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嫁王府

盈月如雪,諾大的夜空不見明星。起霧了,山的那一端被一片白色嚴嚴實實的籠罩著,朦朦朧朧的彷如蓬萊仙境。細細看著,又覺得有幾分詭異。,好在幽毒穀的霧氣稀薄,隻是淺淺的一層,不會影響視線。

月色寒涼,皎潔如琉璃,為霧氣填了幾分神秘色彩。

石然從窗戶前走到阿善床邊,沿著邊緣坐下。眼瞳中映出熟睡少女的模樣。阿善緊鎖雙眉,額頭上透著涔涔汗珠,很難想象此時的她經受的是何等痛苦的掙紮。

你一定要好起來。石然默默的說,忽然發覺這些日子的相處中,阿善也已經和水京良一樣駐紮在自己心裏了,她是水醫師的徒弟,更是自己的朋友。抬起右手,放在阿善的額頭上,有些燙手,準備起身拿點濕布之類的東西為她降溫,不想手被阿善牢牢的抓住了。

“別走,別走。”阿善閉著眼,央求著。“你能不走嗎?能不能不走啊?”

“我不走,隻是想去拿一些東西……”石然解釋著,說完就覺得自己很可笑,現在的阿善多半是夢中囈語,自己跟她講這些,她也未必知道說的是什麽。

“你騙我……我求求你別走了……我就這麽不招你喜歡嗎?”說著,阿善的眼角流出的晶瑩的淚,劃過太陽穴,留下一道痕跡,埋沒在黑色的烏發裏。“我真的就這麽叫你討厭嗎?”

喜歡?討厭?石然聽得稀裏糊塗,難道……

“娘……娘……”阿善哭腔著喊道。“我也想要娘抱抱……娘……抱抱……”

剛剛還被嚇出了一身冷汗,石然釋然的搖了搖頭,幾分憐憫的說:“阿善……”

“娘,你別走……”

“阿善,你好好休息,等醒來了就……”

“娘,你騙我……我一醒來你就走了……”

無奈之下,石然又坐回床邊,“我不走了。我陪著你。”阿善,我不是你的娘親啊。你為什麽一會兒爹爹,一會兒娘的亂叫呢?你的心裏埋藏著怎樣的過往?

阿善不再說話,好像進入了夢想,唯雙手仍然緊緊的抓著石然的手不放開。在阿善的記憶裏一直有一雙手,一雙溫暖的手,在她的夢境裏出現,在她熟睡的時候溫柔的摩挲著她的額頭,偶爾會伴著輕輕的哀歎聲。隻是醒來,就什麽都沒有了。她相信那是娘親的手,也許隻有在閉著眼時,才能擁有盼望許久的母愛。所以很多時候,阿善不願意醒來,不願意麵對現實中的冰冷的娘親……

娘親,你為什麽要恨我?我也是你的女兒啊……我為什麽不能像姐姐一樣,在受傷的時候躲在你的懷裏,跟你哭鼻子……既然你不要阿善,那阿善也不要娘……阿善有些委屈,鬆開石然的手,把身子轉向裏麵,淚水在睡夢中悄然流淌,氤濕了半個枕頭。

石然收回手,這隻手已被阿善抓得通紅了。

答應的事情就要做到,是石然的原則。他站起身,拿了一條濕帕子,擦了擦阿善的額頭……不算長的一整夜,石然就這樣不斷的重複著。天色漸漸亮朗起來,阿善的熱度已經退下,他這才舒了一口氣,單手托起腮,閉上眼睛,小寐。不知不覺睡實了。

阿善睜開眼睛時,看見床邊的石然,感覺奇怪,咦?他怎麽在這裏?鬼主意從腦海裏蹦了出來,大叫:“啊!啊!啊!”

石然被阿善的叫喊聲,猛的驚醒,慌張的問:“怎麽了?怎麽了?”

阿善大笑起來,隻顧著笑,沒有回答。

“到底怎麽了?”石然關切的問。“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阿善……”阿良推門走了進來,多半也是被阿善的叫喊聲“吸引”過來的。

阿善勉強止住了笑,“沒什麽。剛剛醒來,見這個家夥,在我床邊睡覺,我不害怕才怪呢。”

“石然,你在這裏一整晚?”阿良有幾分不敢相信。

“我不是擔心我的性命問題嗎?就想看看阿善醒沒醒,誰知道就在這裏睡著了。”石然口是心非的歪曲著事實。

臭石頭!阿善沒有揭穿石然,對著阿良問:“阿良,你怎麽能叫他在我這裏呆一個晚上呢?我還在昏迷期間,萬一他圖謀不軌,我找誰哭去啊?”

“這……”阿良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昨夜石然悉心照顧阿善的樣子,還印在自己的記憶裏,卻不知石然守了阿善一整晚。現在石然被阿善冤枉了,真的不知道該幫誰了。

“喂!我昨晚可是照顧你一個晚上呢!”石然辯解著,他平生最討厭兩件事,一是被誣陷,二是被欺騙。

“我睡著了,我怎麽知道呢!”阿善沒有半點感動的樣子,一口咬定石然是居心叵測。“誰知道你想幹什麽呢!”

經過深思,阿良決定幫石然了,幫理不幫親,“阿善,你冤枉石然了……”

“我知道,阿良,我都知道!他是什麽樣的壞人,我都知道!”阿善麵露不耐,稍稍停頓,又說:“石頭,謝謝你。”話語隨著轉折,不再是硬冷的怪罪。她吐了吐舌頭,眨著大眼睛,“我就是睡得太久了,無聊,才想作弄一下你們的。”

石然嘴角不自覺的抽搐著,可恨,可恨,被耍了。“念你身子剛剛好轉,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你也要想和我計較才行啊,怪就怪你口笨!”阿善囂張的點了點頭,很用力。

“你……”石然轉過身子,“你的謝謝,我收下了,至於其他話,我權當沒有聽見了,一個小女子,再怎麽伶牙俐齒,也不會吐出象牙來的,你放心沒有人會怪罪你的。對了,有句話是什麽來著,什麽嘴裏吐不出什麽?”

“你……”這下是阿善不知該接什麽了。這個臭石頭!爛石頭!我剛醒,就這麽虐待人!“不愧是石然哦,口齒伶俐,但是你的嘴裏好像也不能吐出象牙來吧?你要是滿口的象牙,該是多麽可怕的事情啊,還是小狗的牙好。”說著,伸了一個懶腰,幾分得意的說:“睡了一覺真的好棒!不知道睡了多久呢。”

“你睡了三天了。”石然沒好氣的說。

“三天?”阿善又加了一句,“這麽短!”

石然有點暈眩,恨不得一頭栽倒在地上,責罵著阿善,道:“你睡了三天,阿良擔心了三天,你知不知道阿良為了你劃傷自己的手腕!?”

阿善走下床,抓起阿良的手臂,傷口已經愈合了,上麵結著深色的血痂,“阿良,你又喂我血了……”

“阿善,我已經好了,真的沒事了。”阿良抽回手,不願意叫阿善的視線逗留在自己的手腕上。

“以後別這樣了,你已經喂了我很多血了,阿良……”

“阿善,我真的沒有事。”阿良微笑著看著阿善,“在幽毒穀裏,我不照顧你,還照顧誰呢?你死了以後,誰陪我呢?”

“呸呸呸,阿良,你說什麽死啊?不吉利的!”阿善緊張的啐了三口唾沫。

“嗬嗬,好不說了,阿善,其實你應該感謝石然……”

“我不是都感謝過了嗎?”阿善還記恨著剛剛石然的反駁言辭,雖然自己險勝一小把,但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對自己說話呢。不過,自己大多時候都是寂寞孤單的,也沒有機會對別人開玩笑,從小是,長大也是。自打被水京良救到幽毒穀,就很少能見到陌生人了,所以見了石然,才覺得親切得話多了起來。“對了,阿良,是你背著我回來的嗎?”想起那個如爹爹一樣溫暖的背,阿善眼中閃爍起異樣的光芒。

阿良看了眼石然,如實的說:“不是,是石然,多虧了石然背著你。”

“他……”阿善看著石然,“真的嗎?”

“不是我,還能有誰?你師父嗎?”石然接話說,“不過,下回就是再叫我背你回來,我都不背了,你求我也沒有用,一次教訓就足夠了!”

石然……為什麽他的背像爹爹的背一樣溫暖呢?在這個世上,隻有兩個人的背是我刻骨銘心的,一個是爹爹,一個是……難道說,石然是……石然,阿然……“石然……阿然……”阿善沒有察覺的說了出來。

“幹什麽?叫得這麽親切幹什麽!”石然微微挑起劍眉,不會又在動什麽鬼主意吧?

阿善諾諾的回過神來,“親切?別往你臉上貼金了。哎喲,頭疼……”她皺起眉,素白的纖手揉著太陽穴,隻有她自己知道,是裝的。

“你怎麽了?”石然和阿良異口同聲的問。

阿善搖了搖頭,“我想睡一下,睡一下就好,你們先出去吧。”說著,走回**,躺了下去。

“你真的沒有事嗎?”石然擔心著阿善。

阿良沒有問什麽,順著阿善說:“阿善,我們先出去了,要是真的不舒服,就叫我。”阿善,這次你是真的頭疼,還是想逃避問題?可你逃避的是什麽呢?也許是我想多了吧?如果你累了,就好好休息吧,我會和往常一樣,守在你的房間外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