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瘟疫4

屋子裏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藥味,苦澀的味道中帶著zhi熱的溫度。

阿善坐在洵陽身旁,喂他喝著湯藥,偶爾也會他四麵相對,然後微微一笑。一個是高貴冷絕,一個是水靈清麗。時間仿佛都靜止不前,為他們勾勒著美輪美奐的清雅筆墨。

幾天來,洵陽還是會止不住的咳。瘟疫就是這樣,染上容易消去難。“外麵的病患還好嗎?”

阿善放下藥碗,眼神停留在洵陽眉心間的深壑中,心沒來由的痛了起來。你把清醒時的時間給了病患,把夢的時間給了姐姐,卻不曾留給自己一些時間。她站起身子,走到窗前,明亮的陽光有些刺眼。洵陽對洛雪的愛已把阿善深深征服了。隻是,阿善還不能確定洵陽至於洛雪的愛夠不夠天長地久。不過,現在她也不能左右洛雪的想法了。

見阿善沒有回答,洵陽心頭一緊,嚴肅的問:“是不是疫情沒有控製不?”

“不。”阿善用力的搖頭,“甕城中的病患已經有好多人痊愈的了,大部分的百姓已和翼城之中的家人團聚了,大概是士兵感染的比較重,所以還需要一段時間調養。你就放心養病吧。”

“咳咳”洵陽擔心的站起身子,直奔大門,“不行,我要去看看。”

“你病還沒有好,不可以隨意走動的!”阿善自然攔不住洵陽,隻得牢牢的跟著洵陽,生怕他出個什麽差錯。

起風了,冷冷的風吹落幾片還來不及凋落的殘葉,舊葉褪去,新葉會悄然取代它的位置。無聲的生命力在輪回的續寫著不會間斷的活力。籠罩在甕城之上的代表死亡的黑色烏雲也已漸漸消退而去。

阿善站在洵陽身後,看著洵陽挺拔且偉岸的背影,明明知道他不會回去,可還忍不住想勸一勸。“你看,他們都能走動了,你該放心了吧?我們回去吧,外麵風挺大的。”

他們都有好轉的跡象了,太好了。洵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笑罷,又咳了兩下。“我想去城牆上看看。”

“我說洵大將軍,你病沒有好亂跑什麽啊?”牆根下一個以鬥笠遮住臉的病患悠然的說,說的語調裏沒有對將軍的畏懼。

這樣的聲音著實給了洵陽不小的震撼,他快步走上前去,一手撩開鬥笠,頓時間喜上眉梢,“鬼六!你怎麽也病了?”

被稱作鬼六的男子從地上站了起來,佯裝生氣,道:“死弱五,你少咒我,我活的美滋滋的,病個屁啊。”

“那你怎麽混進甕城的?你就不怕被傳染上瘟疫嗎?”洵陽笑意不減的問,是時隔七年後的兄弟重逢的愉悅之情。

鬼六把鬥笠隨意的拋到半空中,複又接住,“我聽說你被你皇帝老爹派上了翼城,就馬不停蹄的來到這裏了,本想著跟著你這個洵大將軍敘敘舊,蹭蹭飯,誰知道一來就趕上了封城,丫的,我出不去啊,沒辦法,我隻能裝病才被他們扔了出來。”他打量著洵陽,“你還真是弱,連這點瘟疫都受不了,聽說你為了病患不肯喝藥,充英雄是吧?人家英雄一般都不需要救,愛死愛活都聽天由命,你可倒好,當了英雄,苦了你身邊這位小美人了。”

阿善尷尬的笑了笑,她是見過的鬼六的,當時給他喂藥時,就覺得他的體質不像是感染瘟疫的人,但沒有多想什麽。

鬼六衝著阿善咧嘴笑了起來,“小美人,你笑的真狼狽。”這是一句玩笑話,他與誰都能開玩笑。

“小心你把阿善嚇壞了。”洵陽護住阿善,他開始介紹,“鬼六,這個被你稱之為小美人的女子叫阿善,相信你早就該清楚了。”說著,又轉向阿善,“這個是七年前陪我一起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叫6魃。”

“6魃?”阿善念了一遍,“那為何要稱為鬼六呢?”

“我們兄弟一共七個,當初都是小兵,相見如故,所以結拜了。按年紀排序,6魃排行老六,又因為名字裏有個鬼字,所以稱之為鬼六。”洵陽解釋著,也在回憶著那段伴隨著死亡的過去,七個兄弟隻還剩下了三個,而七年前的雲南之役後就不曾見過了。

阿善好似明白的點了點頭,複又困惑的看著洵陽,好奇的問,“他叫鬼六,你叫弱五,你是排行老五了?可是你的名字裏並沒有弱字啊,這個稱謂又是如何來的?”

簡單的疑問把洵陽說的略顯尷尬,他牽強的笑了一笑,“這個……”

“哈哈”6魃大笑起來,笑的毫不忌諱,眼角依稀能看見晶瑩的淚,笑了好半天才停了下來,“當初,我們兄弟七個人中雖然洵陽排行老五,但是是最弱的,動不動就生病,而且武功底子也是最差的一個,久而久之,他就成了弱五了。誰曾想到過和我們朝夕相伴的弱五,居然是皇親國戚,還居然是我們兄弟中唯一一個立功之人。”

原來還有這麽一段好笑的過去。阿善忍著笑,垂下眼簾,不敢看洵陽,生怕看了就會像6魃一樣,笑得前仰後合。高高在上的豫王爺居然會被人稱為弱五,有意思。

6魃把手搭在洵陽的肩膀上,臉湊了過去,沒心沒肺的說:“七年不見,想不到你的臉皮見厚了,居然不會臉紅了。”

洵陽微微挑起眉毛,勾起6魃的下顎,晃了晃,反擊道:“七年不見,怎麽還沒有人把你she頭割下去呢?”

6魃吐出she頭,“誰割啊?誰割啊?我吐出來恭候著。”

“得了吧,多年來的臭毛病還沒有改,你是不怕she頭被割下去,但也總不能這樣惡心人吧?”洵陽把6魃的手臂甩了下去。

“惡心?惡心嗎?這算惡心嗎?誰說惡心?誰敢說惡心?”6魃忽然伸出雙臂,環住洵陽的胳膊,用力把洵陽拉到自己身邊,狠狠的親了一口,然後得意的壞壞的笑了起來,“那要是算惡心的話,這又算什麽?”

“你……”洵陽被6魃的大膽舉動弄的是又好笑又好氣。都七年了,你怎麽還是這副德行?

阿善再也忍不住了,慌忙掩嘴,不叫自己笑出聲來。她暗忖:這可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丫頭,你笑什麽?!”洵陽瞪了阿善一眼,又對6魃投去怨恨的眼神,“我可是瘟疫患者,你就不怕被感染上嗎?”

“不怕啊,怕就不來這裏了。”6魃無謂的說。經曆過戰場的人,早已把生死看淡了。“能陪著兄弟大口大口的喝酒,就算死了又何妨?我可是來這裏跟你蹭吃蹭喝的呢,你可要熱情的款待我!”

“你都蹭了這麽久了,像癩皮狗一般趕都趕不走。”洵陽饒有興趣的看著6魃,“你是那種我說趕就能趕走的人嗎?”

“還是弱五了解鬼六啊。”6魃拍了拍幹癟的肚子,“我為了跟你名正言順的蹭飯吃可沒少吃苦,天天三碗苦藥湯子,擱誰誰受得了啊?還不快去好生款待款待我啊!?”

“我在京城等了你七年,本想著你這個饞鬼會來跟我討吃的,誰曾想一別七年音訊全無,我還以為你死了呢。”洵陽恨6魃的狠心,竟然不曾主動出來聯係敘舊。“現在,這甕城裏沒有什麽大魚大肉,隻有士兵吃的粗茶淡飯,可談不上款待!”

“弱五你生氣了嗎?你還真是小心眼!我自由慣了,可不習慣王府的條條框框的約束我啊。”6魃隻想和洵陽同患難,卻不希冀與他共富貴,“大魚大肉我不稀罕,我就稀罕兵營裏的大鍋飯,那個吃的香!”

倘若這要是以前該過好啊?那時,我們七個人都活著,都在憧憬著自己在戰場上殺敵的驍勇模樣,可是卻沒有想到過戰場上也是有生離死別的,好兄弟在自己麵前倒下,那份痛永生不可磨滅。不過好在,我還能看見你,你還活得逍遙自在。我想豬二應該也是過上了自己向往已久的生活了吧?洵陽輕輕歎了一口氣,“好,那我們就等著開飯,我好生款待款待你。都分別這麽久了,你有沒有培養出來一個小鬼頭?”

“嘖嘖嘖。”6魃皺了皺眉頭,“顯擺你成親了,幸福了,是吧?告訴你,你還真別得意,一見麵就跟我拉家常婆婆媽ma的。眼下,可真有一件頭疼的事情等著你呢。”

“什麽事?”洵陽順著6魃的話問道。

“今個我躺在地上,明顯感覺到地麵顫動呢,相信遠方來的客人們不久就會來到了。”6魃輕描淡寫的說,他已覺察到蠻夷軍隊在緩緩向著這裏靠近。近日來,城中被瘟疫困擾,守衛邊陲之事自然怠慢了,所以,他必須告訴洵陽,這也是他主動和洵陽相認的原因之一。“咱們要不要站在城牆上望望風景?”

洵陽臉上的笑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蕭肅,他沒有回答6魃的話,徑自走到了城牆之上瞭望著,後又命令道:“告訴穆將軍牢牢把守翼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