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嫁王府

“花葉生生兩不見,相念相惜永相失。”洛雪抱著膝,坐在地上,傷感的念著曾聽過的句子。

“小姐,你在說什麽?”

洛雪若有似無的笑了笑,臉上寫滿了無奈,“我剛剛想到了一個關於幽冥界的一種花。”

“花?”

“傳說幽冥界有一種花,名曰彼岸,花葉分離,永世不見,所以人們總會說:花葉生生兩不見,相念相惜永相失。”

“花葉生生兩不見,相念相惜永相失。”受洛雪影響,小喜也落寞起來了。“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們也許就是奈何橋上渡客了吧?”

“嗯。”說時,洛雪歎了一口氣,茶色的眸子深邃,望不見底。洵陽,明天我就會和生死兩相隔了,我會在奈何橋畔等你的。“小喜,你看我的頭發是不是很亂啊?”一邊問,一邊站起身子,不知怎的,感覺天旋地轉。

“小姐,你怎麽了?”小喜扶住洛雪,“小姐,你的身上怎麽這麽燙?”

“有麽?我不知道。”洛雪被小喜扶到簡陋的稻草上,“鬼丫頭,你又在逗我玩呢?”

小喜認真的搖了搖頭,“不是的,小姐你真的渾身都是燙的!我去叫獄卒。”

洛雪抓住她,阻攔道:“我沒有事的,都是將死之人了,你又何苦去討鞭子吃呢?沒事,我躺一小會兒就會好的。”

小喜心疼洛雪,眼淚掉了下來,“小姐,為什麽我們的命運這麽慘?小姐生病了,連叫大夫的權利都沒有。”

“傻丫頭,你哭什麽?可能是這裏的太潮了,病都病了,明天刀把脖子砍下來,就什麽都不用理會了。”洛雪抬起手為小喜擦掉眼淚,卻恨不得抱著小喜痛哭一場。驀地思念起洵陽來,每次生病,他都要守在自己床前,隻要自己不醒來,他就會一直守著,不分晝夜。

夜深沉,柔和的月光透過小窗照了進來,成為了牢房中唯一的光源。獄卒端著食盒走了進來,“快起來吃吧,這是斷頭飯。”

洛雪無力的側躺著,看著獄卒把菜擺放到地上。最後一頓了,看來真的是最後一頓了。

獄卒放好菜,準備走出牢房,卻被小喜攔住,“獄卒大哥,我家小姐病了,能不能為她請一個大夫來?”

獄卒鄙夷的笑了笑,“都快死了,還請大夫?哪那麽多講究?還當你是大小姐呢?”

小喜哭著抱住獄卒的腿,“求求你,請一個大夫來吧!”

獄卒厭惡,一腳踹開了小喜,走出牢房。

小喜咳了咳,忍著胸口的疼痛,爬了起來,走到洛雪身邊,摸了摸她的頭,燙得不像話,“小姐……”

“小喜,你沒事吧?你為何要這麽傻啊?”

“小姐,小喜隻希望你能好起來。小姐……”越說越傷心,小喜不禁“哇哇”的大哭起來。

“你這麽哭,我還能不能睡了?”洛雪打趣道,眼皮愈發沉重。

小喜用衣袖擦了擦淚,“小姐,你累了嗎?”

“嗯,有點。”

“那小姐你就睡吧,小喜守著你。”

“嗯。”洛雪輕輕發出一個鼻音,眼皮合了起來。不知不覺,落入一個冗長的夢境,是幾個夢的交疊。

夢裏她看見和洵陽最初相遇的情景。是一個夏盡秋來的早晨,枯黃的葉子經不起風的**,紛紛的掉落下來。

洛雪坐在亭子間撫琴,為這些短淺的小生命默哀。情到深處,仿佛自己也是葉子中的一員。失聲哀歎起來,抬起頭竟看見一個陌生男人不錯眼珠的看自己。梅園裏怎麽會有陌生人?他是誰?起身,對著小喜說:“小喜,把琴拿走,我們回房間去吧。”

“小姐,你看那邊有個人在看你。”小喜指了指陌生男子。“真奇怪,管家怎麽會叫陌生人隨便闖進梅園後院呢?”

“別管他了,我們走!”洛雪轉過身子,欲離開,卻被楊滬叫住。

“雪兒,客人來了,你怎麽不打聲招呼就走呢?”楊滬抬起手招呼洛雪過來。

洛雪雖氣,但爹爹開口,也隻能走了過去。

“這位是洵陽,專門做絲綢生意。”楊滬看了看洵陽,又把視線放到洛雪身上,“這是小女,洛雪。”

洛雪禮貌的對洵陽微笑,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心底抱怨,一身銅臭味,連點禮貌都不懂。

洵陽好像聽到了洛雪心裏的話,“楊小姐的琴藝非凡,剛剛聽得癡迷,還請小姐見諒。”

“洵公子說笑了。”洛雪從容的應對著,臉上是一成不變的笑容。

……

“洛雪,爹知道對不起你,可是,看在我養你五年的份上,你就嫁了吧!”爹爹楊滬守在洛雪床前,哀求著她。

洛雪閉上眼睛,爹,你可是洛雪的至親之人?你把女兒騙的好苦。

“雪兒,你就嫁了吧!權當是為了楊家。”

“好,我嫁!”為了楊家,為了楊家,一切都是為了楊家。爹爹,我的好爹爹……

……

“雪兒,你要保重!爹爹走了。”黑暗裏看不清楊滬的臉,他的聲音淒絕飄渺。

“爹爹,你去哪裏?”

……

“爹爹,爹爹……”洛雪呼出聲音,被夢驚醒,竟發現自己在洛水居中。

“洛雪,你怎麽了?”洵陽抓住洛雪的手,緊張的問。

洛雪坐起身子,“洵陽……真的是你?”眼睛酸脹,這不會還是在夢裏吧?

洵陽好笑的看著她,反問:“不是我,還能有誰?不信你來摸摸。”說著,把洛雪的手貼到自己臉上。

“你又瘦了……”洛雪看著他,才想起自己還活著,忙問:“我還活著?小喜呢?”

“小喜也還活著,你們主仆二人都是豬,從牢房出來就一直睡,都睡了三天了。”

“哼!那我繼續睡。”洛雪開心的和洵陽耍賴,反正身邊之人,總會遷就她的,就好像爹爹一樣,“對了,我爹也沒有事了吧?”

“你爹……”洵陽說不出下麵的話。

“你怎麽了?我爹呢?”

洵陽看著洛雪,思前想後終於開口:“楊老爺被斬首了。”

“斬首?”洛雪激動地吼道“不可能,你騙我!我不是還活著嗎?小喜不是也還活著嗎?為什麽我爹爹就會死呢?”

“因為這個。”洵陽從腰間取下一把小巧的佩刀,放到洛雪手中。

靈巧別致的小刀,在洛雪手掌上發著淡淡的光,上麵有不落族的圖騰,象征著太陽的不熄不滅。這把刀隻有不落族的族長才能擁有。洛雪握緊小刀,難道說他去過不落族了?口中狡辯的問:“一把刀能說明什麽?”

“一把刀能證明你隻是楊老爺的養女,聖旨上說的是楊氏一家,你本不姓楊,小喜也不姓楊,所以你們不會死。”洵陽平靜的敘述著,他沒有提及自己為了救洛雪他們,被逼著發了毒誓。自己的父皇要他以心愛之人的名義起誓,等洵敬仁繼位後,要把西南兵權交出,並全心全意輔佐敬仁。

“我爹是冤枉的,你為何不去救他?”洛雪不知洵陽為自己的犧牲,不依不饒的埋怨著。

“如果能救,我當然希望楊老爺還能活著了,沒有楊老爺,我又怎麽會遇見你?”洵陽表情凝重。

洛雪哭出聲音,“也許我就該死,早就應該死在戰火之下!五年前,爹爹把我從雲南帶到京城,教我讀書寫字,教我彈琴作畫。天還不冷時,就張羅著給我添置棉衣,天熱的時候,總會囑咐下人為我準備冰鎮烏梅湯。”淚水淌出眼眶,沿著臉頰上的淚痕滑到錦被上,“從我進梅園的那一天,爹爹就對我說楊家遭小人陷害蒙受了不白之冤。爹爹總會想盡辦法去疏通關係,希望某一天能有一個人出來為我們伸冤。在外人看來梅園應是大戶華麗人家,可隻有我和爹爹清楚,它不過是座空城,最潦倒時候,就我和爹爹還有小喜三個人,盡管這樣,爹爹總會把最好吃的東西留給我,生怕我吃不好。”

“洛雪,別說了。”洵陽聽不下去了。

“不,我要說!”洛雪激動的反駁著,“我知道我的婚事也會成為爹爹打通人脈的交易品。當爹爹告訴我你是五王爺時,我傷心欲絕,想到和自己相依為命的至親竟為了達到目的,不惜殘忍欺騙,忽然覺得人情本就是淺薄的東西。爹爹心有希冀的把我嫁進王府,而我卻帶著對他的不理解,錯過了很多可以伸冤的機會。你知道嗎,現在的我不後悔嫁進王府,因為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壓抑了許久的不滿和傷感,一下子爆發出來,淚如決堤的河水,一發不可收拾。

洵陽看著洛雪哭,卻說不出勸慰的話,緊緊的把她貼在自己的胸口,“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你為什麽不救我爹爹?為什麽?”洛雪一邊說,一邊用力的捶打著洵陽,“現在,我很幸福,可我爹呢?他自己一個人出沒在權貴府邸,東奔西走的想要找出一個好心的人。我這個做女兒的,卻不知道他的苦!洵陽,你為什麽不救他!”

洵陽抱緊洛雪,腦海裏浮現法場上最後一次見楊滬的情形,楊滬認真的對自己說:“雪兒就交給你了,你要給她幸福。”

洵陽用力的點了點頭。

監斬官的一聲令下,楊滬的人頭就隨著劊子手的刀落,滾到了地上,氳開一片血漬……

洵陽無奈的歎了口氣,緊緊的抱著洛雪,楊老爺,我會給洛雪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