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又打了兩把遊戲,薑乃冬才下線睡覺。明天早上沒有課,室友都還沒有要睡覺的打算,他站起來去上廁所,然後去陽台上收晾幹的衣服。

隔壁宿舍始終是黑漆漆的,昨晚來敲門的那個男生,今天似乎沒有再回來過。他收回落在隔壁窗上的目光,抱著衣服轉身從陽台離開。

早上室友都在被子裏蒙頭大睡,薑乃冬照例獨自起床下樓去跑步。和這些室友同學不一樣,他高中上的是足球學校,大學也是作為足球特長生考進江大的。

但即便是這樣,薑乃冬也依然是他們那屆高考生裏,文化成績優秀拔尖的學生。隻是大一入學的時候,他並沒有被分到任何體育院係,而是被丟來了與運動毫不相幹的計算機係。

薑乃冬大一就已經加入校足球隊,每年都會作為主力隊員出去踢比賽,早起跑步也是他在高中就養成的自律習慣。

跑完步回來以後,薑乃冬在宿舍群裏發消息,問他們要不要帶早餐。宿舍裏大概還沒人睡醒,他發出去的消息很快就石沉大海。

薑乃冬停在宿舍樓後的籃球場邊,耐著性子坐在石凳上等了幾分鍾。石凳旁胡亂堆滿了脫下的衣服,早晨的籃球場也有人在打球。

幾個光膀子的男生看著高大健壯,打起球來卻都是些花裏胡哨的伎倆,喜歡明裏暗裏地秀姿勢和動作。薑乃冬起初還看得有些莫名,但在聽到場上有人帥氣跳投成功,場邊清晰傳來的女生歡呼以後,瞬間露出了然無趣的神色來。

籃球穿過籃筐落入旁人手中,那人轉身做了個**運球的動作,驟然彈跳而起要將球蓋入籃筐中。最先跳投的男生也跳起來,抬掌重重拍掉了他的手中的球。

籃球順著外力彈落向場外,最後慢慢滾到了薑乃冬的腳邊。

“喂。”場上拍球的男生勾勾手指朝他喊,“把球丟過來。”

薑乃冬彎腰撿起球起身,慢吞吞走到場中三分線的位置,看了一眼讓他丟球的那人。

撞上他投過來的視線,男生大喇喇地笑了起來,語氣半是取笑半是輕挑地問:“不會是這點距離也丟不到吧?”

薑乃冬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籃筐,在眾人的注視裏微微屈膝彎腰,擺出一個標準到無可挑剔的投球姿勢。

男生嘴角的笑容逐漸放大,笑容裏的嘲諷意味還未完全溢出,視野中籃球高高越過三分線距離的空中,夾裹著凜冽風聲倏地落入對麵籃筐裏。

男生的笑容凝固在了嘴邊。

起初瞥見薑乃冬那張幹淨清爽的臉,他先入為主地就擅自以為,對方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這會兒目光從他那張惹眼的臉上移開,他才發現一身短衣短褲的薑乃冬,四肢修長腿部線條流暢且緊實。

薑乃冬滿意地站直身體,他雖然打球不如那些校隊成員,身高上也完全不占優勢,但好在這些年練起來的球技沒有退步。

“來砸場子的?”男生大步跨過來抓住他衣領,手臂上的肌肉輕輕鼓起。

看向麵前比自己高小半個頭的壯實男生,薑乃冬眼睛都沒眨一下,朝他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我就是路過——”

“程棘。”身後驟然響起的微沉嗓音打斷了他,高大挺拔的男生擰眉停在他們身後,“你上次打架的處分還沒有消。”

眼前的刺頭男生鬆開他的衣領,轉身回頭的頃刻間,臉上的桀驁與挑釁消失得幹幹淨淨,告狀的語氣聽起來也委委屈屈:“哥,這人是來砸場子的。”

沒了男生個頭落在視野裏的大片遮擋,薑乃冬很快就看到了站在麵前的賀明川。視線輕輕劃過對方眉眼英俊鼻梁高挺的臉龐,他麵露愣意沒有說話。

賀明川這才掃了一眼旁邊的薑乃冬。

“砸什麽場子?”他看著薑乃冬沉聲問。

薑乃冬詫異一秒,然後才想起來開口解釋:“我——”

就見賀明川已經轉過頭去,絲毫不給麵子地訓斥程棘道:“校籃球隊的被別人砸了場子,你還好意思說。”

程棘立馬就變得老實起來,哪裏還有半點剛才囂張的模樣。

自覺已經沒他什麽事,薑乃冬閉上嘴巴,將沒說完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十五分鍾以後,他帶著幫室友買的早餐回宿舍。在書桌前坐下來的時候,他還在想籃球場上的事情。校籃球隊的訓練場就在他們隔壁,剛才打球的幾個人裏,應該不全是校隊的成員。

咋咋呼呼的刺頭薑乃冬沒什麽印象,可賀明川那張臉他還是認識的。同樣也是在校的大二學生,對方大概是曆屆校籃球隊中,最年輕的一任隊長。

踢足球對身高沒有太嚴格的要求,打籃球的男生卻都長得又高又帥。即便是在天氣炎熱的夏季夜晚,隔壁籃球場也會圍滿旁觀的女生,而他們的足球場卻總是無人問津。

這天晚上也是一樣。

休息室裏的水已經喝完,後勤妹妹請了兩天假,沒來得及幫他們補上供應。跑完步以後有人要喝水,才發現休息室裏沒水,薑乃冬主動提出去商店買,隊友要跟過來幫忙,也都被他給拒絕了。

最近的商店需要經過籃球場,薑乃冬空著手去的時候,看見校籃球隊的人圍著球場在跑步。等他拎著兩袋水回來,他們已經跑完了圈子,坐在球場旁邊喝水休息。

所有隊友都收到了女生送的水,其中還有好幾個隊員的女朋友。唯獨賀明川坐得比較遠,身旁沒有放任何水,也沒有女生主動去給他送水。

去年他們隊長苦追女足隊花,最後卻輸給賀明川的事情,薑乃冬到此刻仍舊記憶猶新。聽聞賀明川拒絕隊花以後,隊長當晚就在宿舍喝得酩酊大醉,喜歡賀明川的人卻是高興都來不及,足以可見對方在學校的受歡迎程度。

薑乃冬心中覺得奇怪,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穿過場外光線昏暗的地方,從賀明川的身後慢慢走近。

後者聽到動靜轉過頭來,撞上他那雙在燈下依舊漆黑如夜空的眼眸,薑乃冬拎著水停在原地,麵上浮起幾分遲疑的神色。

“你有事?”賀明川神色冷淡地看向他問。

薑乃冬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語氣困惑地開口:“沒有妹妹來給你送水嗎?”

賀明川眸色莫名地盯著他看。

薑乃冬沒有說話,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彎腰將右手拎的那袋水放下,從褲袋裏摸出手機接電話。隊友問他什麽時候回去,他舉著手機說馬上就回。

電話掛掉以後,他俯身要將腳邊的水提起來,指尖摸到袋子時又頓了頓。下一秒,他打開袋子拿出一瓶水,二話不說直接就放在賀明川手邊。

“給你喝。”提著兩袋水離開以前,薑乃冬眼中滿懷善意地朝他道。

賀明川:“……”

沒過多久,程棘氣喘籲籲地從遠處跑過來匯報:“送水的妹子都已經打發走了。”

賀明川麵色不著痕跡地緩了緩,拿過手邊的水站起來,拍拍程棘的肩膀,轉身離開以前,順手將那瓶水塞進了他懷裏。

程棘懷中抱著水,眼裏流露出茫然來。

自告奮勇去替隊友買水,最後卻把自己給漏掉了。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小插曲,薑乃冬被隊友笑了一晚上。

訓練完回宿舍洗了澡,薑乃冬登上遊戲以後,野王哥哥不在線。向來秉承能躺絕不C原則的薑乃冬,忽然就對麵前的遊戲失去了興趣。

他一邊將小號掛在遊戲裏,一邊打開電腦做今天的作業。到十點半的時候,係統終於提醒他有好友發來新消息。

薑乃冬將沒做完的作業保存退出,打開遊戲裏的聊天界麵。

【川流不息】:排兩把?

【一隻薑餅】:哥哥今天好晚。

【川流不息】:在等我?

【一隻薑餅】:在寫作業。

【川流不息】:……

【川流不息】:小學生?

【一隻薑餅】:是大學生哦,哥哥今晚是在工作加班嗎?

【川流不息】:不是,在收行李。

【一隻薑餅】:?

【川流不息】:明天搬回學校宿舍住。

【一隻薑餅】:哥哥也是大學生嗎?

【川流不息】:是。

薑乃冬打字的動作頓了頓,舉著手機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來。

【一隻薑餅】:那或許就不是哥哥了。

【川流不息】:?

【一隻薑餅】:可能是野王弟弟。

【一隻薑餅】:弟弟乖,叫姐姐。

賀明川:“……”

他神色危險地眯起眼睛來。

【川流不息】:還想不想雙排?

【一隻薑餅】:想哦。

【川流不息】:還想不想上分?

【一隻薑餅】:想哦。

【川流不息】:到底是哥哥還是弟弟?

【一隻薑餅】:……

【川流不息】:妹妹乖,叫哥哥。

【一隻薑餅】:……

如果此時此刻登的是遊戲大號,兩人的對話大概就已經到此為止了,以薑乃冬最後的無言以對失敗告終。

可惜現在說話的是他小號,沒有忘記自己小號上的妹妹身份,薑乃冬笑容得意地掏出自己最大的殺手鐧。

【一隻薑餅】:你威脅我。

賀明川一句輕描淡寫的“威脅你怎麽了”,還躺在編輯框裏沒有發出去,就收到了薑乃冬連續發來的兩條新消息。

【一隻薑餅】:嗚嗚。

【一隻薑餅】:嗚嗚嗚。

賀明川:“……”

他麵上沒什麽表情地打字,字裏行間卻好像還模糊摻雜了別的情緒。

【川流不息】:別嗚了。

【川流不息】:再嗚宿舍就發大水了。

【川流不息】:嗚嗚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