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他沒來得及說,寧安的懷抱便溫暖地將他裹住,為他擋住了一片風雨。

寧安抱住他,卻沒說話,隻是用手掌輕柔地撫著他的背,讓他把心底的苦水都倒出來,把心底腐爛的那些東西都發出來。

“我好疼啊,寧安,特別特別疼。”

“我知道,每個人都會受傷,你說出來,”寧安說:“說出來就不疼了。”

“我隻是沒想到我是這樣的一種存在,”他輕輕歎息了一聲,尾音發顫:“別人養隻貓養隻狗還有感情,她怎麽就要這麽對待我?”

“以前,無論怎樣,我都沒懷疑過,我覺得她多少都會愛我,隻是方式太瘋狂太極端,”一滴滾燙的**,透過單薄的襯衣麵料,燙在了他的皮膚上,寧安抱著他的手臂緊了緊。

封允平靜了一會兒又說:“她說是劉卿介入了她與楚雲鶴的感情,我一直心疼她,再難忍的時候也努力勸自己再忍一忍,因為她是我母親,我……我心疼她……”

他抬起頭來,眼底一片血紅,看著寧安說:“我這樣的人,是不是本來就不該出生?”

“不是的,封允,”寧安輕聲說:“如果你不出生,那麽我就遇不到你了。”

遇不到他,他就是孤魂一個。

“我不需要同情分。”封允的嗓子被煙草熏的低啞,他喉結滾了滾,說出了自己也很難接受的話:“就算沒有我,你也會遇到別人。”

寧安安靜地與他對視,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在片刻後推開了他,獨自進了廚房。

封允怔了怔,懷抱裏空了,那片肌膚相貼一直溫暖無比的地方驀地空了。

空氣冰涼地撲過來,穿透了他的胸腔,穿透了他那顆破了洞的心。

讓他由外至內,又由內至外地泛著冷意。

寧安從廚房出來,他一手拿著一瓶酒,另一隻手握著兩隻空杯,臉色在燈光下看起來蒼白的厲害。

他指了指沙發的位置,平靜地說:“坐吧。”

封允站在原地看他,卻沒有過去。

寧安也不再招呼他,而是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修長的脖頸揚起,喉結滾動,一口氣喝的幹幹淨淨。

隨後他又倒了一杯,和上一杯一樣,一口氣喝了。

他喝的太急,酒液順著唇角滑落下去,留下一道濕亮的酒痕。

他終於看向他,說:“封允,我和你在一起以來,應該沒怎麽說過虛妄的話也沒怎麽做過虛妄的事情吧?我也不是因為同情心,就會完全地奉獻自己犧牲自己的那種人,我知道自己的力量沒有那麽大,大到靠一己之力就能讓人脫離苦海,當然,我這個人,也沒有那麽偉大。”

他說著又去倒第三杯酒,酒杯碰到嘴唇的時候被封允抓住了手腕。

寧安抬頭看他:“封允,我喜歡你,跟你是誰從來都沒有關係,也從來沒有同情這種東西在,我對你,隻有愛和心疼。”

封允抿著唇角,伸手去擦寧安唇角的酒漬。

寧安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坐吧,封允,我本來覺得那些話今天說出來未必合適,可現在想想,既然已經這樣,大約不能更壞了,你還想聽嗎?”

如果封允知道自己比他更慘的話,大約就不會那麽難過了吧?

他垂眸等著封允的答案,再抬眸時眼睛裏已經又有了一縷笑意,他甚至為他斟了一杯酒,冷靜地遞到他的手裏。

“我聽,”封允抿著唇,強硬地將自己的思緒從今天的苦痛中拉出來:“你的事情,好的壞的,我都想聽。”

寧安點點頭,然後笑了,隻是笑容裏有些苦澀。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了封允,毫無保留。

他甚至沒有去看封允的表情,隻一點點說著,直到全都說完了,才輕輕地籲出一口氣來。

這件藏在心底最深處的事情,從來都無人知曉,在最早的時候,他也無法想象有一天會告訴別人。

太過不可思議,隱秘而疼痛。

可是今天,他說了出來,說出來之後,遠比想象的還要輕鬆一些。

這個世界上,終於有那麽一個人,知道了他來自何方,知道了他是個什麽東西。

他低著頭,等著封允的裁決,什麽都好,什麽他都能承擔。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奇怪的是心裏也並不著急,因為這也許是他們兩人這樣相處的最後一點時光了,他並不著急讓它們過去,就算留在這一刻也沒有關係。

隻是封允未必願意,如果他不願意,那還是算了。

他漫無邊際地想著,直到一隻手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那隻手冰涼,卻握得他很用力。

封允半晌才發出聲來:“寧安……”

他的嗓音很幹燥的感覺,寧安甚至很想問問他是不是需要先喝杯水。

他當然不能那樣問,隻是耐心地等他後麵的話,可是什麽都沒有。

“你信嗎?”他抬眸一笑,看著封允問:“我說的那些話。”

封允點了點頭,看著他的目光如暗沉的海麵,海麵上黑雲壓頂:“你說的話我怎麽會不信?”

“那我說愛你的時候,”寧安有些難受,卻笑了笑:“你怎麽不信呢?”

他站起身來:“封允,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你不能接受……”

“也沒有關係的,我能理解,”他停頓了片刻:“前兩天我已經租了一套房子,隨時都可以搬出去,所以你不用考慮那麽多,如果影響你思考,我明天就搬出去也行。”

他看了看外麵的天色:“今天來不及了。”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封允抓住了,封允陷在巨大的衝擊裏,深邃的眉眼抬起時,難得地現出了些茫然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