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神藥

窗外,耐不了寂寞的鳥兒開始一展動聽的歌喉,鳥鳴鸚唱,似乎有了春的韻味。

阿善是從明快的鳥叫聲醒過來的,她揉了揉還未睡醒的惺忪美目,腦海裏還在回味著那個說不清是什麽的夢境。眼下,她著實想不出夢魘中的情節了,隻是依稀記得有很多出現,又有很多人離開,順序是按照與他們相遇的早晚。

放下手時,才注意到手背上碰過眼睛的地方已是濕潤一片了。她黯然一笑,默默的問:我在哭嗎?不敢肯定的又把手放在了臉頰上,一摸,是涼的,也是濕乎乎的。

“蒟蒻,你在外麵嗎?”眼神瞥到門外,習慣性的喊著,喊出後才恍然想起蒟蒻已經走了,頓時間,心裏頭的那座城池如廢棄了一般蕭索荒涼。嗬嗬,她走了,我怎麽會不記得了呢?都已經四天了,我怎麽還是混混沌沌的呢?想著,把小腳伸進鞋子中,隨意的披上一件衣服,走到窗戶邊,推開窗扉,讓明透的陽光灑了進來。

原來有些習慣是在潛移默化中形成的,形成容易,改掉卻很難。

蒟蒻已經走了,可我仍然習慣在每天早晨醒來之後喊她,潛意識裏,我還認為她還在。就好像我依舊認為阿良也還在。阿善無力的把頭靠在一邊,濃鬱的眼睫向下沉澱,眼簾遮住所有的光亮。“阿良,你真的走了嗎?為何我還能感覺到你就在我身邊呢?”

又開始不爭氣的胡思亂想了,阿善猛然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直射下來,換來一瞬間的蒼白,她晃了晃頭,嘲笑著自己,原來我一直都不獨立,當他們都還在的時候,一直把他們向外麵推,可他們真的走了後,才發覺會忍不住想起他們。

窗外的那片樹影已穿上了綠色的衣裳,稚嫩的顏色看起來很是可愛。阿善不禁又多看了幾眼,如果可能,我希望我也可以這樣,在經曆一年風霜洗禮後,褪去光華,重新來過。

“那是?”有些不敢相信,阿善又多看了幾眼,不想直接溫潤了眼瞳,小聲呢喃,“阿然哥哥……”

樹影蔥蔥之下,石然依舊未把頭發束起,桀驁的性子表露無遺,他靠著樹幹,眼神望著遠方,抬起手中的玉笛,緩緩吹奏著。好像他已習慣在這裏吹奏笛子了,這個位置剛好可以叫阿善聽見,雖然阿善現在總是喜歡把自己關在房間中,但要是聽見笛聲想必心情會好一些吧,這是他的本意,又不想叫阿善知道是自己刻意而為的,所以每每吹奏的時候,都把眼神移到了別的方向。

笛聲悠揚而起,沿著不再寒冷的風息撒播到四處。飄揚到阿善的耳畔,闖入了她的心。眼前被淚水消融的景越發模糊,“不,我不能再對你有所希冀了。”果斷的告誡自己,然後狠心的把窗關上。關上的是石然的影,關不上的是那婉轉飛揚的笛聲。

手緊緊捂住嘴巴,任滾熱的淚水滑落。阿善緩緩的蹲下身子,為什麽,為什麽當我知道做錯了後,你還要經常出現在我麵前?阿然哥哥,難道你就不能徹底消失嗎?叫我徹底的忘卻你,從此心如止水。

臉伏在雙膝之上,不去阻攔淚水決堤,狠狠的哭罷之後,才緩緩把頭抬起,微微一笑。忍著酸麻的腿,站起身子,步履蹣跚的走到梳妝鏡前,照了照。不知是不是光線太暗的緣故,整張臉上都被籠上一層陰鬱。

……

簡單的梳洗之後,梳了一個單髻的發式,便走出了房間。阿善邁著刻意作出的盈盈的步子,徜徉在春意懵懂間。原來哭過之後,還有一片春明綠柳可以欣賞,隻是自己那顆沉鬱黑暗的心還能否接納眼前的美好?想著,亦苦苦笑著。

“大膽民女,敢走在朕的前麵!”身後傳來敬仁裝模作樣的玩笑聲。

阿善轉過身子,看見敬仁後,先是詫異,後又要把身子跪下,“皇上恕罪,民女並不知……”既然敬仁有心玩樂,她陪著便是了。隻是她還不太明白,為何敬仁好像有些與曾經不太一樣了呢,神情裏仿佛刻上了幾分端嚴的冷靜與內斂。

以為阿善當真了,敬仁趕忙扶住阿善,“別,別,別,我是開玩笑的。”話剛出口,又覺得自己說錯了,“錯了,是朕,朕是開玩笑的。”

阿善“噗”的一笑,笑出了聲,看來剛才是錯覺而已,就算當了皇上的他,還是不能徹底的端出帝王架勢示人。

“你笑什麽?你麵對的可是當今的聖上啊!”敬仁被阿善笑得有些心虛了,腹誹著:倘若方才沒有那麽著急改後,會不會就不會這樣丟人了呢?

“皇上贖罪,民女隻是想笑罷了。”看到敬仁憨態可掬的樣子,不想笑都難。阿善彎著雙目,努力克製著笑,“皇上……”

敬仁有些頭疼了,看來要阿善稱自己為皇上還真是件頭疼的事情。“哎呀!別叫我皇上了,這裏也沒有人,阿善,你還是叫我敬仁吧。”

“嗬嗬,恩。”阿善直接應允。

“最近還好嗎?”敬仁禮貌的隨口一問。

“還算好吧。”阿善勉強答著,其實,好不好對她來說都不太重要了。

敬仁察覺到阿善的異樣,知趣的沒有深問下去,開始以自己的經曆為話題。“我們大概已經兩個月沒有見麵了吧?我發現當皇帝比我想象的要難多了,自打我登基以後,朝中好事的大臣總是挑我毛病。”

“挑你毛病?”

“是啊,我想做個什麽決定,總有一些倚老賣老的人對我說,皇上臣覺得這樣做不妥,臣覺得那樣做才妥。我本來就不想當什麽皇帝,如果可以,我倒是真的希望把皇位讓出來!”敬仁不屑那個皇位,他的理想隻是生活於山野間,男耕女織。“不過,幸好有五叔叔幫我,要不我還真應付不了呢。”

“王爺對你很好,有他在幫你,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阿善木然的接著敬仁的話說。

敬仁很肯定的點了點頭,“沒錯,五叔叔的威望比較高,他一說話,基本上沒有人敢反駁。嗬嗬,私下裏有什麽決定,我都會跟他說的,不過有時候朝上太平了,朝下就熱鬧了,不知怎的,萬公公總是喜歡反對五叔叔,這兩人跟冤家似的,每每見麵都要鬧個不歡而散。”

一個人一張嘴一個想法,誰敢保證都一樣呢。阿善默默的想。

敬仁從頭疼的回憶中清醒過來,“阿善,五嬸嬸的病情怎麽樣了?有沒有好轉?”

“啊?”阿善忽而不知怎麽樣回答了,她低下頭,沉了好一會兒才道,“王妃,不要我醫病了。”

“這是為何?”

阿善沒有回答,“你能別問了嗎?”她還不想在敬仁麵前表露出過多的傷心。

“那你隨我一同去看看嬸嬸吧。”敬仁頓了頓,“我想你也想關心關心嬸嬸的病情吧?”

“我能嗎?”阿善驚喜的抬起頭。

“有什麽不能的?我以皇上的身份命令你隨我一同去的,誰敢阻攔?”敬仁錘了錘胸口,“我也是響當當的皇帝了。”

“好,那我們就走吧。”阿善欣然的跟著敬仁前往洛水居,想來她也有很久都沒有見過洛雪了,不知卜天會不會全心全意的醫治她呢?

……

洛水居。

他們走到洛水居時,還未等說什麽,卜天就提著食盒走了進來,他輕輕的掃了一眼阿善與敬仁,徑自走到桌子前,把食盒放到桌子上,才慢慢的走到皇上身邊,彎下腰,道:“拜見皇上。”

“免禮吧,若是在皇宮,朕定會治你一個怠慢之罪!”敬仁把厭惡表露出來,皇爺爺吃你吹噓拍馬的那套說辭,我可不吃,你不過一個江湖騙子,早晚有一天把你趕出京城。

卜天沒有被敬仁的威嚇嚇到,卻還是恭敬的道:“皇上贖罪,臣隻是……”

“是朕的記性不好,還是怎的?朕好像記得你並未封官加爵吧?何故在朕的麵前稱臣?”敬仁又給卜天一記下馬威。卜天之所以稱臣,完全是先帝準許的,但江山已經交到自己手中了,如果可能第一件事情便是除了卜天這個天生魅惑人心的騙子。

“皇上說的是。”卜天謙和的道,“卜天隻是想著先把給王妃的藥放好。王妃的藥很珍貴的。”

“那還等什麽,還不快去!”敬仁嚴詞命令著。

卜天彎了彎身子,走到桌子前,從食盒中拿出一個藥碗,碗裏是紅色的藥汁,走到洛雪麵前,“王妃,這藥是新配製的。”

那是什麽?阿善的心莫名的焦躁起來,那股味道好像是腥的……是血!她驚訝的蹬大了眼睛,舒了口氣,卻不能撫平激動難安的心緒。那股味道裏怎麽有阿良的味道呢?難道阿良……想到這裏,她不敢再深想去了。

洛雪坐在一旁,極為討厭卜天向自己靠近,“拿走,我不喝這東西!”說著,她把藥碗推到地上,整碗藥都灑了。自從她知道卜天為自己煎的藥裏摻雜著人血後,便不再喝他送過來的藥了。她垂下眼簾,不去看卜天。暗自裏銀牙緊咬,卜天,你還真狠,以前你是藏著掖著,現在,你直接把血端過來給我喝!你究竟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