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殿中武士以及神像之後的二人盡皆一驚!

眾武士雖非劍客之流,但也曾是江湖上成名的俠客劍手,入百劍盟之後,武功自是更上層樓,較之過去己有雲泥之別,然而殿外這人的到來,他們竟絲毫未覺!

早有武士掠出殿外,四下掃望,卻不見人影,更感驚奇。

那聲音笑道:“人稱百劍盟是劍道匯宗之地,沒想到,盟中劍手居然如此不濟事,看來鄭天笑也是欺世盜名之輩,什麽九劍一天,十名大劍,無非故作神秘而已,對坐清談,各個呼山喚海,對陣臨敵,卻是百無一能!什麽玄元始三部,我看改成豬狗雞三部倒是不錯!鄭盟主若有雅興,不如再行拆分,加上驢騾鴨子,弄個六畜興旺的好!哈哈哈哈!”

這人聲音洪亮,又有意顯示功力,笑聲震得屋宇嗡嗡山響,常思豪聽了卻心中好笑,尋思:六畜是馬,牛,羊,雞,犬,豬,可沒有驢騾鴨子什麽事兒,這人定沒在農家待過,盡是滿口子亂說,可算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六畜更不明白。哈哈!”忽然又覺得,聽這人說話聲音,有些耳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黑衣武士中有幾人竄上殿頂,四下掃望,明明這聲音響在身邊,可就是看不見人。

一武士罵道:“你奶奶的!有本事出來,別裝神弄鬼,隻會動嘴皮子罵人!”

無人響應。

另一武士笑罵:“他那光有兩片皮一個窟窿的玩意兒,也算嘴麽?每個月還有幾天,會往外流血呢!”一眾武士聞聽,盡皆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遠遠的山門處忽然現出一個淡淡人像,負手狂笑。

一武士手中狼牙棒一指道:“剛才是你在罵我們?”

那人道:“正是。”

眾武士心中陡沉,因此人所在之處,距殿門約有數十丈之多,而方才他說的話竟如響在身畔,定是以極強內力將聲音遠遠催至,這份千裏傳音的功夫,實在了得。

那人緩緩走來,腳下更無半點聲息。

一武士喝道:“你是什麽人?竟敢出言不遜,調侃本盟,活得不耐煩了麽?”

那人笑道:“我說百劍盟的人全是孬種,豬狗不如,看來真是不假,方才哪是在調侃爾等,分明是破口大罵,你居然裝做聽不出來,莫非是想讓我饒你們一命麽?嘿嘿,若是往日,大爺高興,或可放你們這幫無知蠢物一馬,換作今天,那便不行。方才你們對秦五爺出言不遜,山西一域,還容不得有人這般在秦家頭上撒野!你們這三十幾張狗嘴,我定是要撕碎的了!”

一武士驚道:“你是山西秦家的什麽人?”

那人聲音甚是悠然:“不才祁北山。”

“秦家大總管?”

“奔雷刀祁北山?”

百劍盟武士一陣**。

那稍嫌蒼老的武士聲音又響起來,語聲頗為客氣:“在下百劍盟元部申組五行囚龍陣水陣領旗方成義,見過祁大總管。方才在下談及試劍大會舊事,出言對秦五爺有不敬處,還望總管海涵。”

祁北山笑道:“你報上所在階級,一來職位甚低,我身為山西秦家大總管,若對你出手,便是自降身份。二來麽,縱然我出手,把你殺了,不過是個區區小卒,也不折損百劍盟的威名。哈哈哈哈,方成義,你不愧是老江湖,想得周全!我記得你未入百劍盟時,也是長江水龍幫的一號人物,行走江湖二十餘年,算得上小有俠名,沒想到如今進了百劍盟,甘做這樣一號炮灰小官,看來鄭盟主對於收買人心,很有一套哩!”

方成義昂然道:“鄭盟主英明仁武,守義重情,乃是當世了不起的英雄大劍,天下豪傑俠士,莫不欽敬仰慕,心向往之。方某能追隨左右,實是不負此生。”

祁北山道:“哈哈哈哈,陰溝裏有蜘蛛拉網線,大道上有屎殼郎滾糞蛋,在哪兒跟著誰幹什麽,全憑自己喜歡,你願意跟著他,那也很好啊。秦五爺的事兒,今天你怎麽說?”

百劍盟武士們聽祁北山說話如此粗俗不堪。不禁皺眉。

方成義一笑:“如今聚豪閣霸峙江南,根基穩固,對北方虎視耽耽,早有覬覦之心,鄭盟主與秦浪川秦老爺子,乃是多年摯友,雙方向來交好,形成戰略聯盟。在下不過是百劍盟中一區區小卒,言語有冒犯之處,祁總管盡管責罰就是,望勿因此事遷怒本盟才好,若因此傷了兩家和氣,那方某可是罪莫大焉。”這番話道盡局勢利害,言語又較為委婉低調,給足了對方麵子。

一個粗豪的聲音吼道:“方兄,幹嘛和他如此低聲下氣?秦默在試劍大會上叫蕭今拾月一劍斬首,那是天下皆知的事實!他們秦家丟人現眼,自己藏著掖著不提,還不許別人說麽?你方才也不過是在陳述事實,哪一點對他秦家不敬了?若說不敬,他說咱們鄭盟主欺世盜名,可算敬了?”轉向祁北山道:“祁總管,來來來,讓彭鯤九來領教領教你的奔雷刀!”

祁北山哈哈笑道:“想讓祁某動刀,你還不配!”

彭鯤九氣得哇哇暴叫,縱身上前,手中狼牙棒直刺祁北山前胸!

祁北山身形向後飄閃,輕笑道:“嗯,好棒法,重兵器就該這麽使,若是大掄大劈,縱是膂力再強,也不免速度上慢了,而且露出空檔,使人有可乘之機。”

彭鯤九罵道:“操你奶奶!老子又不是你的徒弟,用得著你來指點品評我的棒法?”一棒呼嘯揮出,卻是立劈華山的招數。

祁北山淡笑:“哈哈,你便是拜我為師,我也不敢收,隻怕如某位仁兄一般,哪天被你害死,連老婆也被奪了去。”說話間身子微側,二指輕彈,點在狼牙棒刺縫空處,將這一招化了。

彭鯤九呸呸呸吐了幾口吐沫,罵道:“放屁放屁!我義兄臨死之時拉我前去,乃是囑我照顧他的遺孀,什麽時候變成我去奪他老婆?”

祁北山大笑:“照顧遺孀,倒照顧出兩個孩子來,嗯,也算照顧得不錯。”

彭鯤九麵上一紅,聲音放低了些:“她死了丈夫,我們倆在一起,可,可也……”他結結巴巴,底氣盡泄。原來他當年闖**江湖之時,曾敗在一人手下,遂拜其為師,二人年齡相去不遠,脾氣相投,後又結成兄弟,然而那人後來患病不治,知其誠厚,臨終將妻子托付於他,彭鯤九義氣深重,對嫂嫂照顧得無微不至,此女感其恩德,守孝期滿,二人投情對意,也便改嫁於他。雖然夫妻甚諧,終是差著禮數,彭鯤九是江湖漢子,原不拘小節,但市井風俗終是避不得的,說道起來,倒底有些氣短。現在明知祁北山提起此事又添油加醋地亂編,是為擾亂自己心神,但苦於心中有結,又笨嘴拙腮,難於申辯。

祁北山笑道:“可也什麽?可也挺美麽?”

彭鯤九憋紅了臉,半天沒吭出一字,一跺腳,幹脆什麽也不管不顧了,怒道:“她對我好,我也對她好,有什麽不行了?有本事手底下見真章!彭爺沒興趣和你胡扯!”

祁北山笑道:“殺人之夫,**人之妻,原本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但這事做得如彭爺這般理直氣壯的,祁某倒是頭次看見。”

彭鯤九破口大罵,揮棒又撲上前。

常思豪聽那祁北山說話,越來越覺聲音熟悉,心想:難道我在哪兒,見過這個祁北山麽?忍不住好奇,不顧荊零雨的拉扯,微微側頭,用武則天像的裙邊擋住頭臉,向外觀看。

隻見殿外百劍盟的黑衣武士已經排開陣勢,人縫間兩人攻守起落,如蜂趕蝶。其中一人,手執狼牙棒,虎目短須,十分威猛雄壯,正在頻頻發動進攻,想必是那彭鯤九了。再向另一人望去,不禁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