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情書

夜晚,在被窩裏打開手電筒,溫蔓趴在被坑裏頭,悄悄抽出了牛皮信封裏的信紙。

暗條紋的紅杠線上,飛揚灑脫的鋼筆墨跡一如他的人:

“嗨,蔓蔓,親愛的蔓蔓,

怎麽辦呢?

因為你那碗方便麵,我日思夜想,天天想著你那碗方便麵。

想我蔣衍三十個年頭,從沒有這樣思念過一樣東西。我害怕我這是中毒了,犯毛病了,跑到醫院,醫生給我下診斷說:你慘了,你這是中毒了,這毒若是找不到解藥,會侵入到五髒六腑。

我一想,這醫生的話怎麽像天龍八部裏麵武俠高手中毒的症狀,分明不可信。

但是,在想著你的時候,我這心窩裏麵疼了。

哪怕痛不欲生,我從沒有想著我會要死,這可能是我蔣衍最自豪的地方。可是,我卻會害怕,你討厭我——

被人討厭的滋味我蔣衍不是沒有嚐過,但是,如果被喜歡的人討厭的滋味,我蔣衍是第一次嚐到了,那就是你,蔓蔓。

蔓蔓,我喜歡你。

你會不會為這句話臉紅呢?

我每天幻想著這個問題,如癡如醉,又很生怕如果我當麵問你這個問題時,你會不會討厭地對我說:

蔣先生,我多麽討厭你英俊的那張臉。”

看到這句話,溫蔓嘴角一咧。

睡在下鋪的溫媛翻了個身。

溫蔓趕緊用手捂住嘴巴,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下掃著信紙,一字一字地讀:

“其實你不了解我。

蔓蔓。

我脖子後麵,有塊傷疤,很醜呢。

蔓蔓,

不要那麽討厭我好嗎?

我是那麽的喜歡你。

我蔣衍向天起誓,

我對女人表白,

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光榮,

神聖,

偉大。

所以,想了解我並不難,蔓蔓,讓我們再再再……N次方見麵吧。

到時候,或許你會對我說:

蔣先生,固然你那張英俊的臉能讓我生氣,但是,我並不討厭你。”

看完整封信,嘴角的笑意都笑進了心窩裏麵,暖烘烘的。

如果他存心是要她笑,要她歡心,他辦到了。

折疊好信紙重新放回到牛皮信封裏,下麵的溫媛忽然一聲:“姐,你沒睡嗎?”

手電筒一按,立馬關了。

然溫媛已經發現到她沒有睡,出口便是一串不饒人的埋怨:“你每天上班九點,我上課要七點半,你知道不知道?!”

溫蔓微皺那兩條纖長柔順的眉毛,看著漆黑的天花板說:“對不起,媛媛,我剛剛有點睡不著。”

嘭一聲,溫媛在下鋪劇烈地翻個身,這一震,讓整張鴨子鋪上下抖動,伴隨著怒火衝天的咆哮:“你考不上好大學倒好,還想我考不上好大學嗎?!”

下唇緊緊地咬住道痕,溫蔓壓住胸口的起伏:“媛媛,如果你真有本事,考上了中央美術學院再和姐說這話!”

等了許久,下麵的溫媛再沒有敢發出聲音。

溫蔓嘴角上浮顯的笑意,一點點地掉了下來,沉入黑暗裏。想到他那封信,她忽然在心裏想:

蔣先生,你明知道我們這個家是這樣的話,還會喜歡上我嗎?

——大婚晚辰——

蔣衍在那封平生第一次寫的情書送出去後,心裏快樂得像隻飛翔的小鳥。當晚他失眠了,打電話給杜宇,問可不可以再把蔓蔓約出來。

“今天才見麵,明天又見麵?”初夏吃驚。

“我看他這樣熱忱,倒有幾分真心。”杜宇對蔣衍很有信心。

初夏回想後,說:“你這話說的倒沒有錯。至今嘛,我從沒有過有人這樣追過蔓蔓。”

“我看啊。”杜宇側過身,與妻子麵對麵商量,“不如我們找個時間,四個人到郊外遊玩吧。一方麵,我們兩個很久沒有浪漫了,另一方麵,給他們製造點親密機會。”

“好啊。”初夏真心覺得這個建議很好,就應該讓蔓蔓多出來走走呼吸新鮮空氣,悶在那個溫家,早晚得被氣死。

溫蔓再聽初夏約自己周末出來,有些戒心了:“除了你和我,還有誰?”

“你負責準備郊外的野餐,其它由我來安排。”初夏耍賴。

溫蔓真不知道怎麽說,或許是那封信在她心裏紮了根。在見到蔣衍如期出現的時候,她心裏並沒有排斥。

蔣衍借了莫文洋的東風。杜宇要開,初夏陪著老公要坐前座,餘下的兩人隻好坐後座。

行李拎上了車,是在公司門口匯合出發。

坐在後座靠著車窗的溫蔓,幾乎是把自己的臉都貼到了冰涼的窗麵上。

她第一次和男人挨這麽近,心裏燥,臉皮子燥。

蔣衍見她局促拘謹的樣子,在心裏一直笑,手偷偷摸摸地伸過去,指尖摸到她蔥白的手指末。

溫蔓一驚,剛要縮回手指,卻被他的指頭給夾住。

緊接,他手指沿著指縫插入到了她的五指間,宛如蔓藤一般纏繞起來,溫暖的熱流通過指尖,流入到心窩口裏。

車窗裏的茶色玻璃,映出自己嘴角邊上的笑,溫蔓看見,內心裏仿佛打翻了壇子什麽滋味都有。

“在想什麽?”蔣衍發現她臉上的怔疑,不由自主地靠了過去。

溫蔓那小心肝兒,又是砰砰跳了好幾下,他身上的味道一點點地漫入到鼻間,是清新幹淨的皂香,好比剛切開的檸檬。她的小臉蛋,被這檸檬給熏的,像水潮漫上了通紅。

在蔣衍眼裏,眼前這張佳人的秀容,像是秀色可餐的紅蘋果,惹得他喉嚨裏一癢,連帶小腹熱了起來。他幹渴地舔舔嘴唇,卻見佳人這般羞澀,不敢越軌。

這十隻纏繞的手指,一路纏到了終點。

春天的氣息正濃,天氣不涼不熱,踏青剛剛好。

沿路見著不少結伴踏青的年輕人,情侶也多。

上山的時候,杜宇與初夏握著手。

蔓蔓跟在後麵,心裏很緊張。

這樣的情景,讓她想起大學那時。

太青春,太恣意飛揚,她覺得夢幻,不實在,想她今早上還在家裏數錢怎麽給上北漂存錢。

“蔓蔓?”

一個聲音纏過來在她耳邊低下去,濃濃的溫熱氣息撩著人。

蔓蔓如驚弓之鳥往旁邊一小跳。

蔣衍真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麽、這麽拘束的女孩子,心裏麵的笑不由自主地掛在嘴角,指著路旁邊的花:“喜歡嗎?”

“喜歡——”見他做勢要摘,急忙“哎”,阻止,“摘花不好。”

羞答答的秀手這會兒倒是挺有勇氣的,抓在他卷著半截袖子的胳膊上。

等意識到了,小手又忽的收了回去,觸電都沒有這麽快。

忍不住了,實在忍不住了。

一把將她的小胳膊肘一抓,他向她挑著英挺的眉,眼睛亮得像星光:“蔓蔓同誌,要相信男同誌是不會耍流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