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藺一舟的電話裏是向老領導告狀的,還要通過秘書,足可見,這領導的身份舉足輕重,當時李原馳就想好收拾賀嶺的辦法了。

他不僅要讓賀嶺這頓打白挨,而且還要讓他找不回來這個麵子,甚至有可能,還要讓賀名章也跟著倒黴。

按照慣例,隻有副國級以上的領導,退休後才會配有專職的秘書!

由此可見,藺一舟口中的這位老領導身份絕不簡單,現在這位老領導尚且健在,你就敢強拆人家以前戰鬥過的地方,這不是目中無人嘛,十足的老壽星喝砒霜,找死!

看藺嵩情緒稍稍平緩後,李原馳又繼續說:“過一會那個老領導會派人過來接你們父子,警察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就放心吧,藺大叔不會有事的!”

“謝謝你李專家!”藺嵩這才完全放心,他在看向李原馳時,眼中滿滿都是感激!

他已經認出了李原馳,知道李原馳就是上午嚇走強拆隊的那個大夫。

從醫生口中,他得知,自己這條命就是李原馳給救下的,而且剛剛,要不是有李原馳在場的話,自己和老父親怕是等不到老領導的人到場,就都見了閻王了!

所以他欠李原馳一個無以為報的恩情。

剛才打架的場麵藺嵩看的一清二楚,李原馳不僅古道熱腸,而且很有策略,今天賀嶺這頓打肯定是白挨了,相比之下,自己就有些蠻幹了,非但沒有保住那棟房子,連自己都給打進了醫院,還差點丟掉小命,實在魯莽啊!

將藺嵩安頓好之後,李原馳陪了他一會就準備起身告辭,但是剛起身,口袋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李原馳心中一動,接到電話就道:“你好!”

“你是誰?這不是藺大叔的電話嗎,怎麽會在你手裏?”電話那邊很明顯有些驚訝,在頓了一會後,才詫異的詢問著。

而這個聲音讓李原馳眉頭一皺,因為他感覺這個聲音有些熟悉,細想之下,更是驚訝!

這不是孫炳的秘書胡坤林嘛!

對了!

之前藺一舟打電話時,也稱呼對方為小胡,瞬間李原馳恍然大悟,原來藺一舟的老領導就是江南省一直在爭取的孫炳,孫老啊!

這回樂子可鬧大了,賀嶺這下可捅破天了,他竟然將孫炳的舊址給強拆了,這不是讓孫炳來江南嘛!

收斂震驚的心情,李原馳平靜的說道:“您找藺大叔是吧,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要不我把電話給藺嵩?”

那頭胡坤林,隱隱感覺事情有變,不敢猶豫,急忙道:“好,你讓嵩兒接電話!”

李原馳就將電話放在藺嵩的耳朵邊,低聲提醒著:“老領導的秘書!”

說完,他便打了一個眼色,藺嵩豈會不明白,當即聲淚俱下道:“胡叔叔,你快想想辦法救救我爸啊,他讓警察給抓走了!”

對麵的胡坤林聽到後心裏一咯噔,暗道壞了,這才多大會功夫,怎麽連藺一舟也出事了,要是讓孫老知道,鐵定給自己一個辦事不利的處分啊,於是他急忙追問:“嵩兒你別著急,把事情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警察為什麽要抓藺大叔?”

藺嵩這會哪裏還會客氣,當下就將賀嶺怎麽帶著打手來威脅自己,又如何大鬧醫院,以及如何欺辱他們父子的,原原本本,專挑“重點”添油加醋的給胡坤林說了一遍。

“豈有此理,簡直無法無天,這賀嶺到底是什麽人,是誰給他們這麽大的膽子,敢公然威脅我黨幹部!”

胡坤林聽到後也是怒從心起,把人打進醫院還不算,竟然還追到醫院繼續行凶,如此惡劣行為,簡直令人發指!

藺嵩更是火上澆油的說道:“賀嶺的父親,是我們江南省的副書記賀名章!”

“難怪啊!”

胡坤林頓時覺悟,心裏暗道:賀名章你真是能力超凡啊,先是縱容自己的兒子強拆孫老的舊址,現在又讓警察抓走孫老的救命恩人,你的眼裏,到底還有沒有孫老,有沒有我黨,黨政黨紀難道都拋諸腦後了?

“嵩兒你放心,你好好的養傷,藺大叔得事情我會處理的,我一定不會讓藺大叔有半點損傷的!”

胡坤林一刻都不敢多耽擱,畢竟藺一舟是因為打了賀名章的兒子被抓起來的,那幫警察豈能對他客氣,自己必須趕緊想辦法將藺一舟給救出來,不然萬一藺一舟再有個好歹,那估計他也要辭官卸甲了!

放下電話後,胡坤林想了想,就拔通了江南省省長方安生的電話,現在曾靜不再家,除了賀名章,就隻有這個方安生能說上話了。

此時方安生正坐在家裏帶著戴花鏡,研究一本棋譜呢!

在過兩個月,他就要去全國人大養老了,現在他已經開始適應這種半退休的生活,而大晚上接到胡坤林的電話,方安生不由眉頭一皺,心裏很是不安,不過很快就收拾心情,熱情的笑道:“坤林老弟啊,你好啊!”

“好!”胡坤林現在可沒心情跟方安生客套,招呼一聲後,就直接切入主題說道:“方省長,有件事情我想跟你核實一下!”

一聽胡坤林這個口氣,方安生就知道真的出事了,情緒有些緊張的問道:“有什麽事,你說!”

“半個小時前,省中心院的重症監護室,發生了一起惡性鬥毆事件,其中一方是孫老曾今的貼身警衛員,現在已經被帶回警局接受調查了,我想問下,方省長知不知道這件事情!”

“這件事,我馬上讓人去核實一下!”方安生立馬就放下手上的棋譜,在沙發上坐直了身子,捋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知道,今晚是出了大事了。

孫老的貼身警衛員,那就是孫老的心腹啊,地位絲毫不遜於胡坤林,若真的出了什麽事,那真的是通天大罪了!

電話那頭,胡坤林繼續說道:“方省長千萬不要多想,我打個這電話,隻是想核實一下,到底有沒有這件事情,若真的有,事情調查清楚後,該怎麽處理,你們就怎麽處理,千萬不要有什麽包袱啊!”

方安生可是一個老政客了,搞了一輩子的政治,怎麽可能聽不出胡坤林話外之音。

胡坤林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心裏想必已經是怒火萬丈了,但是方安生現在還沒摸清,孫老是啥態度,所以他有些把握不住處理事情的尺度,於是小心翼翼的說道:“坤林老弟,你放心,我現在就派人親自過去了解,等事情弄清楚後,第一時間向你匯報!”

“這件事情,孫老非常關注,他還等著處理結果呢!”

胡坤林這麽一說,方安生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一旦孫老知道這件事情,那就是通天的大事了!

在官場上講究聽話聽音,有時候領導一句話,一個動作,都有極深的含義,若你弄不懂這些官場語言,恐怕也無法久存在這個混雜的染缸裏。

剛才胡坤林的意思很清楚,這位警衛員對孫老來講十分重要,所以他不敢馬虎,當下說道:“坤林老弟你放心,我們江南警方,一定秉公辦理,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也不會錯抓一個好人!”

胡坤林聽方安生這麽說,就知道對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了,所以笑了兩聲說道:“真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打擾方省長的休息,實在抱歉,下次有機會,我做東,算是賠罪!”

“坤林老弟客氣話就不要講了,現在事情十萬火急,我馬上去處理這件事,都有了處理結果,立馬通知你!”方安生現在也知道,是火燒眉毛了,若不及時處理,那江南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等掛斷胡坤林的電話後,方安生直接拔通了黃澤勝的電話:“黃澤勝,你們下麵是怎麽搞的,為什麽省院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不跟我匯報?”

黃澤勝在接到胡坤林的電話就早有準備了:“方省長,我們也是按章辦事,沒有絲毫程序上的錯誤,更不會包庇維護任何一個嫌疑人,一切都是走的正規辦事渠道,所以還請方省長放心,一旦事情有什麽新的變化,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方安生聽黃澤勝這麽說,就知道,黃澤勝他們怕也收到風,所以不敢輕舉妄動,隻要那位警衛員沒事,江南就不會有事,但提點的,他仍需提點:“不錯,你的辦事能力我清楚,既然這麽,那你們就按章辦案,記住,不可錯抓任何一位好人,也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不論是誰,一改追究到底!”

“請方省長放心,我局一定會徹查此事,給上級領導一個滿意的答複!”

“嗯,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你的工作了!”

之前黃澤勝就接到了徐立的電話,徐立將李原馳說的情況一說,黃澤勝就知道,江南出大事了,按照李原馳的交代,他沒有讓徐立輕舉妄動,現在接到方安生的電話,就知道李原馳的提點極為重要啊,感激之餘,同時也感覺這件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竟然連退居二線的老省長,也插手這件事情,恐怕賀嶺這小子囂張不了幾天了!

在掛掉方安生的電話後,黃澤勝就將電話打到徐立那裏,簡單的兩個字:“放人!”

徐立當即就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了,如果是放賀嶺,肯定不是黃澤勝打來這個電話,於是他就問道:“那賀嶺呢?”

“也放了!”

黃澤勝可沒安什麽好心,按照剛才方安生的意思,是要從重的處理賀嶺,而他卻放了賀嶺,看似是討好賀名章,其實卻是給賀名章製造麻煩。

在官場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領導,尤其像方安生這種快退休的老領導,越是快退了,就越需要小心應付。

官場上的常態是人走茶涼,你在台上的時候,風風光光,眾人簇擁吹捧;而一旦退休,大權旁落,就門庭冷落,放個屁都不帶響的。

所以到了退休的關口,很多老領導難以承受這種巨大反差帶來的失落感,心裏就會異常地焦灼焦躁,看見一個人、聽見一句話,他都會琢磨是不是和以前有所不同,這就像是一座平靜的火山下,已經積蓄了足夠的熔漿,隻等找個理由爆發了。

這時候最聰明的做法,就是老領導說什麽,你就趕緊去做什麽,輕易的不要去招惹他,隻要等到老領導交接完權力,火山爆發的警報就解除了。

但是,若這個時候,誰偏偏不長眼,去招惹老領導,那就是在火山上鑽了一個口,撲麵而來的憤怒岩漿立刻就能燒你個焦頭爛額、灰頭土臉,搞好還得葬身火海。

黃澤勝很清楚,自己反正留不住賀嶺,還不如把他給放了,反正上麵隔著好幾層,方安生也不可能找他算賬,所以他的怒火,必定會全部傾瀉在賀名章頭上去。

沒有你賀名章給下麵施加壓力,他們敢把自己的話當作耳旁風嗎?