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浪川急忙抽身躲避,那些火球落於屋頂之上,破碎開來,大火燃成一片,原來它們都是點燃的羊皮油袋,摔破之後,燃油盡瀉,火勢奇強。

這一波火球剛剛躲過,忽然天空一亮,抬頭望時,又一波火球黯淡了月光,鋪天蓋地而來,秦浪川冷哼一聲,雙掌揚起,向火球迎去——他出掌很快,但挨上時卻微微屈肘,托抵住火球之後旋身給個緩衝,使火球不致落地,其餘火球速度不減,於屋瓦間崩壞,刹時連成火海,燒得吡啪作響。

間不容發,第三波火球流星雨般呼嘯又至!

秦浪川內勁一送,被他托住那兩顆火球飛射而出,向前迎去,他連接連拋,隻聽蓬蓬響聲不斷,火球兩下相撞,爆炸開來,仿佛數萬支焰火一齊在空中綻放,其勢壯絕!

火星被風吹得拖著尾四散落去,仿佛下了場火雨,秦浪川白發映得通紅,於風中飄擺不定,亦如火焰相仿。他抹擦著手掌上的油火,向牆外望去,隻見火球來處,豎著幾支發射木架,類似攻城所用的投石車,結構卻更為簡單,此時正有人在裝火彈,旁邊尚有幾名紅衣武士在繼續組裝新的發射架。不容忖想,第四波火球又至眼前,秦浪川飛身下到院角,大手一張,抓住一隻大銅缸邊緣,那銅缸直徑四尺二寸,外壁厚約兩掌,內中尚有半缸清水,卻被他單臂一提,掄起來借它的重量,飛身帶上大廳殿頂!

秦浪川將缸中餘水照火上一潑,殿頂煙起,頓時熄了一片,他就勢扭動身軀,單臂掄開,轉了一個大圈,銅缸忽地出手,直向牆外砸去,隻聽嘩拉拉支離破碎聲響,木屑崩飛,毀了兩挺發射木架,緊跟著轟隆一聲,銅缸入地半尺。放在架上未及發射的羊皮火袋嘭然爆碎,崩得周圍數名紅衣武士全身俱著,嘶號不止。

秦浪川待欲下院中再取,就聽底下祁北山喊了聲:“接著!”一隻大銅缸帶著半缸水呼嘯飛上,秦浪川抄住邊緣,就勢一潑,殿頂之上火焰一暗,順手甩出,又將牆外兩挺發射架砸爛。

祁北山和他二人一遞一扔,又連毀兩支木架,當第五隻缸再度投出,將落未落之時,隻聽牆外一聲暴喝:“閃開!”

敵紅衣武士四散退避,一人閃出,雙臂抓住兩隻落地的銅缸,身子擋在發射架之前,使了式海底撈月,向上猛地一掄——“嘡——”三缸相撞,鏗啷啷火星四濺,缸體嗡聲作響,將秦浪川這一缸擊飛在天。

那人一擊得手,昂然矗立,眼角蔑然斜瞥殿頂哈哈大笑數聲,五指摳緊邊緣,將兩口大缸掄開,呼嘯生風。

秦浪川在殿頂望見此人身形奇偉,獅眉豹目,髯如鋼刷,雙膀掄動那兩口大缸,如同揮舞著兩個竹筐般輕鬆寫意,不禁也暗讚其神力了得!

那大漢手揮銅缸,向秦府高牆砸去,空隆一聲山響,壁上裂紋橫豎撕開,牆皮爆起,磚土鬆軟動搖,他卻不在一處繼續,而是沿路砸去,轟轟數聲之後,牆底層內部已經數處墳起,搖搖欲墜。

他喝了一聲道:“拉!”

牆外數十名紅衣武士一齊扯動原來搭在牆頭的五爪鋼鉤,轟隆一聲,將秦府南牆拉出一個三丈來寬的豁口,磚石落地,塵土紛飛。

“清路!”

隨著那大漢一聲暴喝,兩排紅衣弩手前蹲後立,於豁口處向府內疾射,秦府不少刀手本來正要前衝,這一波弩勢來得太快,眾人躲閃不及,紛紛濺血倒地。

“我操——!”秦絕響雙目冒火,猛搖輪盤,腳下疾踩,一支巨弩風馳電掣而出,直取南牆豁口!

敵前排弩手向兩邊疾閃,後麵武士卻躲避不及,喀拉一聲透胸而過,血霧紛飛!

弩力仍自未衰,勢亦不減,攜著淒號慘叫之聲,巨弩連透十數人,穿出一道血胡同。

那大漢眥目怒喝:“射那崽子!”

二梯隊紅衣弩手剛一上前,鑼聲忽起,秦府閣樓上弓手一齊現身,箭如雨發,眨眼射死射傷二十幾人,慘聲一片。

那大漢吼道:“盾手上前!火龍丸瞄準閣樓!”其部下訓練有素,令到手到,發射架處繃繃連響,火球向閣樓各窗口飛去,嘭嘭爆碎,烈焰照天。

秦府弓手抵擋不住,退進樓內。紅衣弩手趁機躲在盾手之後,瞄秦絕響便射。

秦絕響見弩勢綿密,難以抵擋,伏身躲在弩架之後,腳底一蹬,豁地一聲,巨弩暴射而出,穿透一名盾手後又連穿數人,死屍紛紛倒地。

他這一弩便是十幾條性命,氣得那大漢哇哇暴叫,將左手中一隻銅缸掄飛而起,向巨弩車扔去!

秦絕響見勢不好,使個滾地龍避在一邊,大銅缸呼嘯生風,正落在弩車之上,刹時間弦斷弓飛,木架亦嘩拉拉被砸得粉碎,巨弩車就此癱瘓。

與此同時,那大漢右手銅缸也已擲出,擊向衝襲而來的秦府刀手,數人躲避不及,被砸得口吐鮮血。他往後腰上一抄,手中多了兩柄亮銀大錘,錘頭一指,喝道:“給我衝!”

數百紅衣武士如潮水般,隨他自豁口處湧進秦府,雙方立刻在火海中展開肉搏!

秦家留在府中的武士本就不多,受火攻之後人手損失也已不少,敵人數量又多,縱有秦浪川祁北山秦絕響三人率隊苦力拚殺,一時也抵擋不住,閣樓上那些弓手見雙方混戰一團,已無法再施射,於是各執兵器下來相助。

秦浪川一邊狠狠地動手,一邊心中起急,尋思逸兒和津直他們怎麽還沒回來,難道途中有變?戰局緊迫已不容他多想,雙掌到處,敵人無不披血折骨,應手而飛。

忽聽哇哇暴叫之聲,敵領軍大漢掄錘殺向他來,罵道:“秦浪川老匹夫,還我袁兄命來!”說話間雙錘揮舞衝至,所向披靡。

祁北山斜刺裏插到,橫刀便砍,那大漢分錘隔擋,罵道:“雜魚滾開!奚某沒空理你!”祁北山心想:“原來他便是風鴻野座下大將,八大人雄之一的奚浩雄。”斷喝一聲道:“先勝了我的奔雷刀再說!”

奚浩雄當頭一錘砸下,祁北山以刀背相格,嗆啷啷一聲暴響,被震退兩步,心中暗驚:“他這雙錘份量十足,一身勇力,內外兼精,更難得的是他指揮有法,時時能適情勢及時改變戰略,使秦家總是處於下風,看來這聚豪閣八大人雄的稱號,果非浪得虛名!”閃念間揮刀直上,與他戰在一處。

奚浩雄圓眥豹目,掄錘大罵:“秦老匹夫!自己怯戰,卻使家奴鬥我!”

祁北山大怒,身形展動,片片刀影如暗夜雷驚,疾勁強攻。

秦浪川不屑與他鬥口,心知敵眾我寡,祁北山能拖住奚浩雄一人,已方傷亡速度即可大減,同時自己功夫比這些普通敵武士高上數倍,動手自是以強淩弱,輕取易得,敵人再多,也隻有受屠戮的份,這便與田忌賽馬同理。此時東西兩院中也殺聲大起,秦浪川心想:“夢歡在東麵自是無礙,不知西麵的水鬼,吟兒是否抵敵得住。”分身無術,也顧不得許多,當下半句不言,隻一味狠殺,身形到處,勢如破竹!

秦絕響與敵方動手,由於都著紅衣,容易混淆,亂戰之中占了不少便宜,殺敵雖然不多,自保卻也綽綽有餘。眾人刀槍並舉,潑命死戰,一時殺得府內血霧彌天,激戰正酣之時,忽聽牆外街道上蹄聲轟隆隆作響,秦絕響心中一亮:“是大伯和常大哥他們回來了!”

一念閃過,就見牆西南角嘩拉一聲,一道豁口自上而下破開,由牆頭直劈到牆根,勢如裁紙破竹,磚縫中露出一個斧尖。緊接著一聲呼哨,唏溜溜駿馬嘶鳴,南牆之上,一片蹄踏之聲,仿佛萬錘擊鼓!

高牆忽悠悠晃了幾晃,轟隆一聲,向內折倒,塵煙四起,數百騎戰馬揚蹄其上,突入秦府!

馬上武士皆著紅衣,手執火把,麵容整肅,冷悍異常。為首兩匹高頭大馬之上端坐二人,一個鷹眉鳳目,鼻梁高聳,紫帶青袍,身形瘦削,手執雙鳳朝陽戟,另一人麵色粗黑,寬額闊口,斜披花斑虎皮袍,赤著一臂,肌肉虯結,倒提開山巨斧。

執戟者望院中笑道:“老奚!你這火攻之計未奏其效,出戰不力,先鋒的差事,沒幹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