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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殷成和劉恒沒有在客廳裏說話,兩人進了書房,關上門,齊齊坐在沙發上。

茶案上煮著水,劉恒烹了一壺綠茶,王殷成穿著睡衣拖著拖鞋坐在沙發上,頭發上還滴著水。

劉恒倒了一杯茶放到王殷成身前,王殷成說了一聲謝謝。

劉恒突然覺得有些緊張,不知道緊張的源頭來自哪裏,是因為自己快要接近真相了?還是因為王殷成過於坦率直白的態度?

王殷成剛剛洗完澡,臉頰上還有一點潮紅,垂眸凝視著自己麵前那杯氤氳的綠茶,表情很自然,就好像等會兒要說的根本就是別人的事情一樣。

劉恒側頭看他,覺得自己從來沒弄懂王殷成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商人喜歡攻心,總是想辦法從別人的眼神神態舉動動作話語上去揣摩一個人的心理,然而王殷成似乎說什麽做什麽都是淡淡的,隻有看著豆沙的時候眼神裏會有很明顯的情緒,表情會生動許多。

王殷成的手機隔在茶幾上,突然閃著震動了兩下,他拿起來看了一眼,發現是一個陌生號碼。

他沒有翻開短信,把手機重新放回茶幾上,屏幕朝下。

王殷成抬眸看著劉恒,道:“在說以前的事情之前,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劉恒點頭:“你說。”

“你和周易安是什麽關係?”王殷成直視著劉恒,眸子一動不動。

劉恒回視他,眼神也沒有動,然而心裏卻好像勒了一條繩子,他知道王殷成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就好像他自己知道王殷成的過去之後,總是想挖出更多的過往。

“我和他在國外的時候留學認識的。”劉恒沒有撒謊,隻把話說了個一成。

王殷成看他,問得直接:“普通朋友?”

劉恒點頭,麵上還是平時的樣子:“對,普通朋友!”

王殷成點頭,“好了,沒其他問題了。”

王殷成一說完這句話劉恒心裏立刻鬆了一口氣,剛剛王殷成看著他的時候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手心都在出汗,太緊張了,他要一邊撒謊一邊佯裝鎮定還要保證自己不被王殷成看出什麽端倪。

劉恒都已經快不記得自己上一次這麽緊張是什麽時候了。

王殷成靠著椅背,“你想知道什麽?”

劉恒看著他,才鬆了一口氣,麵上鎮靜自若,幽幽道:“所有的事情。”

王殷成點頭,很坦率:“好,就從周易安出國開始吧。”

劉恒鬼使神差的,腦子裏還沒轉過這句話,脫口而出:“之前吧。”口氣一頓,腦子轉過彎來意識到自己逾越了。

王殷成倒是沒多在意:“可以。”

“我和周易安上大學的時候就在一起了,我是新聞係,他學生物製藥,可能是因為兩個人家庭背景很相似,從認識到走到一起都很自然。因為怕不方便,就都從宿舍裏搬出來住在了一起。我上大二的時候,周易安上大四,他的成績一直很好,大四上學期的時候申請到了留學的名額,而且是全額公費。然而他就出國了。”

周易安申請到了留學名額,全額公費,王殷成就在那個冬天站在學校行政樓前麵的大操場上和周易安告別,沒什麽甜言蜜語,也沒什麽動情的你等我我等你的承諾。

那個冬天不知道已經下了多少場雪,操場走道教學樓裏一片白茫茫的,周易安獨自拎著很少的行禮,帶著全部家當站在王殷成麵前和他道別,眼神裏有點留戀,但更多的是對新生活的期待和心懷滿滿的大誌向。

王殷成看懂了,手裏拿著幾本書,正要去上早上的第二節課,他看著周易安,也和他道別。

兩人之間的對話簡單明了,沒有刻意去說什麽來為他們之間的關係畫上句號,但王殷成知道,差不多就這樣了,隻是誰都沒說分手而已。

周易安走之後王殷成手裏拿著書在大操場上站了有二十分鍾,腿麻了快打鈴的時候從抬步往教學樓走,眼睛有點紅。

周易安要奔新生活去實現自己的理想報複,轉身離開時沒有半點留戀,更沒有回頭看一眼王殷成,他走得很瀟灑,背影躊躇滿誌。

然而王殷成的生活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原來的圈子原來的地方,沒有新的奔頭新的理想,隻是生命裏少了一個人而已。

說不上來在那段關係和曾經的過往裏是誰喜歡誰多一點,圈子裏知道他們二人關係的,有人說是周易安喜歡的多,有人說是王殷成喜歡的多。唯有老劉冷冷罵了一句——操蛋的,這有意義麽?還不是走的走,散的散。

周易安走之後王殷成照樣生活,隻是還是住在他們原先租的房子裏,沒有搬走,李娟勸了好幾次,說成子你難道舍不得?那個渣人為了前途都走了,你守著有意思麽?

王殷成看她,說:“我沒守著,隻是住習慣了,不想動、懶得動而已。”

周易安走了,雖然沒有說分手,但出國之後再也沒有主動和王殷成聯係過,qq網絡手機,一個都沒有,王殷成等了三天,心裏僅存的一點期待也破滅了,終知道是徹底完了。

他把房子裏周易安留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收拾打包扔了出去,一樣都不留,接著照樣每天上課溫書期末考試,生活依舊。他向來都是冷麵的人,如今還是原來那個樣子,和以前幾乎沒什麽不同。

王殷成原本以為自己會平平靜靜上完大學,可能之後還會遇到合適的人,談戀愛同居在一起或者還會分手,但好歹生活還在努力向前。

但他原本期望中的安靜生活卻突然被人打亂了。

那個人就是周易安的養父,周田。

王殷成之前就知道周易安有一個養父。

周易安是孤兒,後來被周田一家收養,周家原本也做點小本生意,日子還算紅火,周田喜歡打牌喝酒,但當時周易安的養母還活著,周田怕老婆,所以還有個收斂。然而周易安的養母去世之後,周家幾乎可以說是一落千丈。

周田做生意賠了很多錢,又喜歡賭博喝酒,欠下一屁股債,親戚們避而遠之,周易安原本還算過得去的生活完全變了樣子。

周田原本脾氣就不好,欠債賠錢痛失愛妻之後更是暴躁,對周易安天天打罵。父子倆的關係逐漸破裂,後來周易安考上大學就不再回家,自己一邊上學一邊打工供自己,直至最後出國。

周田幾乎已經快忘了自己還有個養子,賭博欠下了巨額高利貸快被人索命的時候才想起來周易安。

沒人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王殷成的存在,又怎麽找上他的,總之周易安出國周田找不到兒子之後,就纏上了王殷成.

王殷成的生活完全被打亂,周田一開始纏著他苦苦哀求,要周易安的聯係方式,王殷成告訴他沒有而且他們兩人已經分手了。

周田卻不相信,一口咬死是王殷成故意不告訴他。

後來不知怎麽的態度越來越硬,每天都跟蹤王殷成甚至堵人,還鬧到學校裏,把他和周易安的關係捅到學校老師那裏,那段時間王殷成的生活可以說是雞飛狗跳。

學校裏鬧得沸沸揚揚,王殷成去上課去圖書館都被人指指點點,老師教導主任院係院長一個接一個的請他去喝茶,談個人作風問題,甚至把他的性取向擺到明麵上來談。

王殷成那段時間的生活一團糟,精神幾度崩潰。圈子裏的朋友能幫的都幫了,幫他在學校裏說上,幫他在老師那裏疏通關係,甚至幫他在學校裏麵搞了個研究生的單人宿舍讓他住,總歸最後沒讓王殷成背上處分,甚至沒讓他最後被勸退。

周田纏著王殷成的事情圈子裏很多人都知道,但沒人聯係的上周易安。自出國之後周易安就好像和國內斷了所有聯係和往來,也沒人知道他在國外的通信方式,王殷成最後受不了了,也找過周易安,然而毫無辦法。

周田之後有一段時間沒再出現過,王殷成終於鬆了一口氣。

六月中旬學校還沒有放假,但他們專業結課早,考完最後一門沒什麽事了,王殷成就打包了東西回老家,在老家找了份暑期兼職,白天在一個咖啡店裏做營業員,晚上給一個快升初三的男孩兒補習功課。

他本以為周田的事情總算結束了,生活重新恢複了平淡,哪裏知道自己每天在咖啡店喝的果汁和咖啡都被人動了手腳,放了定量的激素類藥物,身體的激素水平正慢慢改變。

其實王殷成一開始也覺得好像有些不太對勁,連續一周他都沒有晨/勃,也不會有什麽欲/望,但即便那時候再怎麽深想也不可能想到喝的東西被人動了手腳,他隻以為是打工太累了,白天一份兼職,晚上還要給學生溫習功課。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在給學生上完課回去的路上,被人突然敲暈了。

王殷成整整睡了一天一夜,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嘴巴幹得都是白皮,肚子也很餓,他在自己租的小屋子醒過來,發現躺在自己**的時候背後都是冷汗。

他突然想起了周田,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他從咖啡店辭職,又和那家代課的學生家長打招呼,結算了錢趕緊退租跑路找了老劉。他覺得自己不能一個人呆著,周田還沒有走,還在跟著他。

老劉當時還在學校,王殷成找到他,兩個人就住在老劉宿舍裏,老劉知道周田就是個變態,讓王殷成不要出去亂跑,如果他不在,就下去找保安聊天。

暑假的後半月都沒什麽事,王殷成沒有出去亂晃,無聊就每天看小說,有時候還自己寫點東西發著玩玩兒,快開學的時候他終於覺得身體有了很明顯的不對勁。

他開始吃不下東西,隻能喝水,而且喜歡吃酸吃辣,早上刷牙的時候嘔吐很嚴重,明明一天都沒做什麽,卻總是趴著沒精神,有時候一睡就是一整天,白天睡了晚上竟然也還睡得著。

老劉都納悶,還和王殷成開玩笑,說你這症狀和人家女人懷孕還真像嘿……哪知道一語成讖。

開學之後王殷成搬回自己的單人宿舍住,開始正常的上課看書的生活,隻是嘔吐的次數越來越多,飯量驟減,人依舊沒什麽精神。

班上同學都勸他找個時間去醫院看看,說不定是胃炎什麽的,王殷成覺得挺有道理,可能是吃壞了什麽東西。周三下午沒課的時候他坐公交去市立醫院,結果半途被人劫了,這次沒人敲暈他,直接在醫院門口捂嘴拖進私家車裏,前後幾秒鍾的功夫,幾乎都沒人注意到。

王殷成被關了的起來,周田終於再次出現,和之前的潦倒樣不同,這次周田穿著幹淨,眉眼間沒有鬱鬱衰敗的模樣。

他隔著鐵門看王殷成,笑得猥瑣:“你就好好養胎吧,你要是乖乖聽話,事後孩子生下來,我還能分你點錢。”

王殷成冷冷看他,捂著肚子,終於明白這半個月裏自己身體為什麽這麽反常。

周田讓王殷成乖乖聽話,王殷成能真的乖乖聽話?一個大男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搞出代孕的事情,那個人還是自己前男友的養父,別說他和周易安已經分手了,即便他和周易安還沒有分手,他也絕對不可能答應!!

他的生活被人突然打亂,不是打亂這麽簡單,簡直是一塌糊塗一團糟糕!!

王殷成冷笑著看周田,決不讓自己表現出半天害怕或者心慌的模樣,但心裏確實非常膽顫。周田思慮周全,整個房間裏沒有多餘的東西,隻有一個軟床墊和被子,牆壁牆角都用軟泡沫貼上,陽台也被封住了,他就是想來個魚死網破,似乎都沒有任何機會。

他走到門邊,隔著鐵欄看周田,一字一頓冷冷道:“你盡管關著我試試!!”王殷成眼神冰冷,不是冰冷這麽簡單,他看著周田,眼神是篤定,周田愣了好一下,沒見過性格這麽硬的人,都被關起來了都沒表現出半分害怕慌張,更別提乞求什麽的。

周田知道王殷成不好應付,也不再多說什麽,關了門把王殷成一個人鎖在房間裏。

王殷成那天突然失蹤,第二天就有人辦理好了休學手續,周田其實不夠狠,他想著王殷成既然已經幫他代孕還債了,自己似乎不應該把事情做絕,於是還幫王殷成保留了學籍。

王殷成周圍的同學朋友都是莫名其妙,李娟哭了好幾次,女人的直覺感覺事情絕對沒有那麽簡單,肯定和那個周田有關。

然而他們都是學生,沒有辦法,學校裏傳出來的消息就是王殷成生病了,暫時休學一年。

周田為了還巨額債務,和代孕機構內部的一個人勾結,那個男人幫他想了所有辦法,周田承諾事後可以分那個男人錢。那個男人很有手段,在王殷成學校裏也有路子,擺平了學校裏的事情,就和周田一起等著王殷成把孩子生下來之後撈錢了。

但那個男人當時做錯了兩件事情,一件就是喝醉之後把王殷成的事情告訴了機構裏的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就是rose;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裝逼和陸亨達談條件談價錢,男人很貪心,不光要錢這麽簡單,背著周田和代孕機構還問陸亨達要房產要車子。

機構和陸亨達談的價錢是五百五十萬,除了周田還債的三百萬,機構抽成的一百五十萬,男人和周田可以一人分到五十萬,原本已經談妥,陸亨達也已經奉上定金百來十萬,然而男人卻繞開機構私底下找了陸亨達要其他東西,甚至擺出了威脅的態度。

陸亨達當時笑得眼睛一眯,小腰一扭,“哦,這樣啊,那好吧,我會打電話給你們機構說我違約的,我願意奉上一百萬的違約金,孩子我也不要了,不知道你們機構會不會給你抽成,你覺得怎麽樣?”

男人當時心裏傻了,很氣憤,但裝逼不顯露什麽情緒,擺著姿態回去了,他覺得陸亨達既然已經花了一百多萬,剛剛估計是唬自己的,不可能不要孩子。

陸亨達回去之後一個電話就打給了機構,也不說男人威脅他的事情,直接道:違約!賠錢!孩子不要了!你們留著自己養活吧!老子送錢給你們買紙尿褲!

接電話的姑娘傻了,他們做的本來就是高風險打擦邊球的生意,一直以前就是靠信譽和服務賺錢的,像這麽直接的說違約賠錢不要孩子的,還真是第一次!

那姑娘趕緊給負責王殷成case的男人打電話,卻被rose壓了下來。

rose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在這一行是老資曆了,做事很有手腕雷厲風行,她耍了點手段把男人從王殷成的case裏踢出局,又把case直接接到自己手裏。並且和陸亨達約見了一次,請他喝了一個下午茶,就讓陸亨達心甘情願的又多掏出了一百五十萬。

而王殷成這邊安安靜靜在屋子裏被關了三個月,三個月裏老老實實吃飯喝水生活,雖然不和周田說話,但日子過得也算有條理,有時候還問周田拿個收音機聽聽,偶然還看點小說。

12月中旬王殷成的肚子已經不小了,整五個月了,但周田哪裏想到,那頭原本和他合作的男人剛一腳被踢出局,這頭王殷成卻突然開始鬧絕食不喝水。

周田嚇死了,王殷成肚子已經那麽大了,眼看著再等幾個月就能生了,這頭卻鬧出絕食絕水的事情來。

王殷成也不說話,更不吵鬧,就那麽安安靜靜躺著。

周田沒辦法隻能給那個男人打電話,男人知道自己已經分不到任何油水了,嘲諷地隨口道:“那你就把他放出來,窗戶打開,跟他說,隻要他敢跳下去就放了他。你看他敢不敢,不敢就老老實實呆著!”說完就掛了電話。

周田掛了電話後想了想,心一狠,就把男人的話和王殷成重複了一便,還把陽台的落地窗打開,站在一邊看他。

當時正是半夜,王殷成兩天不吃不喝,臉色陰冷從鐵門裏走出來,他走到窗台邊上,朝周田看了一眼,勾唇諷刺一笑,慢慢聽著跨坐到窗台上。

周田心裏一驚,強忍著衝上去拉人的衝動,裝相道:“你跳啊!你有本事就跳!你跳下去我就放了你!”

王殷成側頭看著周田,眼神冰冷,嘲諷勾唇,臉色蒼白得不像話,然而神色倨傲。緊接著,他另外一條腿一收,手腕用力腰一挺,就從二樓陽台上跳了下去。

周田驚呆了,他從來沒見過這麽不怕死的,王殷成這麽一跳不但孩子保不住,估計命都要沒了!

他在震驚和驚恐中大呼一聲撲過去,腦子裏想起王殷成一開始和他說的那句話——你盡管關著我試試!!

他趴在陽台上背後一層冷汗,不敢朝下看,他終於知道王殷成這段時間為什麽這麽老實懷著孩子——大了肚子,讓他看到希望,最後再親手把希望掐死在腹中。

王殷成才是真的狠,給人希望再新手打破,哪怕最後一屍兩命!

但王殷成命也真的很硬,孩子的命更是硬,竟然誰都沒有事情!!

等王殷成醒過來的時候周田已經不在了,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套房裏,rose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女人紅裙黑襯衫,一頭栗色卷發,樣貌甜美,看上去就和一個普通大學生一樣。

王殷成到現在都很慶幸自己當時遇到了rose,要不然他的下半生算是全都毀了。

“就差不多是這樣,rose後來勸我把孩子生下來,並且幫我擺平了周田,我之後甚至都沒有見過周田,也沒再見過那個男人。”王殷成的聲音在靜謐的書房中顯得格外輕,劉恒聽得很專注,王殷成停下的時候他幾乎還沉浸在在其中。

就好像那些場景全部都複原了,他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站在旁邊看著,場景不停變換。

先是雪地的草坪上王殷成和劉恒麵對麵站著道別,到後來王殷成一個人坐在他們租的房子裏收拾東西,再到後來周田的出現,甚至是最後王殷成跨坐到陽台上,轉頭側身朝周田冷冷一笑,接著縱身跳下……

劉恒就好像完全身臨其中,看著王殷成的那段過往,感受著王殷成的情緒,甚至能看到王殷成臉上的每一絲細微表情,他的無奈不甘隱忍到最後的絕然。

王殷成說完之後劉恒過了好幾分鍾才抬眼,深吸一口氣,就好像剛剛從夢境中脫離出來。

兩人沉默,王殷成覺得自己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

劉恒看他,心裏的情緒更加複雜:“周易安後來知道了麽?”

王殷成想了想,淡淡道:“應該不知道吧,我不是很清楚。”

劉恒眼裏閃過心疼,“你恨他麽?”

王殷成:“其實這事說起來和他也沒有什麽太深入的關係,但他當時做錯了一件事情。”

“什麽?”

“我休學半年,代孕的事情隻有我兩個朋友知道,之後複學學校要求院係評定,本來應該沒什麽問題,但周易安當時在國外接受了一個外媒的什麽隨街訪談,那個訪談的內容是關於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問題,周易安多說了幾句,結果上了報紙版麵。不知道被什麽人弄到學校bbs上麵,我當年和他搬出宿舍同居的事情其實圈子裏的人都知道,但還是鬧得沸沸揚揚,再加上之前周田鬧到學校的前科,院係主任受不了了,就把我開除了。”

“……”劉恒看著王殷成,很難想象剛剛二十出頭的年紀裏,王殷成是怎麽熬過那大半年了。

周易安為了前程奔走,分手都不提斷了所有聯係;周田為了還債逼王殷成代孕,關了整整幾個月;孩子生下後本來以為可以恢複最初的生活,卻又當頭一棒,剝奪了他上學甚至翻身的權利。

劉恒嗓子堵著,心裏一顫,突然想,是不是當年自己不出櫃不要孩子,王殷成就可以擺脫厄運?但他又想,如果當初不是自己那個代孕的case,王殷成是不是又會給別人生孩子?

劉恒心裏百味陳雜,歸結到一起,其實就是舍不得王殷成,他麵上冷峻的看著王殷成,心裏卻想把王殷成攬入懷裏抱一下。

他暗自握了握雙拳,忍住了衝動,他知道如果現在這麽做,隻會讓王殷成之後遠離自己,兩人隔上厚厚的一層城牆,除了豆沙,他們搞不好都不會有半點關聯。

王殷成喝了口綠茶,清香回**在唇齒間,吞咽了最後想說出口卻沒有說的話。

其實那份擺了周易安照片被放在學校bbs上的訪談,最終之所以會鬧得那麽凶,以致讓王殷成都覺得真真是臉麵無存的,是周易安回答隨街訪問記者的一段話。

“你在中國上學的時候有男□人麽?”

“哦,不,沒有,不過我曾經有一個談了一年多的男朋友,但我覺得,那應該隻是男性之間荷爾蒙的吸引,他應該不算是我的愛人。”

書房的門窗緊閉,劉恒覺得焦躁悶熱,起身去拉落地窗。

王殷成垂眸看了看茶幾上的手機,拿起來看到屏幕上好幾條短信和未接來電,他翻到收件箱,那是幾條陌生號碼發過來的短信——

第一條:

【殷成,我知道說什麽都沒辦法彌補當年的過錯,懺悔也不能讓你回心轉意。我已經知道你當年就是給劉恒代孕的了,但你真的不能和劉恒走太近,他是個商人,利弊得失是他第一個考慮的問題,你不能為了孩子和他走得過近。】

間隔十分鍾後的第二條:

【殷成,周田已經死了,我不知道該如何補償你,我隻是想求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可以麽?】

再幾分鍾之後第三條:

【殷成你別不接我電話好麽?給我個機會好麽?】

【你是和劉恒在一起對麽?】

【殷成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他是個滿口謊言的商人!】

【殷成我還是實話告訴你吧,我和劉恒在一起談了四年戀愛,回國的時候我們都還沒有分手!不久前才分手!】

劉恒打開落地窗在那裏站了半分鍾,吐納了幾口濁氣,如今他已經知道了一切,雖然沒想好自己該做些什麽,但好歹王殷成的過去他都清楚知道了。

他不善於打沒有準備的仗,所以如今從王殷成口裏得知了一切,他覺得自己至少有了一些把握。

他轉身,走到沙發旁邊,看到王殷成低頭正在看手機,“上去吧,豆沙應該已經睡了。”

王殷成翻完最後一條短信,退出收件箱,站起來回視劉恒。

讓我說你什麽好呢……【ps:很大叔叔和rose姐姐很帥吧,哈哈哈哈哈pps:明天可能會斷更,_(:3∠)_(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