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他們聊起了籃球賽,薑乃冬聽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幾個男生說的是,籃球校隊和隔壁師大明天的訓練賽。

小蔣女朋友想叫寧眠月一起去看,寧眠月抱著去比賽現場取材的想法答應了,接著又問坐在對麵的薑乃冬明天有沒有空。薑乃冬明天下午恰好沒有課,就和她們約好了見麵的時間和地點。

吃完烤肉出來,薑乃冬就在店外和其他人分開,回宿舍去換球衣和球褲。下午和同學在學校裏踢球,晚上雷打不動地去校隊訓練。八點多滿頭大汗地結束訓練,趕回寢室洗澡換衣服的路上,微信小號收到了賀明川發來的消息。

對方這個時候還在校外,遊戲上線大概要比平常晚半個小時。

薑乃冬低著頭走在路燈下給他回消息。

【一隻薑餅】:我等哥哥上線哦。

賀明川好半天沒有回複他,就在他以為對方不會再回時,薑乃冬收到了他發來的好幾張照片。他很快就認出來,這是對方在加州海岸邊拍的日落,其中還混雜有金門大橋的風景照,以及賀明川坐在日落海邊的背影。

薑乃冬順手將背影照保存下來,又從裏麵挑出了有金門大橋的照片。

【一隻薑餅】:這是哥哥在金門大橋拍的嗎?

這條消息發出去後,他握著手機等了一會兒,不料沒等來對方發的任何文字,卻等來了賀明川的語音消息。語音隻有一秒時間,雖然大概猜得到對方回了什麽,但他還是把手機貼到了耳邊。

“是。”帶著點不同於以往的散漫和鬆弛,以及磨砂緩緩滾過紙麵的輕微沙啞,對方低沉熟悉的嗓音清晰落入耳中。

薑乃冬麵上神情愣了愣,抓住手機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幾分。

沒等他第二遍播放時,賀明川又發來了新的語音消息,仍舊是那副懶散微啞的聲線:“嗚嗚還認識金門大橋?”

薑乃冬如實打字回答對方。而在這個時候,他也終於隱約猜到了,對方聲音不對勁的源頭。

【一隻薑餅】:在高中的英語書上見過。

【一隻薑餅】:哥哥是喝酒了嗎?

“喝了一點。”賀明川在語音裏言簡意賅地說明,“朋友從外地過來,叫我出去吃飯。”

【一隻薑餅】:那哥哥十點還回得來嗎?

“回得來。”賀明川按下臉側緊閉的車窗,將窗外的風聲錄了進來,“在回學校的路上。”

薑乃冬不知道怎麽的,分明隻是一段再普通不過的風聲,他卻聽得莫名生出了幾分悸動來。他握著手機站在宿舍樓下,給賀明川發了三秒時間的語音過去。

靠在出租車後座裏的賀明川麵露詫異,點開那段語音將手機送至耳邊,從頭到尾隻聽到聒噪的夏夜蟲鳴。他不由得盯著手機蹙起眉頭,又加大音量重新播放了那段語音。

如此反複聽過三遍以後,賀明川才終於反應過來,語音裏除了蟲鳴聲什麽也沒有。他也沒有露出生氣的表情來,隻是抬起指腹長按說話鍵,低頭對著手機收音的位置緩緩開口:“好吵。”

薑乃冬在他淡淡的抱怨聲裏笑了起來。

【一隻薑餅】:那哥哥喝了酒,會不會忘了遊戲要怎麽打。

“不會。”賀明川話音頓了頓,換上平鋪直敘的語氣,“我是喝了酒,不是撞了腦子。”

【一隻薑餅】:可是我看有些人喝了酒,就會忘記一些事。

“那是喝醉以後,”賀明川不緊不慢地反駁他,“你看我像喝醉了嗎?”

【一隻薑餅】:可是喝醉的人都會說自己沒有醉。

“那嗚嗚說怎麽辦?”賀明川將問題丟給他。

薑乃冬的嘴角弧度明顯地揚了起來。

【一隻薑餅】:這樣吧。

【一隻薑餅】:我來考考哥哥哦。

“你考。”抬眸掃了眼前方路口的紅燈,賀明川收回目光按住說話鍵道。

薑乃冬在樓下的花壇邊彎腰坐了下來,先問了對方幾個無關緊要的緩衝問題。

【一隻薑餅】:哥哥還記得我是誰嗎?

“記得,”賀明川也耐著性子配合他給出回答,“嗚嗚怪。”

【一隻薑餅】:……

【一隻薑餅】:一加一等於幾?

猜想對方大概又要說這類問題沒腦子,薑乃冬心中卻不怎麽在意,跟著就琢磨起自己真正想問的話來。不想賀明川卻在發來的語音裏直接回:“不知道。”

【一隻薑餅】:?

“不過,”收到他打出來的問號,賀明川這才低聲開口補充,“我知道一隻薑餅加一隻薑餅等於兩隻薑餅。”

【一隻薑餅】:……

【一隻薑餅】:那哥哥還記不記得,昨天晚上在遊戲裏怎麽叫我的。

“怎麽叫你?”賀明川稍稍思考了兩秒時間,“嗚嗚怪?”

【一隻薑餅】:……不是哦。

賀明川按說話鍵的指尖動作頓了頓,“嗚嗚?”

【一隻薑餅】:……也不是哦。

賀明川的嗓音裏染上幾分淡淡的詫異:“那是妹妹?”

【一隻薑餅】:……

【一隻薑餅】:哥哥是不是喝醉了?

“想起來了,”對方的語氣逐漸轉為若有所思,“叫的是寶寶。”

【一隻薑餅】:這次對了哦。

薑乃冬有點緊張地在手機上打字,他想問的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昨晚從遊戲裏下線後,對方留下的疑惑始終縈繞在心頭。那時他分明提了三個問題,可賀明川隻回了一次“不是”。

所以對方反駁的到底是,他不是工具人,還是叫寶寶並非虛假的逢場作戲,目前為止薑乃冬仍舊是不得而知。

沒等他將要問的話打完整,賀明川的語音消息就又發了過來。

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自己那點心思上,薑乃冬心不在焉地點開了對方的語音。

“想讓我叫寶寶可以直接說,”賀明川夾帶笑意的嗓音猝不及防地響起,“不需要這樣拐彎抹角地提醒。”

薑乃冬:“……”

他紅著耳朵手忙腳亂地打字想解釋,手指卻總是不聽話地打出錯別字來,他急得埋頭在手機上刪刪改改,而在他磨蹭出來的這點時間裏,薑乃冬又收到了對方的語音消息。

條件反射性地停下指尖動作,薑乃冬想要去按那條帶紅點的新語音。而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耳中毫無預兆地落入賀明川熟悉的聲線:“薑奶凍。”

即將按下去的手指頓在半空裏,沒有立刻抬起頭來給出回應,身體陷入僵滯的那個瞬間,薑乃冬的心髒不受控製地漏跳了一拍。

直到他順著燈下地麵拉長的影子看見,賀明川停在了離自己好幾步距離的位置,聲音也是從不近不遠的地方傳來,薑乃冬這才驟然緩過神來,收起手機若無其事地站起來,露出有些巧合的驚訝表情來。

賀明川沒有朝花壇邊走過來,而是徑自跨上宿舍樓的台階,然後才回過頭來等他,“大半夜的你不回宿舍,一個人坐在樓下幹嘛?”

“在和家裏人打電話。”薑乃冬快步跟上他的步伐,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

賀明川不疑有他地點點頭,摸出校園卡刷開門禁,率先邁進去扶住門邊等他。薑乃冬跟在他身後進了門,目光掃過他在燈下露出來的臉龐,發現他的臉上不見任何喝酒的痕跡。

想來確實是沒有喝醉,薑乃冬收回目光沒有再看他。但他的目光停留的位置,還是被賀明川敏銳地察覺到了。鬆開了扶在手裏的宿舍樓大門,賀明川邁開長腿追上他語調懶散地問:“盯著我的臉看幹嘛?”

薑乃冬聞言,轉頭對上他那雙黑眸坦然開口:“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但是不多。”賀明川有些詫異地揚了揚眉,“隔這麽遠你也能聞到?”

對方問完這句話,就隨手拎起自己胸口前的衣領,眼眸輕眯垂頭嗅了嗅衣服上的味道。衣服上沒什麽明顯的酒味,賀明川鬆開衣領眼眸瞥向他問:“我怎麽沒有聞到?”

自然不會說自己是提前知道的,薑乃冬故作困惑地低頭湊近他,也停在他的肩膀附近輕輕聞了聞。想象中的酒味沒有聞到,反而有陌生的淡淡清爽香味蹭上鼻尖。

薑乃冬眼中愣了愣,不自覺地又將臉龐往他身前湊了湊,鼻尖微微聳起來做出吸氣的動作,口中小聲含糊嘟噥道:“你噴香水?什麽香水這麽好聞?”

半晌不見對方回答自己,薑乃冬神色詫異地從他身前抬起頭來,入眼就是賀明川那張沒什麽情緒的臉,以及對方平直而無起伏的語氣:“這麽喜歡我用的洗衣液,要不要回去也送你幾瓶?”

薑乃冬:“……”

意識到兩人距離拉得太近,而自己在他身前停留的時間又太久,薑乃冬猛地搖頭後退直起身來,連連擺手表情緊張地答:“不用不用。”

“用的,怎麽不用?”偏偏就要不如他的願,賀明川低聲哼笑著伸手將他拉過來,如同尋常關係好的兄弟那般,抬高手臂不由分說地勾過他脖頸,將他整個人都圈在自己的臂彎裏,眉梢眼角染上幾分明顯的張揚與戲謔,“奶凍不用跟我客氣,中午吃飯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現在就按什麽樣子來好了。”

他說著漫不經心的玩笑話,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被他摟住脖頸的人已經完全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