設法使他們進人巫山下院,進人了此地之後,那就不用你管了。”

王修道:“好!在下就此別過。”

黑衣人一揮手,那綠衣麗兒,應手讓開了去路。

王修當先帶路,舉步向外行去。

走到門口時,突聞那黑衣人高聲說道:“站住!”

王修心中一驚,停下了腳步,回頭說道:“閣下可是要改變主意?”

黑衣人搖搖頭,道:“那倒不是。不過,在下覺著,咱們應該訂下一個時限。”

王修沉吟道:“你可是準備要離開此地?”

黑衣人道:“今日不算,我們還準備在此停留半個月。”

王修啊了一聲,道:“半月之後呢?”

黑衣人道:“居無定所,天涯飄泊。”

王修道:“那豈不耽誤了十二金釵的武功進境?”

黑衣人道:“她們都已到了一定的成功限度,不用再練下去了。”

王修道:“半月時限,太過急促,恐怕難以布置妥當。”

黑衣人道:“你覺著要多少時間呢?”

王修道:“一個月限期如何。”

黑衣人搖搖頭,道:“太長了,我延長五天,等你們二十天吧!”

王修道:“這樣吧!咱們也減少五天,二十五天如何?”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這不是做生意,難道還要討價還價?”

王修也冷冷說道:“如若在下無法把藍天義和他的屬下,高手,誘人此地,咱們談好的條件,又有何用?”

黑衣人看王修理直氣壯,大有不惜立刻翻臉之勢,立時放緩和了語氣,說道:“好吧!

二十五天就二十五天,但我不能多等一日。”

王修道:“就此一言為定,在下等告辭了。”大步向外行去。

江曉峰、青萍子,巢南子,魚貫相隨,行出密室。

王修當先帶路,直出巫山下院。

江曉峰大行一步,低聲說道:“老前輩……”

王修頭未轉顧,冷冷接道:“此時此地,不是講話之處,不許多問。”

江曉峰輕輕咳了一聲,咽下去未完之言,落後一步,追在王修身後。

王修一口氣行出數裏,頭也未回過一次,直待行人草叢之中,坐下了身子,才長長籲一口氣,道:“好險啊!好險。”

江曉峰道:“老前輩,應付得宜,使一場凶險化於無形之中。”

王修苦笑一下,道:“我一生經曆過許多凶險,但卻從未有過像今日經曆的事故凶險。

我心中全無把握,也無法預想到有什麽變化,這是一場全無準備,莫可捉摸的冒險,他臉上又戴著黑紗,無法從他的神情之間,瞧出他的反應。這是盲人騎瞎馬,全憑臨時機智和運氣……”

青萍子接道:“但王兄卻在機智上征服了他。”

王修輕輕歎息一聲,道:“這完全是一件僥幸的事,而且,他本人也確有殺死藍天義的用心,所以才一拍即合。”

青萍子道:“原來如此。”

王修道:“他和咱們合作,消滅了藍天義和隨來的高手之後,也不會放過咱們。”

江曉峰道:“這麽說來,咱們是引虎逐狼,狼去虎居了?”

王修沉吟了一陣,道:“目下之法,也隻有以毒攻毒一途,咱們引藍天義到此之後,利用那黑衣人率領的十二金鐵之力,一舉間把藍夫義和他屬下高手搏殺,然後,咱們再行設法對付十二金釵。”

江曉峰道:“這麽說起來,那黑衣人並未被‘換心香’迷失心誌。”

王修道:“不錯,他很清醒,他雖然蒙著麵紗,但從他口中所聞所得,在下可以斷言他是一個很陰沉的人,所以,極難對付。”

青萍子道:“有一件事,貧道一直想不明白,請教王兄。”

王修道:“什麽事?”

青萍子道:“那十二金釵算不算是人?”

王修道:“問的好。十二金釵的特殊成就,似乎不能全然是人,因為她們已經超過了一個人的體能極限。但也不能說她們不是人,因為她們有血有肉,和一般的人要進用食物。”

青萍子道:“武功至高的境界。有半人半仙之說,能夠禪坐七日,不進飲食,所謂金剛不壞之身,延年到百歲之上。”

王修搖搖頭,道:“單以武功成就而論,十二金釵的成就,確已到了至極的境界。但她們和道長說的不同,她們不是憑籍修為而登至高至善之境,而是借重藥力。十二金釵是武學和醫道孕育而成的一種特殊功力,藥物使她們忘去自已,變成了一具行屍走向,偏又使她們駐顏益壽,變的美豔非凡,雖然違背了自然,但畢竟是走到了成功之境。一個人如有煩惱,日夕之間的情愁。焦慮、回憶,不知道傷了多少心神,所以黑發易斑,紅顏易老,但她們沒有這些。”

青萍子歎息一聲,道:“貧道一生中,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的武功,有著綠衣女人的成就,那已進人了不可思議之境。不是貧道多慮,咱們必得老有一些安排,早日籌思出一個對付她們的力、法才好。否則後果……”

王修道:“純以武功,對付十二金釵,大約在世間很難找出她們敵手,唯一的辦法,就是借用大自然的力量了。”

青萍子奇道:“大自然的力量?”

王修微微一笑,道:“是的,大自然的力量,最簡明的是用水、用火,那十二金欽,仍然是血肉之軀,她們武功超絕,但仍然無法和大自然的力量比擬。”

王修笑一笑,道:“施用火攻,必須有一番精密的設計,巫山下院周圍林木不少,頗可借用,問題是,那黑衣蒙麵人必有預防,得小心從事。再說,目下還未到時機,也許,到時用不著咱們出手對付十二金釵。”

江曉峰道:“為什麽?”

王修笑道:“諸位別忘了,這中間,還有一個藍家鳳,藍夫人已為藍家風安排逐漸接掌巫山門的權勢之路,而巫山門中,最強的一股力量就是十二金釵,黑衣人敢於背叛藍夫人,憑仗的就是十二金釵。看日下藍夫人安排的時機而論,她是位思慮很周密的人,豈能想不到黑衣人掌握了十二金釵之後,會背叛放她。如是我的推斷不錯,藍夫人應該早已為藍家鳳定好製服那黑衣人的方法……”

他凝目沉思了片刻,接道:“目下。咱們雖不知那黑衣人是何許人,但他是一位久曆江湖的人物,大約是不會錯了……”

江曉峰接道:“縱然藍夫人確是替藍家風安排了接掌巫山門權勢之路,但那藍家鳳閱曆經驗不足,做起來就未必那麽順當。”

王修道:“所以,咱們要幫助她……”

目光盯注在江曉峰的臉上,接道:“這就要憑仗你江少俠了。”

江曉峰歎道:“隻要力有所及,我願盡全力以赴。唉!適才和那綠衣女人對了一招,使在下覺著,十二金釵的武功高強,縱然是藍天義親身臨敵,也未必能是一釵之敵。”

王修道:“其實,那黑衣人也曾思慮及此,是故,在下才能在言語之間,說動放他,輕易的闖過了死亡之關……”

略一沉吟二接道:“目下咱們分頭辦事,江少俠去找藍家鳳。”

江曉峰道:“天涯茫茫,在下到何處找她?”

王修道:“三十裏外,有一條東上,南下的必經之路,你到那裏等她。”

江曉峰道:“老前輩怎知她一定來?”

王修道:“她率人匆匆而去,我雖有些懷疑,但還認為她是故布疑陣。如今想來,亦是因為發覺了那十二金釵之秘,她不會放棄奪回領導十二金釵的權利,必然去而複返,問題是她如何一個回來法,也許是前呼後擁的大隊而歸,也許是輕車簡從的悄然回來,也可能易容改裝獨自潛歸,那要看藍夫人如何為她安排了。”

江曉峰道:“在下見到她後,說些什麽,才能使她深信不疑,帶我同行?”

王修沉吟了一陣,道:“這個麽?我也無法告訴你一個可行的方法,要看你隨機應變,不過,以十二金釵作為交談之始,必可引起藍家鳳的注意。”

江曉峰略一沉吟,道:“在下明白了,就此別過。”抱拳一緝,轉身而去。

王修輕輕咳了一聲,道:“江少俠,慢走一步,請再稍候片刻。”

江曉峰停下腳步,道:“什麽事?”

王修笑道:“你等我一下。”

舉步自去。

青萍子、巢南子、江曉峰都無法猜出他的用心何在,六隻眼睛盯注著王修的背影出神。

王修去約一刻工夫,手捧一個錦袋,神情肅然的說道:“世有錦囊妙計之謂,在下今日亦要從俗一番。我料藍家鳳快則今夜,遲在明日,定然要重返巫山下院,你必須日夜守在那岔道之處……”

江曉峰接道:“我要守候幾日?”

王修道:“最多三天,如是超過了三日,未見動靜,江少俠,就可以拆閱這個錦囊了。”

江曉峰道:“這錦囊中寫的什麽?”

王修道:“第三日中午時拆閱,不能早,亦不能晚,更不能提早偷看,因為妙計封入錦囊,必須計算時間的因素,否則就不用封入錦囊之中了。”

其實,江曉峰話一出口,已知問錯,如若王修能在此刻說出內容,也不用封入錦囊了。

心中念轉,口裏卻笑道:“如若在下碰上了藍家鳳,那又將如何處置這個錦囊?”

王修道:“更要小心收存,貼肉麵放,萬一遇上了什麽為難之事,而你又覺著到山窮水盡之境,那時,也可打開這個錦囊。”

江曉峰心中大感懷疑,忖道:這錦囊明明示明我遇不到藍家風後,改變會晤之地,但竟然還有別的作用,果真如此,神算子確是超越我們一等的才人了。

心裏暗自盤算,人卻抱拳說道:“在下遵命行事。”接過錦囊,藏入懷中。

王修沉聲說道:“公私要兼顧,私情要誤公。”

江曉峰淡然一笑,未作回答,轉身而去。

依照王修指示的方向而行,果然在數十裏外,找到了一處岔道口。

江曉峰打量了一下四麵形勢,發覺這處岔道,是在一所較高的土崗之上。岔道旁側生有一棵枝葉密茂的大槐樹,如能藏身在那大槐樹上,不但居高臨下,可見岔道上過往之人,而且目力所及,可見百丈以外。

這時,已是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刻,西方天際,浮起了一片絢爛的晚霞。

江曉峰四顧無人,急急奔到那老槐樹下,一提氣,飛上樹身。

流目四顧,隻見崗上小道婉蜒,清晰可見。心中暗道:藍家鳳等,如是白晝從此經過,因可一目了然,如是她趁晚而行,那就要大費周折了。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不大工夫,日沉西山。夜幕低垂。天色逐漸暗了下來。

江曉峰凝聚了目力,盯注在岔道上過往行人。

這一帶,前不靠村,後不鄰店,方圓六七裏沒有人家,是以天色人夜之後,即不見一個行人。

這省去了江曉峰不少精力。

天約二更時分,四周更顯寂靜,自從垂下夜幕之後,再未見一個人過崗,江曉峰集中的心神,也逐漸的鬆懈了下來。

突然間,一陣得得的蹄聲,劃破了深夜的靜寂。

江曉峰精神一振,凝目望去。

隻見兩匹快馬,由正東方疾馳而來,片刻間,已登上土崗。

隻見當先一人,身著勁裝,黑帕包頭,背插長劍,身材似是很瘦小。

第二匹馬上是一個身軀魁梧的大漢,衣著長衫,在風中飄拂。

馬行迅快,再加上夜色幽暗,江曉鋒目力雖強,也無法分辨那人衣著的顏色,隻見當先一人,很像是一個女的,後麵一人,似是巫山門中那些身著灰衣的大漢。

就在他心中念頭一轉,兩匹馬,兩個人已然快過土崗。

敢情那兩匹馬,都是行速奇快的健馬。

江曉峰心中一急,大聲道:“來的是玉燕子麽?”

那奔行在前麵的一匹快馬,突然打了一個急旋,轉了過來。

後麵一匹馬上的長衫人,連馬也不帶,雙足一加力,馬仍然向前奔行,人卻從馬上飛身而起,半空一個大轉身,腳落實地,人已變成麵對槐樹而立。

江曉峰看他騰身飛轉的幾個動作,幹淨俐落,不禁暗暗的讚道:這人好使的輕功。

心中念頭剛轉,那灰衣人已二度飛身而起,捷逾飛鳥一般,直向老槐樹上撲來。

江曉峰吃了一驚,暗中提聚其氣,力貫右掌,腳一蹬樹身,箭一般的直射出來。黑衣人向樹上撲,江曉峰往下迎,兩條人影,懸空交接,對了一掌。

但聞蓬然一聲,如擊敗革。

江曉峰懸空打了一個跟鬥,飄落在一丈開外。

那長衫人也被震的由空中直落下,雙足著地,蓬然有聲。

兩人接了一掌,那第一匹馬上的黑衣人,已然及時趕到,喝道:“住手!”

長衫人已準備再度撲出,聽得喝叫之聲,立即停了下來。

江曉峰聽來人喝叫,聲音清脆,正是藍家鳳的聲音。

這時,黑衣人已收住馬韁,道:“什麽人?”

江曉峰道:“在下江曉峰。”

果然,一切都在王修的預料之中,黑衣人正是藍家鳳,她冷笑一聲,道:“是你!”

江曉峰道:“是我,姑娘可是覺著很意外?”

藍家鳳道:“就算意外,也不足使我驚奇,你來的正好,我也想找你。”

江曉峰向藍家鳳一抱拳,道:“姑娘有何見教?”

藍家鳳道:“殺你!

江曉峰怔了一怔,道:“姑娘回答的很幹脆,但在下卻有些不明日。”

藍家鳳道:“你要明白什麽?”

江曉峰道:“姑娘為什麽要殺我?”

藍家風道:“很簡單,我不願在武林中留下一個未來的勁敵,因此,我要先殺你。”

江曉峰道:“姑娘這般看重在下,江某人雖死猶榮了,不過此刻時機不當。”

藍家風冷哼一聲,道:“為什麽?”

江曉峰道:“姑娘目下的敵人太多,等你擊敗了眾多強敵之後,再殺我還不遲,反正,在下一兩年內,也無法成為可和姑娘匹敵的高手。”

藍家風道:“我怕你躲起來。”

江曉峰道:“那時姑娘羽翼豐滿,耳目眾多,在下縱然想躲,也是無處可以藏身,何況,在下不會躲。”

藍家風沉吟了一陣,道:“那時候,就算你能躲起來,我也能找得著你……”

語聲一頓,道:“你是故意在此等我呢,還是無意中遇到?”

江曉峰道:“隻怕很難有這等巧的事情,在下是專門來找姑娘。

藍家風道:“找我有何見教?”

江曉峰道:“想和姑娘談武林中的機密大事。

藍家風道:“隻怕你不配和我談這些事,因為,你們根本不知曉武林中的機密。

江曉峰暗暗歎息一聲,忖道:權勢可以改變一個人,這位玉燕子,似乎是完全的變了,變的像另外一個人,冷酷無情。

心中念轉,口中卻應道:“咱們談談看,也許姑娘對在下談的江湖機密。說不定興趣很濃。”

藍家風道:“隻怕是不可能。”

轉身上馬,帶韁欲去。

江曉峰心中大急,急急叫道:“姑娘聽在下一些內容,再走如何?”

藍家鳳道:“好!你說。”

江曉峰道:“十二金釵,姑娘可曾聽人說過?”

藍家風呆了一呆,翻身下馬,緩緩向前逼近了兩步,道:“什麽十二金釵?”

江曉峰道:“十二個女人,號稱十二金釵,那裏不對了?”

藍家風道:“我說你知曉有限,果然是不錯。十二金釵,代表十二個女人,此事誰人不知,還用得著你說麽。”

江曉峰道:“可惜那十二金釵,都藏身在巫山下院之中。”

藍家風道:“你胡說什麽?”

江曉峰道:“在下親眼看到,怎能算是胡說?”

藍家鳳任了一怔,道:“你親眼看到?”

江曉峰道:“不錯,在下不但親跟看到,而且還和十二金釵中的一位,動手搏鬥了數招。”

藍家鳳冷冷說道:“你這話是真是假?”

江曉峰怒道:“你變的如此猜忌,不肯信人之言,難道句句話都要我對你起誓不成?我瞧咱們不用談了。”

他心中怒火高燒,連此來的用心,也不再顧及,轉身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