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大風起

……

歸元二年,四月二十五日。

宜出行、宜祭祀。

陽光明媚,萬裏無雲。

浩浩****的隊伍,追隨皇帝步伐。

岱宗。

泰山的底、腰、頂,各有祭壇一座。

那是開皇年間,高祖皇帝封禪所建。

打著節省民力的幌子,楊天子不曾修繕新的天台,僅僅打掃一番。

楊天子此舉實則是縮短時間,以免節外生枝。

楊天子也想弄得隆重一點,奈何時不予我啊!

禮部、太常寺的官員,早早就位。

鼓樂、鍾瑟不斷。

身著五爪真龍袍,楊天子龍行虎步,登上第一座祭台。

壇中旌旗招展,獵獵作響。

置香案一張,放大三牲、小三牲等祭品。

楊天子上前,抓起桌上匕首,輕輕劃破手指,滴血入三隻金樽。

點燃一炷香火,楊天子躬身三拜。

相應的,眾臣伏地九叩。

鍾樂停下。

場麵一度寂靜。

楊天子端起金樽,一杯灑地、一杯潑天。

楊天子清肅喉嚨,大聲道:“朕,楊氏子儉,敬告黃帝:朕,生於後世,資質魯鈍,庸碌三十餘年。當有孝帝失馭,天下紛紜三立,禍遺百載。乃幸承繼皇位,集眾用武。荷皇天後土眷,遂平暴亂。以有天下,主宰庶民。君生上古。繼天立極,作民主;神功聖德。垂法至今。朕行封禪之祀,願複君之為。然,彼此去歲月極遠,觀經典所載,雖切慕於心,怎稟生之愚,時有古今,民俗亦異,仰惟聖神。萬世所法,特此歃血祭奠。聖靈不昧,其鑒納焉!尚饗。”

楊天子神情肅穆,喝幹金樽中酒,再拜以禮。

“咚!咚!咚!”

鼓聲鏗鏘。

“喝!喝!喝!”

群情激亢。

楊天子一步一步的丈量泰山之高。

行至山腰。

楊天子步入祭壇,重複繁瑣禮儀。

唯一不同的是,取足之血,非手之血。

楊天子大聲道:“朕,楊氏子儉。敢敬告地母:朕,伏地而拜,依土而生。取生靈之氣,作萬物之表。地母有德,養育萬物。福潤天下,功大無量。特此歃血祭奠,求地母保佑。使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聖靈不昧,其鑒納焉!尚饗。”

楊天子二次喝幹金樽中酒。大禮參拜。

向上的道路愈來愈險,隨行隊伍走的艱難。

不少體力虛弱的大臣,幾乎咬牙切齒的前進。

似吳凡一等的武人,略顯輕鬆的不要不要的。

左顧右盼間,吳凡瞄到先前封禪過的幾位帝王於石壁上鑿刻的字跡。

縱風吹雨打,依稀可辨其中內容……

嗯。

不客氣的說。

十句有八句是自己吹牛比。

想來楊天子一樣會那麽做。

吳凡不覺得泰山封禪有何神異處,甚至以為不過是吃力不討好的瞎折騰。

但。

瞧瞧楊天子那返老還童,輕健矯捷的步伐。

瞧瞧諸位皇子那激動莫名,恨不得代替楊天子的勁頭。

瞧瞧世家士族出身大臣的垂頭喪氣,偶爾流露出的不甘神情。

【有意思?】

吳某人腹誹的厲害。

先後祭拜過代表“人”的黃帝軒轅,代表“地”的後土娘娘,終於輪到代表“天”的蒼穹。

楊天子割破眉心滴血。

楊天子端起金樽,大聲道:“朕,楊氏子儉,敬告天神:朕,恭承大寶,二十一年。敬若天意,四海晏然。封祀岱嶽,謝成於天。子孫百祿,蒼生受福。特此歃血祭奠,不敢居功,謝天命以為皇,使朕理群生,告太平於天,報群神之偉。聖靈不昧,其鑒納焉!尚饗。”

楊天子三喝樽中酒水。

不算完。

禮部的官員,將準備好的玉牒呈獻楊天子。

楊天子剛剛說的是大家的請求,他得有點兒私人請求……曆代有封禪泰山的帝王都會寫,多為求長生不老之類虛無縹緲的廢話。

楊天子神情專注的寫上幾句,用明黃絲綢掩蓋,親自放入石室。

至此。

泰山封禪,全部結束。

大隋以武立國,故而很多時候的做事風格,顯得相當簡單粗暴,一點兒不磨嘰。

假如換做其他朝代的帝王,沒準兒祭奠儀式,得弄個十天八天的呢。

下山的路途,楊天子連頒兩道聖旨。

第一。

改年號為“承天”。

其意大概是自詡承天之命,趁機神化皇權。

第二。

大赦天下。

除犯有十惡大罪者,皆可免除責罰。

黃昏時分,隊伍歸泰山腳下的行宮。

有大臣欲諫言還朝,不得果。

概因。

楊天子稱病不見任何人。

且。

楊天子將保護自己的兵馬,該成冀州牧韓成帶來的兵馬。

風雲乍起。

……

……

泰山行宮的修建,宛如縮小的皇城。

核心地段由楊天子牢牢占據,外圍布滿兵馬。

再有是皇子、大臣等住處。

楚王臨時下榻地。

楊玨跪坐,膝上橫劍。

劍,無鞘。

長有三尺,鋒芒四射。

楊玨跪坐,麵前立牌。

牌,有字。

上書:亡弟,楊氏子業之位。

楊玨跪坐,目光怔怔,輕撫劍身。

並攏食指與中指,楊玨輕輕一彈。

“嗡!”

劍鳴。

楊玨頭不回的命令道:“給我梳梳頭吧!”

蕭氏連忙過來,低眉順眼兒的精心給楊玨打理發髻。

楊玨又道:“取我的甲胄。”

蕭氏一個哆嗦,依言而行。

【要動手了?】

蕭氏暗道。

銀白色的甲胄,刀痕箭創無數,甚至有斑駁的血漬留存。

蕭氏見過這套盔甲,在楊玨的寢室當中,與那塊靈位一起。

蕭氏摸過這套盔甲,欲圖殷勤的將它擦拭幹淨,反險些讓楊玨剁掉雙手。

顫抖的給楊玨穿戴好甲胄,蕭氏澀聲道:“殿下,你……”

楊玨斜睨蕭氏一眼,目光盡是的寒冷,再無不複從前的溫柔。

蕭氏癱坐地上,感覺不妙。

楊玨轉動手中長劍,背負於身,伸出空餘的手,薅住蕭氏的長發向外拖。

“殿下!殿下!殿下!”

“饒命啊!”

蕭氏驚叫、討饒、掙紮。

楊玨嫌心煩,一掌打昏蕭氏。

繼續走。

門外佇立餘老。

餘老身著戎裝,掛鬼麵玄冥甲,背插尺長無柄金刀九把,手握一杆丈二劈風刃,**一匹渾紅獸,威風凜凜。

楊玨默不作聲的提著蕭氏,翻身上得一匹健壯的白馬。

餘老聲音沙啞,道:“你不是說等嗎?怎又改了主意?”

楊玨瞧瞧昏暗的天,言簡意賅道:“我沒改主意,泰山封禪已結束。”

餘老的臉覆蓋鐵麵,看不出什麽表情。

思忖甚久,餘老搖頭道:“他起疑了,否則不會換韓孝先衛戍周邊。”

楊玨笑笑,道:“知子莫若父!我早對你說,我們的一舉一動,瞞不了他!”

楊玨補充道:“他在等我!”

餘老一驚,脫口道:“那你還……”

楊玨打斷餘老的話,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餘老深吸口氣,揮手示意衛隊隨行。

楊玨傳下命令,在一處宮殿,召集上百人。

許多平常老死不相往來的大臣,麵麵相覷的對視,心中剩下的唯有——你也是楚王的人?

楚王的實力,展現無遺。

“咵咵咵!”

步履聲聲,兵甲相擊。

楊玨走入。

“拜見殿下!”

眾臣躬身行禮。

楊玨揮揮手,背對門口,拄劍而立,虎視四方。

氣氛瞬間壓抑。

兵部尚書高潁大皺眉頭,凝視楊玨,道:“殿下夜間披掛甲胄,是為何意?”

高潁投靠楊玨,為的是從龍,他看好楊玨的潛力,卻並不知楊玨的真實目的。

楊玨騙了很多人,包括高潁在內。

楊玨齜牙笑著,並不答話。

高潁何等人物,心念翻轉之下,嚴厲喝道:“殿下莫要自誤!需知……有些名聲要不得!”

楊玨搖搖手指,微微偏過臉。

“嘭!”

一道身影,重重摔落地麵。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