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6
去往冥王星前線的路途不長不短，通過管控站以後，季辛遠就窩在房間裏打坐療傷並烘幹衣服沒再出來。加央身上的傷口都被簡單處理過，她也沒事可做就正好和雷霆說起話來。
雷霆為了遷就加央就跟著她在駕駛艙坐下。說是坐下，其實就是他給自己添加了一個凳子的影像而已。
他坐在那的樣子優雅俊朗一絲不亂，加央看得有趣，忍不住打量他說：“我們白瑪崗寺也有一個你這麽正經的，掌寺堪布講經的時候就是這樣，僧袍絕對不會弄亂一點。”
“白瑪崗寺？是在墨脫吧。”雷霆溫柔一笑，接話說道。
“這你都知道……機甲協會都給你輸了些什麽數據？”
“星圖、地理、戰史、裝備數據，主要是這些，還有一些零零碎碎別的。”
加央又盯著他看了好幾眼，伸手碰了碰他的影像。她一伸手雷霆就伸出神經帶纏了上來，臉上浮現出很是享受的表情。
“我怎麽會突然成為了你的主人？”讓加央感到奇怪的不止是這一件事，她更想知道的是雷霆，甚至破軍對她的觸碰都表現得很是開心的樣子，這到底是為什麽？
“是你喚醒了我。每一架s級機甲在被分配到所有者以後，都需要所有者通過精神力喚醒機甲。你當時大喊我的名字，是你用精神力喚醒了我。當時檢測到的精神閥值瞬間突破了我的匹配閾值，立刻就匹配成功了。”
“你的匹配閾值是多少？”
“精神閥值200，帝國目前所有的s級機甲中，我的匹配閾值是最高的。”說到這裏，雷霆有些自豪地彎了彎嘴角。
“那我的精神閥值是多少？”加央第一次聽到這些理論，原來s級機甲駕駛，依靠的是駕駛員的高度精神閥值。
“我不知道。匹配時通過聲音檢測到的精神閥值就已經超出我的檢測範圍了。超過400了，到底有多高，我也檢測不出來。加央，你是帝國曆史上，精神閥值最高的機甲駕駛員。”
“最高？”加央有些驚訝。
“對，在此之前，曆史最高值是396，創造這一紀錄的是破軍的所有者。你知道機甲破軍嗎？”
“我見過他……”加央若有所思，她想申屠少將這麽年輕就當上少將，果然是有原因的。
“你見過他？！那他一定也很喜歡你。”
加央聞言問道：“你怎麽知道？是不是跟我的精神閥值有關係？”她倒是沒有太驚訝，雷霆的話隻是印證了她的猜測而已。
“是的。精神閥值越高的人，精神控製力越強，就越能給我們安全感。不止是破軍會喜歡你，所有的人工智能都會很喜歡你。我也是。”雷霆淺笑著注視她，神經帶繞著她的手指又多纏了一圈。
“那你會不會再被其他人匹配？”原本是承擔起運送機甲的任務，結果自己卻匹配了這架s級機甲，這件事不止在她意料之外，想必更在軍團將領的意料之外。
“除非對方的精神閥值比你還高，否則是不可能操控我的。如果他們一定要更改你對我的控製，就隻能把我的智能中樞拆下來。”
“拆下來？拆下來你會怎麽樣？”
雷霆有些傷感，直視加央說：“他們會把我格式化，我就不存在了。機甲雷霆會變成別人。”
加央沒有說話，卻聽雷霆又嘀咕了一聲，“你的軍銜確實太低了一點……”
加央：“……”
居然被自己的機甲嫌棄軍銜太低……
“s級機甲所有者都是什麽級別？”
“最低也是少將。破軍被匹配的時候，他的所有者申屠少將還是上校，但申屠少將有公爵爵位，和其他軍部將領不同。”
加央：“……”雷霆嫌棄她的軍銜果然是沒錯的，這麽一說連她自己都開始嫌棄了。
加央不禁開始思考演習結束以後她是否還能見到雷霆的問題，他不會真的被架去拆掉智能中樞吧？！
加央想去的演習前線這次還是沒能到達，在她匹配雷霆的消息被送抵聯盟軍團長陸勻上將手中時，上將立刻就發出了召回命令。
雷霆不同與製式機甲，他的通訊係統功能強大而且等級很高，直接就從陸勻上將近衛隊長處接收到了召回命令。
“加央，陸勻上將要求我們立即返航。”雷霆向加央匯報這一消息。
“回哪裏？”經過雷霆的提醒，加央這會也沒什麽好驚訝的，隻是沒能去到前線，還是讓她有些失望。
“首都，聯盟軍團總部大樓。”
“我還沒有去過首都，正好免費觀光。我們走。”加央一聲令下，雷霆立刻調轉航向，因為她輕鬆的語氣，他剛才那點擔心也消失無蹤。
“雷霆，你有吃的嗎？我餓了……”又是逃跑又是作戰，再加上受傷失血，加央覺得她這會才感覺到餓果然是修仙的成果。
“隻有營養劑，你要什麽口味？”
“營養劑啊，那隨便吧。順便給那個病號送兩支。”加央理所當然地叫季辛遠病號，明明她也是個傷員，而且從形象上來看，她的傷可重多了。一身純白的聯盟軍團軍服，基本已經被血染得看不出白色了。
雷霆飄走去拿營養劑，加央靠在駕駛座上合上了眼。原本隻是準備閉目養神，可大概是失血過多的後遺症，她這一合眼，就睡到了重返大氣層才醒來。
加央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一伸懶腰手就從站在一旁的雷霆胸前穿了過去。
雷霆：“……”
加央全然未覺，收回手臂拿起雷霆放在駕駛座旁的營養劑就灌了下去。睡了好覺，醒來又補充了營養，加央隻覺得神清氣爽，傷口好像都已經痊愈了一樣。
首都地處帝國北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聳立著大片建築群，壯麗非常。雷霆不斷降低飛行高度，通過首都防護網進入許可以後，又飛行了10分鍾，終於到達聯盟軍團總部大樓的樓頂停機坪，大樓樓頂的聯盟軍團標誌遠遠就能看到。
加央和季辛遠從空艇上走下來，已經有數名軍團長近衛在等候。加央一落地站穩，雷霆就自行變換回空間紐形態直接套在了她右手食指上。這一次指環狀的空間紐不再大小不合，雷霆自行調整大小，套在加央手指上分毫不差。
上將近衛隊貼身護衛軍團長，也都是見過大陣仗的人，可看到從空艇上下來的昆澤加央，他們還是吃了一驚。她那一身血染的軍裝腥氣猶在，鮮血混合著塵土，這樣硝煙彌漫的情狀，從三戰結束後就很少見了。
人類邁入全麵機甲作戰的時代，又經曆了三百年和平歲月，近身搏殺到滿身鮮血，這似乎是電影裏的情節。
加央和季辛遠站定，對上將近衛隊員敬軍禮，鐵血鏗鏘。然後兩人就被分別帶走，分開看管了起來，機甲雷霆也被送去了軍備研究所機甲協會。
陸勻軍團長將這次事件的調查工作交由近衛隊進行，由於兩位少尉的口供中涉及到外軍間諜，事件調查權被移交軍情局。
調查中加央被安排進行了精神閥值的檢測。戴上頭盔式檢測儀，對腦部進行檢測能夠得到最準確的數值。因為調取了雷霆的操作記錄，他們一直知道昆澤少尉隻是通過聲音就能檢測到超400的精神閥值，雖然如此，在正式檢測值出來時，還是讓關注測試的高級將領一片嘩然。
598，接近600的精神閥值，在帝國曆史上完全聞所未聞。
在檢測結果出來以後，加央隻覺得對她的看管明顯更加嚴密了起來。不過她也不太在意，這裏雖然行動不自由，但是空間並不小，他們也沒給她丟軍法典逼她讀。每天有光腦給她用來看書，傷口也得到了有效處理，更重要的是飲食都營養豐富葷素得當，多住兩天就先住著吧。
她有極高的精神閥值，允許她持有s級機甲，對帝國而言，無疑是強大的戰力。但在戰力麵前，更重要的是忠誠。一旦將s級機甲真正交予她，雖然沒有相應的軍銜支撐，但是她在戰場上，也將成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勇士。
可這樣的精神閥值擺在麵前，要想解除對雷霆的控製，隻有拆除雷霆的智能中樞這一條路。智能中樞一旦被格式化，擬人智能將不複存在，變成一堆高級生物合金。
陸勻上將更清楚的是，這樣的精神閥值，哪怕不把雷霆交給她，一旦上了戰場，她完全有能力反控s級機甲。不管是如雷霆一般全新的s級機甲，還是破軍一般已經被匹配的s級機甲，她一旦試圖控製，絕無失敗的可能。
對一個少尉的忠誠考驗，從來沒有任何時候如此重要過。
如果她是他國間諜，或是她在戰場上臨陣倒戈，對帝國而言，將是不可估量的損失。為此，軍部啟動了最高級別的政審程序。雖然昆澤加央是當初陸勻上將點名要讓她加入聯盟軍團的，但是現在，她已經不是被放在一個普通軍官的位置上來考量了。
加央的所有檔案被提取出來，由上將親自查閱。她作為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dna在帝國公民基因庫中沒有匹配到任何人。無法查明她的出身，隻好聯係白瑪崗寺，詢問她被領養的過程。
白瑪崗寺因為有大智法王，在帝國地位超然，詢問的事，上將沒有交給下屬，他親自聯係了掌寺堪布，卻沒想到，竟然得到了大智法王的親自答複。
法王頂著一張青年的臉，卻完全是上將前輩的前輩都不止的年齡，再加上他登頂的法力，上將一見法王出現在通訊器影像上，立刻就正襟肅穆了起來。
宣一聲佛號，法王一邊轉動著手中的佛珠，一邊對上將說：“將軍的疑問我已經聽說，加央從小由我教授武藝學識，這些問題就由我來回答吧。”
“勞動法王了。”上將點頭回禮。
“加央才出生就被遺棄在寺門外，我們也在附近查訪過，並沒有找到她的父母。從軍是她從小的誌向，考入第一軍校之前，她一直在寺內生活。她雖然有時候會偷溜到墨脫市內去玩，但是並沒有任何和外國間諜有關聯的跡象。”
法王隻是簡要的敘述，並沒有列出什麽事實證據，陸勻上將卻不能不信。雖然帝國興亡說起來和大智法王一個佛修沒什麽關聯，但是同樣的，別國政府也不可能提出什麽讓他心動的籌碼，讓他為別國培養一個高級間諜。
“我們檢測了昆澤少尉的精神閥值，是從未有過的超高值，可以說，這已經超越了人類的認知。”上將接著就把這個疑問提了出來，昆澤加央的精神閥值超出曆史記錄太多，軍備研究所的研究員已經有人提出，精神閥值除了先天因素，或許和後天的修仙有關聯。這個假設被越來越多研究員讚同，而同法王這樣的大修當麵交流，錯過了這一次，或許很難再找到機會了。
“你們稱它為精神閥值，在修仙界，我們說的是精神力，一個人意念的力量。修仙原本就是對和精神的雙重錘煉，尤其是佛修，我們通過不斷輪回轉世來錘煉精神提升修為。將軍不妨召集軍部的修仙者測一測，他們的精神閥值會普遍高於其他人。”
得到確認的陸勻上將點了點頭，法王補充說道：“不過，加央強大的精神力是天生的。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就曾經通過精神力成功控製過家務機器人，不過這是在她無意識的情況下完成的，她自己並不知道。”
交談到此，上將已經得到他需要的信息，法王一直為他解惑，現在輪到他發問了。
“你們準備什麽時候結束對她的管製？”
上將沒想到法王會直接問到這個問題。哪怕是道修們，跟相對神秘的佛修打交道也不多，更何況陸勻上將根本就不是修仙者。他一直以為佛修超脫紅塵，原來他們對於世俗也並非毫不在意嗎？
“為了帝國的安全，我們必須深入調查昆澤少尉的有關情況，在沒有定論之前暫時限製她的行動，請您理解。”原本帝部處置自己的一個低級軍官哪裏容得下一個外人過問，可在大智法王麵前，陸勻上將卻沒有這樣的底氣。讓整個修仙長老會都尊崇忌憚的人，實力不容置疑，就是皇帝陛下也要對他禮讓三分。
“加央在修仙一途非常有天分，加入軍籍隻會加重她的因果，讓她的修行更加艱難，我沒有阻止主要是尊重她的意願。但是如果她因此受到傷害，我不會坐視不理。因果業力雖然深重，我也擔負得起。”
法王說完就消失在了影像中，他冰冷的語氣卻縈繞在上將耳邊久未散去，上將心想他一定是猜到了一旦對她判持懷疑態度，他們很有可能秘密處決她以絕後患。陸勻上將深深記住了他說話時的眼神，不是佛的悲憫，那是如同修士對待長生一般的執著。
第二天，聯盟軍團長辦公室，加央被帶來和軍團長麵談。加央進到辦公室裏才發現，除了一身上將軍服的軍團長陸勻，裏麵還坐著帝國元帥羅德。
羅德元帥就任後緊鑼密鼓推進大宇宙計劃，大刀闊斧進行軍部改革，加央一直對他尊敬不已。她在畢業時見到過羅德元帥本人，在新聞上更是看到過無數次，自然一眼就能認出來。被關了這麽些日子，到現在聯合軍演都已經落幕，她雖然有一些怨氣，不過轉換立場來想，她也能夠理解。
立正敬禮。筆挺的軍服，穿起來讓加央更加挺拔如竹。
元帥第一次見到她就很是欣賞，英姿颯爽的女軍官，跟麥肯納中將火爆的觀感不同，她整個人透露出冷靜睿智的味道，麵容雋秀卻不掩鋒芒。
“少尉，請坐。”元帥首先開口，雖然因為個人性格沒有露出笑容，語氣卻很溫和。
“是，元帥。”加央幹脆應聲就在元帥對麵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大方坦**。
“這次演習你順利完成任務，勇氣和智慧都讓人讚歎。昆澤少尉，軍部以有你這樣的軍人為榮。”元帥的風格到了哪裏都不變，連誇人都不帶鋪墊，單刀直入主題，開口就肯定了加央在這次軍演中的表現。
“我以帝人為榮。”加央目光澄澈堅定，語氣真摯誠懇。
“很好。”元帥目露讚許，這正是軍人該有的樣子。
“s級機甲事關重大，帝國過去也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件，這段時間對你的管製相信你能夠理解。”陸勻上將步入正題，今天把她叫來，其實是要正式見一見雷霆的主人。
“是，我理解。”
陸勻上將：“因為你特殊的天分、傑出的軍事技能，軍部決定破例處置此事，正式將機甲雷霆交給你駕駛。希望你用你的忠誠和智慧，為軍部做出更大貢獻！”
加央聞言立刻站起身來，又敬一禮：“是！”
元帥也隨之站起身來，伸手示意與她握手，“少尉，希望早日在將官會議上見到你。”
加央伸手握住元帥伸出的右手，元帥的鼓勵如同給她加載了一枚啟示錄級航彈，活力等級瞬間上升了數個層級。
對話進行到這裏，已經完成了它需要完成的所有任務，加央離開軍團長辦公室，元帥也開始往手上套手套準備離開。
“元帥，真的不需要隨時監控昆澤少尉的動向嗎？”陸勻上將麵露擔憂，“雖然從小在帝國長大，從成長環境和經曆來看，她確實不會是他國間諜。但是如果她的親生父母是外國人，一旦家人相認，難道她不會有別的想法。”
元帥沒有直接回答，卻說起另一件事，“昨天阿徹來了我家一趟，穿著全套公爵禮服，把我的管家忙得夠嗆。”
上將麵露疑惑，沉默了一會好似明白了過來，問道：“為了昆澤少尉？”
“對於刷新了他的紀錄的人，他倒是毫無保留地讚賞。口口聲聲說出征在即，正需要這樣的人才。而且聲稱和她幾次交過手，又手把手教她操控技巧教了大半年。”元帥想到這裏嚴肅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些許笑意。
陸勻上將一聽也不計較下屬越級上報了，誰讓這個下屬還有別的身份可以壓他一頭呢，於是也跟著打趣說：“我可還從沒見他穿過公爵禮服，平時是到哪都是一身軍裝。”
“把她調入阿徹的近衛隊。”元帥整理好軍服，拉開門正準備出去，突然對軍團長說。
“是。他保的人，讓他自己看著。”軍團長爽朗一聲大笑，目送元帥消失在他的辦公室門外。
聯合軍演結束後的第三天，少尉昆澤加央終於重獲自由，和她一起離開軍團總部大樓的，還有此時戴在她手上的黑色指環，機甲雷霆。宇宙曆302年4月，聯盟軍團聯合軍演立功，昆澤加央升中尉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