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複禮為了避免被府裏的人看出端倪,這幾天以專心寫退蝗蟲文不能被打擾為由,屏退了原本的近侍仆人,隻留下了知墨這個小孩在身邊傳遞消息。

知墨畢竟年紀小,就算看出來點什麽,也不會深思。

周複禮十三歲來洛陽,當時從老家就帶了三人同行,也就是知墨的爹娘張叔和林大娘,以及當時走路都蹣跚的知墨。

知墨一家從祖輩就一直在周家當傭人,和一般下人身份是不一樣的。

知墨乖巧的“哦”了一聲,抓了抓了腦袋走了出去,奇怪,小聖人最近說話怎麽都慢吞吞的。

周複禮執意要去城外的院子居住,一是避開府裏熟識他的一大堆仆人,免得人多口雜,他不可能一直呆在屋子裏麵足不出戶。

二是,宮裏肯定會派禦醫前來,他怎麽也得避開,不然戲也不用演了,一檢查傷口直接完蛋。

三就是事情一但傳開,前來探望的官員肯定會絡繹不絕,在那麽多人麵前裝病,難度太大。

城外的那處院子就不一樣了,雖然離洛陽城不算遠,但偏僻,窮山惡水的路不好走,怎麽也能拖上幾日,幾日後他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而且,正好也讓他安靜的想想怎麽解決退蝗蟲文這個燃眉之急。

此時,隆慶殿中,除了老皇帝和小皇帝,還有聞訊而來的以左相為首的幾位輔臣,正沉默不語地坐在隆慶殿,一語不發的看著司馬煜。

什麽因為兩隻狗就撞了柱子,以為他們傻,能信?

司馬煜看著幾雙直勾勾的眼睛,幾度張嘴也沒能發出個聲。

估計打死他,也猜不出他才是最委屈那個。

……

周複禮上馬車的時候,知墨正抱著一隻卷毛小狗站在馬車邊上,“剛才宮裏來了一個小公公,將這隻小狗送到了府上。”

周複禮:“……”

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將“罪魁禍首”送來,宮裏麵的態度其實很明確了,就算陛下有天大的錯,肯跟一個臣子認錯,那作為臣子就得感激流涕。

也就是說,再不走,他可能走不了了。

歎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也得拖到他能將舌頭捋直,想到解決退蝗蟲文的辦法再來麵對這些人。

走之前,周複禮讓人給左相府送去了一個請假的折子,他畢竟是朝官,無故缺席可是大罪。

明麵上的理由是要靜下心來寫退蝗蟲文,至於左相會想成是需要安靜的環境養傷還是什麽,他就不知道了。

左相是他的恩師,這等有理有據的假條不會不批。

第4章 院子(修訂)

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漢子旁坐著一個婦人,駕著一輛馬車出了洛陽城。

馬車內,周複禮和抱著小奶狗的知墨坐在一起。

路有些顛簸,馬車搖晃得厲害,知墨努力的坐直身體,因為小聖人以前教過他,讀書人時刻都要行止有禮。

周複禮看著被晃得東倒西歪的小古板有些好笑,將手伸了過去,讓對方抓住他的袖子。

知墨有些靦腆,他什麽時候才能做到像小聖人一樣處變不驚。

路途上難免有些無聊,周複禮看著知墨懷裏的小奶狗,想了想,低聲喚了聲,“梨花?”

小奶狗毫無反應。

然後又喚了一聲,“海棠?”

那小奶狗歪著脖子,張開杏仁一般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周複禮。

得,這隻小奶狗應該叫海棠,他給小皇帝上課的時候,也聽過那些學生喚兩隻小狗的名字。

就小皇帝肚子裏麵那點墨水,也就能起個這麽通俗易懂的,一枝梨花壓海棠?周複禮不免有些好笑。

知墨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周複禮,“小聖人,我們能養這隻小狗嗎?”

一臉的期待,畢竟還是小孩子,對這樣乖巧的小奶狗沒有什麽抵抗力。

周複禮嗯了一聲,唯一有點麻煩的就是,要是被小皇帝知道他死諫都不讓養的小狗,卻被自己養了會是個什麽委屈想法。

知墨古板的小臉上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我會好好教它的。”

他們太傅府,哪怕一隻小狗也得知規知矩,不能給小聖人丟臉,就從《詩經·周頌》講起吧,周人是最講禮儀的。

不多時,馬車離開了官道,駛進了鄉間小路。

知墨也沒時間想怎麽教小奶狗了,而是時不時將飛進車廂內的青頭蝗蟲扔出去,小聖人最愛幹淨,衣服都不能有一個皺,他娘說他如今已經是小聖人的書童了,得時刻照顧好小聖人。

周複禮看著時不時闖進來的小飛蟲,看來今年的確是一個大災年。

稍微一想,大概就知道今年蝗災為什麽這麽嚴重,因為去年冬天,大雪隻是象征性的下了半天,沒有大雪覆蓋大地殺死那些蝗蟲卵,春天一到,這些大量孵化出來的幼蟲就開始到處猖狂了。

哪怕在現代,科技那麽發達,手段那麽多,周複禮都見過蝗蟲鋪天蓋地的場景,毀壞大量的農作物,導致物價上漲,更何況是在古代,治蝗手段稀缺,對蝗蟲又有敬畏之心。

周複禮有些感歎,朝堂那些人居然真的以為,一篇華麗詞藻的退蝗蟲文就能緩解災情。

但不管有沒有用,他都必須盡快拿出一篇祭文。

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