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嫁王府

煎藥的瓦爐裏燃著橘紅色的火,燒暖了一屋子的藥味。

石然在藥屋呆久了,不再得藥味刺鼻了。他不錯眼珠的盯著忙碌的阿善,心裏比火爐裏的火還要暖。

“石頭你真當你自己是尊石像了?你再看我,小心我真的把你眼睛挖出來。”阿善一邊用草扇扇著爐火,一邊背對著石然說。

“啊?”石然臉上掛著疑問,“你怎麽知道我在看你呢?”問時還心虛的用手撓了撓腦袋。

阿善沒有回頭,笑語反問著:“我怎麽就不知道呢?你是不是正在撓頭呢?”

這一句話叫石然的動作停了下來,停在頭上的手立即放了下來,狡辯的說:“誰說的!”

“狡詐的石頭,你就不要做小動作了,你又何苦跟我狡辯呢?你以為你把手放下來,我就不知道了嗎?”阿善放下扇子,打開熬藥的砂鍋蓋子,又往裏麵添了一些藥材。

“你怎麽知道的?”石然狐疑的問,奇怪,她明明一直都在煎藥,怎麽還知道我都做了些什麽呢?“你後背有眼睛嗎?”

阿善被石然逗樂了,“你當我是妖怪了?還後背有眼睛?不過是耳朵好罷了,告訴你哦,我是順風耳!”

“順風耳?虧你想得出來!”石然不信。你要是順風耳,我就是千裏眼。好歹我也當了很多年的小混混了,這種說出口就能被人否定的話,豈能騙得了我?

“我說的是真的。”阿善的言辭裏褪去了嬉笑的成分,淡淡的解釋著,“很多年以前,我被人毒瞎了眼睛,丟進了蛇窟。那時的我眼前全是黑的,我知道死離我很近,可我想活著,於是就仔細的聽著周圍的動靜。我想我就是從那個時候練就的好聽力吧。”

“誰這麽狠心?”很多年以前,那那個時候的阿善不是很小了?誰會狠心的對著一個小孩子下毒手?

“當然是我的仇人了。那時的我被他囚禁著,為他試毒,被他丟進蛇窟,都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丟進蛇窟,我倒是覺得是幸運的呢。至少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來阻止蛇來咬我。”阿善看著眼前跳躍的火焰,雙眉向著眉心擠出三道深邃的紋。

“你說的真輕巧。蛇不會懂得你的想法的,它們怎麽可能不去咬你?”石然憤恨的說,到底是誰要這麽狠心對待這麽可愛的女孩子?

“是啊,蛇不是我,我經常會被它們咬,但是那個人很聰明,每一次都會救我。”

“他為什麽又救你?”

“因為他要留著我的命折磨我啊,叫我體會什麽叫生不如死。比起蛇來說,他研製的毒藥更為可怕,每一次都會真的叫我生不如死。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覺,現在想想還是會叫我不寒而栗。”阿善端著砂鍋,小心的過濾掉藥渣。

“你的仇人還活著嗎?我去殺了他!”此時的石然真的有種殺人的衝動了,這一刻,為了阿善就算搭上性命也是值得的,因為阿善對他好!

“沒有用的,他行動飄忽不定,很難找到的。不過多虧了他,才成就了今天的我,一個不一樣的……阿善。”阿善差一點說出洛裳兩個字,不過及時的停了下來。“不知你聽我師父說過沒有一句話,‘醫女血殺人,毒女血醫人’?”

醫女血殺人,毒女血醫人?石然有印象,點了點頭,“是,聽過,我想是說你和阿良身上的同生蠱吧?”

“阿良身上的血是因為同生蠱的牽製,而我身上的血,是因為融合了世上很多種罕見的毒才形成的,所以,我的血能毒死任何一個人。”

“這就是你發病的原因嗎?”

“算是吧。”

“可有辦法把毒從你身體裏排出來?”帶著一身的毒血,於一個小女孩來說,是不是殘忍了點?石然不由得惋惜起來。

“沒有用的,在師父把我救回到幽毒穀的時候,他就告訴我,我身上的毒已經融合在全身的血脈裏了,隻能壓製它不能排出體外,也就是說,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毒人。”說完,阿善嗬嗬的笑了起來,好像不覺得自己一身毒血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師父說過,我隻要挨過明年春天,我就可以和普通人一樣了。石頭,你害怕我嗎?”

“害怕?為什麽要害怕你呢?”石然覺得阿善變得有些感傷。

“其實我騙了你,以前我是擔心你會偷偷跑出去,才沒有告訴你穀中通向外麵的路的。你放心,隻要我把你身上的蠱毒驅除,就會叫你離開的。一會兒,我就告訴你怎麽出穀。”阿然哥哥,我是不是很自私呢?明明知道自己不配擁有兒女私情,還貪婪的想要留你在身邊,而你心裏有的隻是姐姐……

石然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皓齒。“我對外麵已經沒有太多眷戀了,在穀中呆了這麽久,其實我還蠻喜歡這裏的,你看這裏鳥語花香的,離開做什麽呢?就算要離開,也要帶著你和阿良一起走,不是答應過你,要帶著你們去京城玩嗎?”

“真的?”阿善欣喜的轉過身子,臉上不再有一絲陰霾。“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

“是,不知誰曾經說過,‘就算是對著沒有知覺的人,說過的話也是要兌現的,那可是承諾!’呢!當時還狠狠的咬了我一口呢,大概就一個時辰以前的事情吧?”石然巧妙的借用了阿善的原話。

“臭石頭,你討厭!”阿善端起藥碗,朝著石然走了過來,“來,喝藥!喝死你!”

石然伸出手,準備接過阿善手中的藥碗,熟知指尖還沒有碰到碗邊,碗就掉到了地上,“啪”的一聲,四分五裂。“阿善!”驚呼出聲,起身接住了險些摔倒的阿善,“你怎麽了?”

“石頭,我好像……毒好像又發作了,快,快,帶我回去……”阿善艱難的吐出這些字就再也說不出什麽了。

“你別嚇我,你忍一下,我就帶著你回房間。”石然橫抱起阿善,看著懷中的女子,臉色蒼白如紙,原本靈秀的眼眸,失神的向上翻著,病怏怏的令人擔憂不已。

“你忍一忍啊,我們就到了。是不是把冰蠶放進你嘴裏,你就會沒事了?”石然抱著阿善,一邊跑一邊問。可阿善已經沒有了知覺,這次病發的阿善出奇的安靜,現在的她緊閉著雙眼,浸在自己的痛苦裏,沒有呻吟,也沒有掙紮。

“我該怎麽做呢?”石然慌了神,一腳踹開屋子的木門,把阿善放到了**。隱隱覺得阿善安靜得過了頭,把手指放到她的鼻子下,心涼了一半,險些跌坐到地上,“鼻息……沒有鼻息了?你別嚇唬我。我該怎麽救你?冰蠶,冰蠶在哪?”

“你閃開!”阿良不知何時出現在石然身後,強硬的推開他。坐到阿善床前,“把她的嘴掰開。”

石然沒有猶豫的掰開阿善的嘴巴,見阿良把晶瑩如玉的冰蠶放進了阿善的嘴裏。“她沒有鼻息了。”

阿良為阿善蓋好被子,“你放心,阿善沒有事了。師父說的果然沒錯,在這最後的幾個月裏,阿善的毒會發作的很頻繁,而且一次比一次厲害。石然,謝謝你,又一次幫了阿善。”

“其實,她是為了幫我煎藥……”石然不知該說什麽了,擔憂的看著**的阿善,問:“還有六個月,難道說以後她身上的毒會一天發作一次嗎?”

“不是的,師父說,隻要阿善挨過這一個冬天,到了明年春天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了。”阿良看著石然,又說,“你回去吧,這裏有我。我想阿善也不希望她醫治的病人反過來擔心她。”

“我想陪著她。”石然也想守在阿善身邊,他不想阿善出事,剛剛阿善毒發的樣子還清晰的映在腦海裏呢。

“你一個男人,留在阿善房裏是不是有些不方便啊?”阿良的話含蓄,意在勸退石然。

“啊?可是她……”

“你放心,這裏有我,阿善不會有事情的。”

石然點了點頭,知趣的離開了,渾渾噩噩的走回自己的小木屋裏,把自己扔到了**,雙手交叉著枕於頭下,心裏一直在想阿善會不會有事。

他皺著眉頭,看著屋頂。眼前浮現起阿善剛剛安靜的樣子。默默的問著自己:不是有一段時間希望阿善安靜下來嗎?你看,她這次真的安靜下來了,靜的連眼睛都閉上了,靜的連輕微的喘息聲都沒有了。想到這裏,石然又猛的坐了起來,“她不會有事的,阿良說她不會有事的,就一定不會有事的。”

“阿善一定不會有事的。”她的人和她的名字一樣,善良可人,上蒼不會狠心的把一切不幸都放到她身上的。石然從**站了起來,背著手,繞著桌子轉了幾圈。

阿善,你不能有事啊,你不是說要驅除我身上的蠱毒嗎?石然一邊想,一邊自責,她也是個病人,我憑什麽叫她為我煎藥呢?我能跑能跳的,憑什麽叫一個弱女子每天為我在藥屋裏呆很久?!

夜色深沉,不見星月。

石然心係著阿善的安危,在屋裏不停輾轉,心如亂麻,這一亂,就亂了七天,直到阿善醒來,才恢複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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