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半小時後,李原馳才從手術台上下來,看起來盡顯疲憊,不過目光中依舊充滿了憤怒。

“原馳,怎麽樣?”聞訊趕來的薑珊看李原馳走出急救室,一臉關切的詢問。

看了薑珊一眼,李原馳情緒不高的回答:“骨頭已經被我歸到原位,情況不太樂觀,就算好了之後,可能也會留下後遺症!”

李原馳一想到藺嵩身上的傷,內心的怒火就騰騰直冒,今天要不是撞見自己,藺嵩這條命算是交代了!

薑珊聽後也義憤填膺的嬌叱:“這群人,簡直就是無法無天,很難想象,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薑珊內心也是惱火至極,具體的相關細節,她已經從隔壁那些受傷群眾了解了,越是了解,就越難以接受!

李原馳上午將那些強拆的流氓趕走後,周圍的居民在徐立的勸說下,也慢慢散開回家。

就在大家吃晚飯的時間,那個黑瘦漢子,又帶著強拆隊過來,這次來還帶了一台鏟車,準備強行拆除那棟老樓,當時藺嵩和另外一位工作人員在場,雙方自然又是一番激烈的爭吵。

周圍群眾聞訊趕來時,雙方自然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好在人民群眾比較多,一方爭鬥,倒是占了上風,但是因為之前藺嵩兩人阻攔,其中那名工作人員已經身受重傷,所以大家在趕跑強拆隊後,就將那人送到醫院,至於藺嵩則是被李原馳送來的。

原因則是藺嵩氣不過,要去找上級理論,但是半道上被他們截住了,若不是碰到李原馳恐怕真的今天就駕鶴西去了。

徐立接到消息急忙忙的趕到醫院,看見李原馳後,就一臉急切的追問:“原馳,你沒事吧,我聽說你跟那夥惡棍交手了,沒受傷把?”

李原馳此時正在氣頭上,看見徐立自然一肚子火,立馬質問道:“兩個國家幹部,十幾名人民群眾差點就被當街打死,你們這些警察難道就是這樣保護一方平安的嗎?”

徐立被李原馳這麽說也是一肚子火,誰也沒想到賀嶺的人竟會如此狡猾,李原馳出麵阻止他們就識相的撤離,但是一轉腳等李原馳不在了,直接一個回馬槍,殺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徐立接到群眾報警,趕到現場時,什麽都晚了,警察又不是神仙,也不可能提前知道對方什麽時候動手,所以李原馳責怪,徐立也無話可說,這件事情的確也算他的失職。

一看徐立悶聲不吭,李原馳又高聲問道:“人抓到沒有?”

徐立一聽李原馳這聲調,就知道李原馳這次是真的惱了,不敢有絲毫隱瞞,如實回答:“我們趕到現場時,所有人都跑光了,隻剩下一條鏟車了!”

李原馳聽後,怒不可竭瞪著眼睛質問道:“跑了?跑了就沒法抓了嗎!跑得了和尚,他還跑得了廟嗎!”

徐立知道李原馳在氣頭上,也不爭辯,站在一旁跟受氣小媳婦一樣一聲不吭,心裏卻很是叫屈!

就算他徐立明知道這件事情是賀嶺指使的,但是沒有上麵的命令,他哪敢去嶺飛集團抓人,別說是徐立了,就算是黃澤勝也不敢輕易這麽做啊!

“行了!”一旁的薑珊看見後,急忙站出來打著圓場說道:“警察辦案那都是有流程的,徐所長也有自己的苦衷不是!”

“砰!”李原馳一拳砸在牆上,頓時牆壁上被砸出一個深深的溝壑,周圍的裂痕如蜘蛛網般散步開,開的薑珊和徐立麵瞪口呆。

李原馳也知道,自己這麽說的確是委屈了徐立,但是他胸中就是咽不下這口怨氣,憋在胸口,實在難受。

其實徐立心裏也不好受,他剛當警察的時候,也是懷著除惡揚善的理想,這麽多年過來,雖說他也見多了這種肮髒事,已經有些麻木,但像賀嶺這樣囂張霸道的,也是頭一回遇到!

先是逼著這一片的居民賤賣房子,再是光天化日之下強拆規劃之外的文物單位,兩位工作人員還差點被打出人命,如此劣行,簡直令人發指,但是卻有無可奈何,誰叫人家老子是省委副書記,而他不過是一個小小派出所的所長,能耐他如何?

看李原馳沒事,徐立在陪同警員了解一些情況後,就回到現場布置警力。

出了這檔子事,居民的情緒有些激動,再次圍在了那棟老樓前,現在天也黑了,如果處置不當的話,很有可能引發大規模的群發事件。

“原馳,你晚飯還沒吃吧?”薑珊關切的走到李原馳跟前柔聲詢問著:“現在傷者已經沒什麽生命危險了,你站在這裏也沒用,跟我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李原馳心中有火怎能吃得下,淡淡的一笑擺手婉拒道:“你去吧,我還不餓,在坐會!”

薑珊看到李原馳這幅模樣,也是義憤填膺,今天這事最讓人寒心的,不是強拆的野蠻行為,而是傷者的單位領導!

從出事到現在,竟然沒有一個人露麵詢問,藺嵩他們可是為了保護文物單位才受的傷啊,而上級領導卻因為害怕賀嶺的權勢,選擇了避而遠之,這樣的領導,這種表現,豈能不令人唇亡齒寒!

李原馳坐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口,心頭思緒萬千。

今天他已經找了不少路子想辦法解決這件事情,但是情況很不樂觀。

江南省的老省長馬上就要退休了,已經沒心思去管這件事情,再說了,就算他想管,也沒這個能力啊,而且一旦他插手這件事情,無異於是擋著別人‘進部’,會被別人所忌諱,一旦退休,還不是往死裏整。

所以,老省長隻想站好最後一班崗,而且曾靜馬上五年任期一到,看情形應該是會調任其他省做省長,作為江南省的二把手,賀名章的呼聲很高。

在省政那裏基本已經是他說的算,至於省委,因為曾靜不再家,所以大家都有些魂不守舍,更沒人願意多插手這麽棘手的事情,所以,這件事情,似乎隻能任由賀嶺如此滅絕人性的蠻幹胡來了。

“嵩兒,嵩兒!”就在李原馳苦思冥想想要找到解決方法時,重症監護室的樓道裏卻傳來一陣急促而蒼老的呼喊聲,似乎是誰在找人。

李原馳循聲看去,隻見樓梯口走過來幾人,為首的是一位頭發花白,一臉老人斑的花甲老人,老人麵色看上去滿是急色,肩頭一高一低地往前急走,一邊在高聲呼喊,李原馳這才猛地發現,這老人的半截右腿竟然沒了!

因為聽到老人呼喊嵩兒,李原馳便上前詢問:“老人家,您是找藺嵩嗎?”

那老人一聽,急忙點頭,激動而急切的抓著李原馳的手,焦急的問道:“嵩兒在哪,嵩兒在哪,他有沒有事?”

“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受傷挺嚴重的,目前還在重症監護室裏觀察!”李原馳指著旁邊的重症監護室簡單的說了兩句,隨後問道:“老人家,您是藺嵩的家人嗎?”

那老人也不回答李原馳,而是徑直的朝重症監護室的門口衝去,使勁的想推開門,但是力氣不夠,李原馳見狀,急忙上前阻攔,寬慰道:“老人家,您別激動,這裏麵全是儀器設備,外人是不能進去的!”

那老人聽到後,一瞪眼,氣衝衝的嗬斥:“我是他老子,我看我自己兒子,難道也不行?”

李原馳也不生氣,他能理解眼前這位老者的心情,所以耐著性子解釋說:“老人家,我知道,但是病人現在骨頭有多處斷裂骨折,剛剛才接好,您這一進去,若是一晃動,或者引起病人的激動,就會導致骨頭二次錯位,那樣對病人的恢複不好,很可能會留下終生遺憾的!”

老人一聽便停止了自己的行為。

他的右腿沒了,對於殘疾帶給他的各種人情冷暖他最有體會,所以他絕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和他一樣,留下如此遺憾。

看見老人情緒有所緩和,李原馳繼續說道:“再說,病人現在還處於昏迷狀態,就算您進去也說不上話,不如就隔著窗戶看一眼吧,您放心,他沒有生命危險,隻要好好修養,估計最多半年就能好的七七八八了!”

醫院的值班醫生聽到樓道裏的喧嘩也聞訊趕來,見李原馳勸住老者後,在一旁搭腔說道:“老人家,今天若不是有李專家,您兒子肯定是難逃此劫了。是李專家打跑流氓,把你兒子從亂棍之下救出來的,也是李專家把你兒子及時送進醫院,要是晚來幾分鍾,就很難搶救過來了!”

旁邊的另外一名醫生接口說道:“傷者的骨頭碎的很厲害,要想複位,必須要做大手術,但是病人送來時,已經失血過多,身體狀態根本就支持不了那種大手術的消耗,要不是有李專家耐心的幫其複位,您的兒子就算搶救過來,也會留下終生殘疾的!”

顯然,這兩名醫生說的就沒李原馳那麽委婉,一個是難搶救,一個是終生殘疾,這讓老者瞬間,對李原馳充滿了感激。

而一旁送老人過來的那幾位,都是那棟老樓附近的居民,這會也是認出李原馳,也是一臉感激的說:“藺大叔,上午那幫惡棍來的時候,就是這位李專家嚇跑他們的,算起來,李專家可是救了藺嵩兩回了!”

老人一聽,想起自己之前的態度,不免有些慚愧,當下對著李原馳一個深深鞠躬,隨後一臉感激的說道:“李專家,謝謝您了,您真是個大好人,我們嵩兒這次大難不死,全虧了您,剛才我……!”

李原馳見狀急忙上前攙扶那名老者,心裏很不是滋味的說道:“老人家別這樣,您的心情我能理解!”

老人抹了一下眼角的淚花,透過病房門上的窗戶往裏看了一眼,結果入眼的就是那個全身被包裹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的藺嵩,這跟平時那個一身正氣,舉止儒雅的藺嵩簡直天地差別啊!

“這幫畜生!”

老人一看之下,目眥欲裂,舉著拐杖激動的高聲喝罵道:“我要去告他們,不把這幫畜生繩之於法,我死不閉眼啊!”

周圍人見狀,急忙勸慰道:“藺大叔,您消消氣,現在好在藺嵩命保住了,我看這狀咱們還是別告了,就算告上麵也沒人敢管啊!”

老人聽到更為激動,將拐杖在地上狠狠一跺,怒道:“省裏沒人管,我就去京城,我就不信了,這天下就沒有一個敢於主持正義的青天了!”

周圍的人都是歎氣,上訪告狀的人是個什麽下場,他們也都聽說過,官官相護,你到什麽地方,怕是都告不贏啊,根本就沒人敢管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