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兒這話聽著像是在陳訴大家都知道事實,實則是在暗諷丁氏才離開泉州府幾年,就忘了本忘了根、把自己當成是土生土長的汴京人了。

因此丁氏一聽妙兒這話、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可惜她還沒來得及再找話出來刁難妙兒,徐天光就先對她吩咐了句:“還不叫人把小四、小五叫過來見客?!那兩個小子也太不像話了,明知道家裏有貴客來也不出來相迎,你平日裏是怎麽教他們的?竟這般沒規矩?!”

丁氏一見徐天光吹胡子瞪眼的罵兩個兒子,馬上把刁難妙兒的心思撇到一旁,急忙忙的出聲替兩個兒子解釋道:“小四這幾日病了、且一直把自個兒關在屋裏不肯出來,小五怕他自個兒悶在屋裏病會越來越重,所以才去他屋裏陪著他!”

徐天光聞言卻一臉不以為然的說道:“我不管他病不病,四娘是他未過門的娘子,她上我們家來拜訪、他就必須給我出來打聲招呼,快叫丫鬟去叫那兩個臭小子!”

徐天光堅持要把徐氏兄弟叫出來,丁氏無奈、隻能使了個丫鬟去叫兩個兒子,那丫鬟才到徐四郎屋裏把事情稟明了,徐四郎就不客氣的砸了個茶盞到她腳步,罵道:“滾出去!我誰也不見!”

那丫鬟被嚇得馬上跪了下來,徐五郎不忍見徐四郎把心裏的不痛快都遷怒到丫鬟頭上,於是馬上衝那丫鬟甩了甩手,吩咐道:“你先去大廳複命,說我們換身衣裳就過去見客,這裏交給我就可以了。”

“是,五少爺。”

那小丫鬟低低應了聲後便逃一般的退了出去,徐五郎等屋裏沒了旁人才拍著徐四郎的肩膀說道:“四哥,你不是說要當信守承諾的男子漢嗎?那你眼下對上麵拜訪的未過門娘子避而不見,這可不像個有擔當的男人!”

“……”

徐四郎心情正不爽著呢,因此他懶得理會徐五郎,隻冷冷的掃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可徐五郎這個話癆卻直接無視了徐四郎的警告,依舊長篇大論的開導徐四郎:“四哥,你既然早就在人前打過包票說絕不會退親,那我勸你還是出去見見張家人的好,反正你早晚都得娶那張四娘,無論你再怎麽不願意也逃不掉……除非你改變主意和爹說你要退親!”

徐五郎這麽一說,徐四郎的責任感馬上油然而生,再一回想自己當初信誓旦旦立下的承諾,以及他一直以來的座右銘———徐四郎受了父親徐天光的熏陶,從小就下定決心要做一個有擔當、有責任感的男人,並打小就立下誓言絕不做那背信棄義、言而無信的小人!

因此經過強烈的思想鬥爭和痛苦的糾結後,徐四郎最終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起身說道:“也許她說的是對的,我和她本就不該有任何牽扯!既然她已率先往後退了一步,那我也該學會放下,然後扛起我本就該抗的責任,信守承諾的娶張四娘為妻!要是這個張四娘就是那個張四娘,那該有多好……”

徐四郎話說到這裏戛然而止,隨後他用力的甩了甩頭,想把這幾天一直盤旋在他腦海裏的身影甩走,並很快就一臉決然的起身、麵無表情的說道:“走吧小五,我們去前廳會客,別讓爹娘和客人等著急了!”

話音一落、徐四郎就帶頭往前廳走去,徐五郎見他終於想開了,隻能跟著歎了口氣、隨後飛快的跟上他的步伐,兩人很快就一前一後的來到前廳,才剛剛和坐在前廳的張家人打了個照麵,徐四郎兄弟就一臉震驚的呆怔在原地,並且徐四郎兄弟和妙兒一家人更是異口同聲的說了同樣一句話……

“怎麽會是你們?!”

“怎麽會是你們?!”

原來世間竟有這般碰巧的事———直到此時此刻在徐家大廳碰了麵,妙兒才知道原來徐東臨、徐四少爺其實就是徐四郎,而徐東漢就是當年那個話癆徐五郎!

徐四郎、徐四少爺,這兩個人都喜歡繃著臉裝酷;徐五郎、徐五少爺,這兩個都是嘮叨愛說話的主兒……這些隻屬於徐四郎和徐五郎的特征如此的明顯,妙兒怎麽就沒把徐東臨和徐四郎對上號呢?

不對,徐東臨的皮膚不可能這麽黑啊!

妙兒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當年徐四郎不但是個白麵書生,甚至連屁股也比女娃娃還要白皙!而這徐東臨認識妙兒後一直都有著一身黝黑的肌膚,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都沒變白過,讓妙兒一直以為他是原本就生得這般黝黑……

而就在妙兒心裏百感交集時,徐東臨同樣神色複雜、又驚又喜的看著妙兒———沒想到此張四娘真的是彼張四娘,沒想到他隨口一句感歎竟然真的成真了!

他怎麽沒早點發現這點呢?!

如果他早點知道妙兒就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就是泉州府的張四娘,他這些時日也就不用備受煎熬,不用在感情和理智之間矛盾糾結這麽久!

這個讓雙方都倍感震驚的意外,還真是應了那句俗話———無巧不成書。

就在這時,丁氏一臉疑惑的出言打破了廳裏的沉默:“小四、小五,你們早就見過他們了?我怎麽不曉得?你們什麽時候碰過麵?”

一向話多的徐東漢搶先答道:“娘,張旭、張晉和四娘就是當初和我們一起遇險的那家人,我們是在上京的路上認識的,並且還一起躲開了饑民的圍堵……”

徐東漢一五一十的把當初相識的情形說了一遍,張大郎兄弟則微笑著點頭表示附和,唯獨徐東臨和妙兒依舊傻傻的對望著,似乎一時難以接受老天的安排———明明已經決定分開、從此不再相見,怎會偏偏再次被月老的紅線綁在一起?

妙兒內心可謂是百感交集、五味俱全,尤其是看到多日不見的徐東臨後,妙兒的心突然堵得有些難受、也不知不覺的浮起一絲心疼———不過短短半個月沒見麵,原本意氣風發、英氣逼人的徐東臨,竟一下子瘦了一大圈!

甚至連他的臉色也蒼白到沒有絲毫血絲,可見沒有在妙兒麵前出現的這小半個月裏,徐東臨一直過得很痛苦……

站在妙兒對麵的徐東臨默默的迎著妙兒打量的目光,沉默了許久後突然走到了妙兒身旁,趁著父母正聚精會神的聽徐東漢講當時遭遇的凶險的機會,低低的在妙兒耳邊說了句:“四娘,這一切都是天意,我們早就注定要在一起!你不能再把我從你身邊趕走了,這一次我也絕不會再從你身邊離開。”

徐東臨那堅定帶著一絲霸道的話語讓妙兒慢慢的低下頭,思緒更是如江水般翻滾個不停———難道這一切真的是上天早就已經注定的?他們繞了一大圈後關係竟比以前還往前邁了一大步!

那她該不該接受上天的安排呢?

她還要不要把徐東臨從身邊推開呢?

妙兒的心裏一片混亂,她的理智一直驅使著她、讓她把徐東臨再一次推開,但她的情感卻讓她舍不得再一次讓徐東臨失望,讓她不想看到徐東臨繼續頹廢下去……

於是當徐東臨一臉期望的看著妙兒時,妙兒竟不知不覺的妥協了,她漸漸的被徐東臨的執著和真情所感動,心想既然上天早早的就把他們綁在一起,那她就應該順應天命的賭一把、試著打開心扉去愛一次!

因此這趟徐家之行妙兒一家可謂是收獲不小,除了妙兒因為意外再見到徐東臨、決定給彼此一個機會外,張大郎兄弟得知徐四郎就是徐東臨後,也是滿心歡喜、樂得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