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乃冬怎麽都沒有想到,賀明川會出現在非訓練時間的健身房裏。

他在接到隊長的電話以後,就跑來健身房找女足隊長拿采訪稿。臨走的時候又被扶晚晚叫住,說是有重要的事要向他請教。

扶晚晚已經提前完成了今天的訓練,薑乃冬在牆邊鋪了塊瑜伽墊,招手將她叫過來坐下,然後才詳細去問是什麽事情。

“還是上次那個事情。”扶晚晚不好意思地放輕了聲音,“我加到了他的巔峰賬號,但是我現在的段位太低,不能在遊戲裏邀請他打排位。”

薑乃冬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你想讓我帶你打遊戲?”

扶晚晚連忙點了點頭,一雙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我請你吃飯,或者你有什麽想要的嗎?我給你買。”

他和扶晚晚大一就已經認識,期間也用大號帶她打遊戲的次數也不少。如若是放在平常,薑乃冬必定會答應得很爽快。隻是現在他把所有打遊戲的時間,都用在了和賀明川雙排這件事上。

加之眼下已經到了六月學期末,他還要花時間去準備期末考試,實在是騰不出其他的時間來。薑乃冬朝她露出有點抱歉的神情來,“我最近也沒什麽時間。”

後者難掩眼中失望地眨了眨眼睛,卻也很快就調整好情緒朝他笑道:“沒關係,那我再想別的辦法。”

“你可以自己單排。”薑乃冬看著她說。

“我試過了,但是打不上去。”扶晚晚滿臉沮喪地接話,“你也知道的,我總是玩不好這個。”

“單排不是為了上分,”薑乃冬也壓低聲音告訴她,“還有其他快速上分的捷徑。”

扶晚晚聞言愣住,眼也不眨地看著他沒說話。

薑乃冬朝她露出自信滿滿且胸有成竹的笑容來。

接下來的發展就徹底脫離了正常軌道,薑乃冬將親身所得的經驗傳授給她,而賀明川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就出現了在他們身後。

薑乃冬嚇得從瑜伽墊上彈起來站好,就連開口講話都跟著變得結巴起來:“你、你怎麽在這裏?”

暫時收起心中對他話中熟悉套路的懷疑,賀明川神色如常地盯著他回答:“我來這裏找東西,你又是為什麽會在這裏?”

見對方話裏未提及他與扶晚晚的對話內容,薑乃冬這才慢慢找回冷靜與鎮定,腦中思緒還未完全從凝滯中恢複,肢體就先條件反射地動起來,彎腰撿起腳邊的采訪稿給他看,“我來拿這個。”

認出他手上拿的是雜誌社的采訪稿,賀明川不緊不慢地看著他點了點頭,“采訪是定在明天中午吧?”

薑乃冬也沒留意他說什麽,隻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腦中反複回放剛才轉頭時他的表情,想要從那匆一瞥的記憶裏,判斷賀明川是否聽到了自己說的話。

察覺到他在自己麵前走神,賀明川什麽都沒有說,將目光轉向了他旁邊穿球衣的女孩。從球衣上看到她的名字,賀明川若有所思地挑起眉尖來。

昨天下午來男寢送東西,被程棘調侃成薑乃冬女朋友的,竟然就是女足隊的扶晚晚。可從剛才的對話中也聽得出來,她對玩遊戲這件事似乎不怎麽懂。

與其說是扶晚晚的身份可疑,還不如說是麵前的——

事情的真相即將朝著荒謬可笑的方向發展,趕在思緒順藤摸瓜發散以前,賀明川皺著眉頭強行在心中掐斷了這根線。

沒有明確的證據以前,他不會懷疑身邊的任何朋友,尤其是麵前自打認識以來,就沒少受到過他照顧的薑乃冬。

賀明川從小就開始打籃球,高中起身邊接觸到的朋友裏,大多是個子高壯長相行事粗糙的那類人,這也是他在大大咧咧的程棘麵前,會更加照顧薑乃冬的原因。

薑乃冬站在他們那群打球的男生裏,看上去就像個年紀偏小的弟弟。

他沒有在健身房裏久留,看過扶晚晚的長相後就離開了。

把話說完的薑乃冬也要走,卻沒那個膽子和賀明川一起走。目送對方消失在健身房門邊後,薑乃冬難掩忐忑地轉過臉來問:“你說他有沒有聽到我們的話?”

有些困惑他麵上突如其來的緊張,扶晚晚語氣不太確定地回答:“應該沒有聽到?”

“為什麽沒聽到?”薑乃冬問。

“因為如果是我的話,聽到你和別人說這些,就會好奇地過來追問。”她下意識地將自己代入了進去,“可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提起過。”

“說得也是。”薑乃冬相當認同地點了點頭。

好像也是這個理沒有錯,如果換做是他聽到這些話,大概率也會好奇地多嘴來追問,可是賀明川壓根就沒提起來過。

最重要的是,對方心中到底有沒有起疑,晚上打遊戲的時候,看看對方狀態不就知道了。

讓薑乃冬徹底放下心來的是,晚上打遊戲賀明川表現得很正常,聊天語氣看起來與往常如出一轍。他們照舊是排到快十二點才下線,然後在睡覺前簡單地互道了個晚安。

他起身去衛生間裏刷牙時,宿舍靠門對床的兩個室友還沒有上床,甚至少見地沒有各自戴耳機打遊戲,而是並排坐在書桌前聊得熱火朝天。

沒有刻意去聽他們的對話內容,薑乃冬走進廁所拿牙刷和漱口杯。他打開龍頭往杯中接水,要去拿牙膏的時候,才想起來那管牙膏早上擠不出來,已經被他順手丟進了垃圾桶裏。

而他又恰巧忘了買新牙膏。

薑乃冬出去找兩個室友借牙膏用,末了又極為順口地看向他們問:“你們聊什麽呢?遊戲都不打了。”

“聊他CP呢。”戴眼鏡的室友指了指身旁的人,“這家夥又在遊戲裏換新CP了。”

薑乃冬這會兒是真有些驚訝,忍不住舉著手裏的牙刷走近過去,“又換了?上個妹妹才談了二十來天吧?”

“哪有什麽談不談的。”話題中心的主人翁不以為然地擺擺手,“遊戲裏找CP這種事,不都是找著好玩的嗎?這又不是正兒八經談戀愛,說是過家家還差不多。嘴上說著是遊戲CP,離了遊戲沒人把你當回事。”

“這話說得在理。”眼鏡室友深以為然地點頭。

聽他們老神在在地說完,薑乃冬也不覺得有多麽驚世駭俗,甚至還習以為常地笑了笑,接著就轉身走回廁所裏擠牙膏。

抬頭刷牙的時候,他不小心將牙膏沫濺在了鏡子上。薑乃冬一隻手抓住牙刷,另一隻手沾了點清水,伸到鏡子麵前去擦。

他知道對方為什麽會說那話在理,就在半個月以前,對方剛剛在偶然間發現,自己遊戲裏認識三個月的CP,現實中有戀愛好幾年的男朋友。

而在薑乃冬不明所以地問起“那她喜歡你嗎”時,對方也條理十分清晰地搖頭給出答案:“不喜歡,她隻是想讓我帶她上分。”

薑乃冬聽得愈發困惑與不解起來,“那你喜歡她嗎?”

室友還是搖頭,“我們隻是一起打遊戲,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的。”

“可是你們每天都會說晚安,睡前還會連麥聊天。”薑乃冬的話語頓了頓,“我都聽到了。”

“這不能代表什麽。”經常換CP的室友笑著湊過來,攬住他肩膀煞有介事地舉例說明,“這就好比你和朋友去玩劇本殺,你需要沉浸式地扮演故事裏的角色,才能享受和體會到其中的樂趣,不是嗎?”

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皺眉思索片刻以後,薑乃冬略帶遲疑地點了點頭。

就像是室友說的那樣,好像在這個遊戲圈子裏,大家雖然都在找CP,卻也都沒有把CP當回事。CP僅僅隻是所有人打遊戲時,消磨遊戲時間的存在而已。

所以即便賀明川說那些縱容的話,有時候看似正經有時候開玩笑,有時候是說給他聽,有時候卻是說給別人聽,甚至還有些時候,僅僅隻是為了從他這裏掌握主導權,薑乃冬也不會傻到認為,對方會真的喜歡上他。

更何況對方最初提出綁CP時,不僅與單純消磨遊戲時間毫無幹係,反而還帶著比這更加明確的目的。

這讓他從一開始,就將兩人遊戲裏的關係定位得很清晰。

這件事對賀明川來說,或許隻是無關緊要的生活碎片。但是對薑乃冬來說,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無論是遊戲裏還是遊戲外,這是他與賀明川距離最近的時候。

這是條抬眼就能望到終點的道路,而他最終還是要向賀明川坦白。但是在這之前,出於一些私心,薑乃冬給自己留了點抵達盡頭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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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馬進度跟文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