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嫁王府

鸝鳴聲聲,躲藏翠葉間,一曲歌罷,一曲又起。

石然被鳥啼聲吵醒,坐起身子,慵慵懶懶的伸了一個懶腰。下床,走出房間,正巧看見在摘山茶花的阿良。

一襲墨綠色衣裙的阿良,靜靜的停駐在花紅葉綠間,靈巧的手相互配合著摘著枝頭上的開得嬌豔的花,摘好後就把花放在右手手臂挽著的竹籃裏。

“你還要看多久!?”阿良抬眼斜睨了一眼石然。

幹什麽和見了仇人一般啊?在幽毒穀住了十來天了,為什麽她每一次見我都是凶巴巴的呢?我得罪她了?石然在腦海裏問著自己,口中卻道:“你在摘花啊?”

阿良繼續摘,“知道你還問!”

石然向著阿良走去,熟知驚起地上的幾隻飛鳥。它們惶恐的飛到了山茶樹上,見沒有危險,又開始來了愉悅的歌唱。“這群鳥兒真歡快。”

阿良停了下來,看著樹枝上的鳥,眼神微微有些遊離,“人非鳥,怎麽知道它們是愉快的?”

石然被她的問題逗笑了,打趣道:“你非鳥,怎麽知道它們不是愉快的?”

“你……”阿良轉過身子,不想再和石然糾纏。

“阿良,你為什麽每一次見我都跟我欠了你一千兩似的呢?”石然叫住她,問清楚死也能死個明白了。

“因為阿善,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阿良站住腳,“任何人。”

石然撓了撓頭皮,“我沒有欺負過她啊!這幾天,我都成了她的藥人了,一天三碗藥,都不知道她會不會在裏麵下毒呢!”

“要是怕下毒你就別喝。”

“那不行,人家阿善每天辛苦為我熬藥,我不喝對得起她嗎?”石然認真的說著,阿善不辭辛苦的采藥,熬藥,他都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的,雖然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中毒了,但每一次都會把阿善端給自己的藥全部喝光的。“我真的中毒了嗎?”

“如果你沒有中毒,阿善每天為你熬藥做什麽!?”阿良語氣有些緩和,“你的藥在遊醫居的桌子上。”

“阿良,謝謝你。”石然察覺到她的變化,又說:“我們也會成為朋友的對嗎?”

“如果你不傷害阿善,我們也許會是朋友。”說完,阿良就邁著步子離開了。

石然看著她的背影,喊道:“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成為朋友的。”

阿良的心頭微微一顫,腳步未停。朋友?這輩子我隻要阿善一個朋友就夠了。

阿善……為什麽會說我會傷害阿善呢?她不毒死我就不錯了。石然走進遊醫居,端起桌子上的藥碗,仰頭灌進嘴裏,真苦啊。

“哈,小石頭,你好乖啊,知道主動喝藥了!”阿善話中帶笑的聲音傳來。

石然轉過頭,看見阿善美目彎著,嘴角上揚,身後還背著一個裝滿草藥的竹筐,定是剛剛采藥回來。

“小石頭,你今天為何這麽乖主動喝藥了呢?往常都是擺出一副既不情願的樣子呢!”

石然挑起眉毛,看著滿足的阿善,“有嗎?往常你都是霸道的往我嘴裏灌,不嗆到我就是好事了,我能情願才怪呢。”

阿善想了一下,倒還真是這麽回事,不由得吐了吐舌頭。每次她都擔心石然不喝藥,才會親自端著藥碗往他嘴裏灌的。“看來自己喝就是不一樣,小石頭,你要乖乖哦,下次還要這樣主動的喝藥。”

“乖乖哦……”石然嘴角僵硬的向上彎了彎,拿我當什麽了?

阿善已經走出了房間,把藥簍放了下來,從草藥中拿出一些草籽,扔到了地上,“小鳥,過來吃吧,吃飽了你們就可以有力氣飛得更高了。”

石然看著阿善天真的跟小鳥說話,不由得笑了笑,看來與世隔絕的女子,心性純真,難怪阿良擔心我會欺負阿善呢。

“你們吃飽了,也許就可以飛出幽毒穀了……”飛出幽毒穀,那不也是我向往的嗎?阿善閉上了嘴,姐姐,你還活著嗎?

石然看見阿善的眼眸暗了下來,猜測她是舍不得這些小家夥,解釋道:“它們是不會飛出幽毒穀的。”

“為什麽?”阿善眨著眼睛看著石然。

“因為它們舍不得你啊。飛出幽毒穀就意味著它們要自己覓食了,你看你把它們養得胖胖的,哪裏還舍得走啊?”

“嗬嗬,總有一天我也會離開幽毒穀的。到時候它們也要學會自己找吃的的。”阿善抬起頭,看著天。不知道外麵的那片天空會不會像這裏的一樣藍?

“你難道想飛出去嗎?”石然打趣道。“你要是在外麵受傷了,可沒有人保護你的。”

“我會好好保護我自己的。”

“你?”石然隻覺好笑,“你連好人壞人都分不清,還保護自己嗎?”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分不清好人和壞人了?”

“我看像!”

“那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壞人了?”阿善看著石然,表情有幾分怪異。

石然被看得冷汗直冒,賠笑道:“我收回我剛剛說的話。”

阿善得意的笑了笑,改了個話題,“小石頭,你和我師父是在什麽地方認識的?”

“在京城。”

“京城?那裏是哪裏?”

“那裏是最繁華的地方,是權貴的聚居地。”

難道說天知在京城?“那我師父是得罪了權貴了嗎?”

石然搖了搖頭,“不是,是得罪了一個算命術士。”

“算命術士?”阿善聽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師父素來不信命,怎麽會和算命術士沾染上關係?

“那個算命術士很厲害的,聽說隻用了三年時間就在京城站穩了腳跟,深得人心。我一直都以為他就是一個人,若不是聽見他稱呼一個麵容被毀的女子為內子,打死我我也不敢相信他有家室。”石然想起那個滿臉刀傷的女子,真怪,為何水京良要和那個弱女子過不去呢?

“麵容被毀?怎麽個被毀法?”

“被刀傷劃傷的。”

刀傷?難道是鳶兮?“那個女子真可憐。”阿善惋惜道,有些事情隻有她知道,可是還來不及說出口,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爹爹娶鳶兮為妾的那一夜,月亮很圓很美。那時的阿善還叫洛裳,她篤信那夜的鳶兮也很美,卻沒有人欣賞。因為爹爹在和自己下棋。

爹爹臉上有幾分灑脫,亦有幾分無奈,他持著黑子問:“裳兒,如果爹爹不當這個族長,你會不會覺得爹爹很沒用?”

“不會啊,爹爹不當族長,就可以有時間陪著裳兒了。這樣裳兒就不用一個人了。”洛裳天真的說。其實她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她有姐姐陪著,還有常在自己熟睡時出現的溫暖的大手。

“明天,我就會向長老們辭去族長的職位。我隻想和你們一家人高高興興的生活。到時候,爹爹在地裏幹活,你娘陪著裳兒和雪兒玩。”

“那鳶兮姐姐呢?鳶兮姐姐不也是咱們的家人了嗎?”

“不,她不是,今夜過後,我就會放她離開,她應該有她的幸福,而不是成為延續我香火的陪襯。”

那夜過後,爹爹還沒有來得及放走鳶兮,不幸的事情就發生了,姐姐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傷害了一個無辜的人。誰也料想不到,就是這樣一個無辜的人,會成為天知帶著蠻夷軍隊滅了不落族的引線。

“阿善,你在想什麽呢?”石然看著阿善,“你是不是害怕有人會毀了你的容啊?”

“毀容?”這張臉,不會是我用來報複的工具的,毀了又何妨?“臭石頭,你幹什麽咒我會毀容啊?”

“我哪有?”石然一臉無辜,“我看你臉色蒼白,多半是被嚇得不輕。”

阿善摸了摸自己的臉,“有嗎?你騙我!”

“好好好,我騙你!你放心在這個幽毒穀裏還真沒有人能毀了你的容。就算有,也在瘴氣林裏被毒瘴毒死了。”

“那外麵呢?”

“外麵?你指哪裏?”

“比如說是京城。”天知,你在京城對吧?師父,你為阿善做得已經夠多了,剩下的九碗茶由阿善來喂天知喝下吧。

“你想去京城嗎?”

“恩,我想去,如果以後我們找到出去的路,你能不能帶我和阿良去呢?”

“如果能出去我會帶你去的。隻是……”

“隻是什麽?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就算你不保護自己,阿良也會拚盡全力保護你的。”石然繼續說,“你和阿良認識幾年了?”

“我和她認識了六年了,我自小體弱多病,師父把我帶到幽毒穀的時候,阿良就像姐姐一樣照顧我,每天喂我吃藥。她和師父一樣,都是打心眼裏疼愛我的,否則她也不會看見滿身是血的我時,主動提出和我結合成同生蠱。”阿善感激的敘述著,阿良對她的好,並非一兩句話能講清楚的。

“同生蠱?滿身是血?水醫師不是神醫嗎?為何要結合成同生蠱?”

阿善笑了笑,幹淨明澈,“我中了蛇毒,毒侵五髒六腑,命在旦夕。隻有用人的鮮血才能抑製毒發,那時的阿良用自己的血救了我,可是她擔心我會再次發作,就叫師父幫我們結合成同生蠱,這樣蛇毒發作時,她便能及時的出現在我身邊了。”

“能遇見阿良這麽一個朋友真好。你怎麽會中蛇毒的?”

還不是拜天知所賜?“被蛇咬傷了。當時我以為我會死掉,誰知一匹狼救我了,後來我就被正在山上采藥的師父看見了,然後就來到幽毒穀了。”

狼?是狼娃娃嗎?這一次想到狼娃娃時,石然不再覺得畏懼了,反而欣賞起這樣一匹可以救人的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